第15章 小脾气
出了疗养院大门，江肆明显松了一口气。
林道阻走在旁边，垂在身侧的手碰了碰江肆的：“还好吧？”
手背上一瞬的温热触感让江肆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有多冰凉。
他抬起头目视着前方，没去看林道阻，只机械般地牵了牵嘴角，声音有些微不可查地发抖，习惯性地说：“没事。”
“江肆，难受告诉我。”林道阻看着他的模样，表情有点不明显的担忧。
江肆闻言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些古怪，问：“为什么会觉得我难受？”
“你脸色不太好。”林道阻说着，顿了下，又补充道，“是昨晚没睡好吗？”
这个问题在这里问其实是有点突兀奇怪的，但江肆没有细想，顺着话做了个深呼吸，道：“可能吧，确实有点困了。”
林道阻始终打量着他，也没继续问也什么没睡好，少顷“嗯”了一声：“现在回去吧，补个觉。”
回去的路比来时要沉默，两人几乎没说几句话，江肆始终扭着头看窗外倒退的景色，似乎有感另一侧的目光多数落在自己身上，但偶尔回头，林道阻都是正襟危坐，看不出什么端倪。
回家之后，江肆真的补了一觉，进了房间直到临近傍晚才出来。
林道阻正坐在阳台的小沙发上看书，外头最后一缕斜阳正好落在他手中的书上，金黄的光线略微有些刺眼。
江肆不由得眯了眯眼，走过去，林道阻也正好听见动静，抬头看过来：“醒了？饿了吧，桌上有零食，你先吃点，我去下点面条。”
江肆眯着眼往桌上看去，一只购物袋里装着不少各种的零食。
他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了几大口，才开头说话：“你回来又出去买的？”
——两人下了公交车就径直回家了，没去别处。
林道阻从冰箱里拿了几颗小青菜和一袋面，转身道：“嗯，我去书店，回来顺便买的。”
江肆端着水杯做到沙发上，没作声，伸手从购物袋里扒拉了几下，翻出一个莲蓉月饼拆了。
厨房里的抽油烟机轰轰地响了起来，江肆啃着月饼望向隔着玻璃门的林道阻的背影，若有所思。
十来分钟后动静停了，江肆站起来走上前，拉开玻璃门，看着正在捞面的林道阻，说：“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林道阻在忙的空隙看了他一眼。
江肆咽下手里的最后一小块零食：“你既然没有味觉，怎么做的菜还是不咸不淡正好呢？”
林道阻捞好两碗面，还在上面搁了两个煎蛋：“不知道，可能手熟吧——给。”
江肆“哦”了一声，抬手接过林道阻递过来的碗，转身到餐桌前：“——帮我拿双筷子。”
两人刚坐下，筷子还没动一口，门铃却响了。
江肆看了林道阻一眼，搁下筷子起身道：“我去开。”
房门打开，江肆一下子僵在原地，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这时林道阻也起身走了过来，视线越过江肆，看见一个女人正扶着一个喝醉了的江尚站在门外。
江肆没动作，林道阻也没先说什么，两方就这么僵持了片刻，门外的女人先开了口。
“小江，你爸爸喝多了，我送他回来。”
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模样比江尚年轻许多，这会儿开口的时候带了些略显勉强的笑，“你爸爸一直念叨你，说回来陪你过节。”
江肆闻言却没有动作，始终冷着脸直直地盯着对面的两人，少顷，林道阻轻拍了下他的后背，小声道：“江肆？”
江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即将出声的时候又忽然停住了，他自然垂在身侧的手指这才忽然动了动，最终侧身后退了半步，不甚耐烦地说出一个字：“进。”
“谢谢哈！”女人笑着点点头，扛着比他高大一圈的男人迈进了门，林道阻在稍里些，顺便搭了把手，示意一个方向道：“那个房间。”
“谢谢谢谢！你是小林吧？你舅舅也说到过，我叫赵艳……”
江肆看了眼往里走三道背影，撇了撇嘴，抬手关上了外门，兀自走到餐桌前坐下，吃起自己的面。
他堵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气，吃得极快，林道阻再走过来的时候，一碗面已经见底了。
“吃这么快啊？真饿了？”林道阻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坐在了江肆对面。
江肆一言不发地吃完最后一口，又喝了两口汤，才一抹嘴，分给林道阻一个眼神，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江尚房间那边传来点声音。
“哎！哎！老江！”
卧室门并没有彻底关严，本来隔音就不好的房间更加处处透风，听得出来赵艳刻意压低的声线，但她的声音依旧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
“先醒来，听我说！今天过节，你在家跟娃儿们好好过！听到没有！”
赵艳说着，“啪啪”拍了江尚的脸几下：“听到没得？！”
江尚意识不甚清楚地半睁开眼，迷迷瞪瞪说：“老子……老子在哪里？”
赵艳抬手又是两巴掌：“老子在你屋头！”
“……”
“今天是中秋，我送你回家和娃儿们过节！听清楚没得？！”
江尚听着话，反应了一会儿，才又说：“我不，不回家，龟儿子不愿意看见老子，老子要出去……”
“啪——躺着！”赵艳揉了揉有点疼的手，继续说，“出去哪儿去？下午你跟我说的，中秋要回家过，啷个喝点酒又不晓得了？”
江尚被拍倒在床上，一时间动也不动，赵艳接着说：“我马上走了哈？你在家老实待着！收一哈你的暴脾气，现在再动起手你可打不过人……”
她说着，看了眼门口的方向，声音更加低了低：“还是两个人，你更打不过……”
卧室屋外将所有话尽收耳中的两人一言不发：“…………”
江肆的目光始终钉在桌面上，半门之隔的窃窃声又持续了一小会儿，停住了，大概是里间有人要出来。
江肆抬头浅浅和林道阻对视一瞬，似是随口说了句“面太淡了”，就起身进了自己房间。
“……”林道阻看着人离开得飞快的背影，还没能来得及说一句“健康”，那边房间的门就被拍上了。
与此同时，这边江尚的卧室门大开了，赵艳从里面走出来，看见只有林道阻一人，似乎并不意外，冲林道阻挤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说：“小林，你舅舅买了些东西带回来的，在楼下，我一次搬不上来，你能跟我下去一趟吗？”
林道阻愣了下，下意识地看了眼江肆房间的方向，转回来才轻点了下头：“可以。”
赵艳闻言真心地笑了起来：“好嘞好嘞，谢谢你哈！”
两人下了楼，赵艳打开车后备箱，林道阻看见里面塞得大包小包，几乎是满的。
赵艳一包包取出来，递到林道阻手上，边拿边说着：“大都是些吃的，还有几件衣服，换季了……”
林道阻默默地现在一旁当工具人，眼看着赵艳大有把车搬空的架势，不禁说道：“阿姨，家里的冰箱是满的，放不下这么多……”
“啊？”赵艳搬着东西，表情愣愣的，“哦，也没多少，你们今晚就吃了去，不用放冰箱！”
林道阻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几个好大的食品袋：“……”
到后备箱见了底，赵艳终于暂时停了下，看着角落里的一个包装袋，神色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伸手拿了起来，转向林道阻的时候面色不太自然，林道阻看出那似乎是一丝尴尬与嫌弃——对手里的包装袋。
“这个……是你舅舅给你们买的两件衣裳，本来我和他一起挑的，但我一不留神，他就自己买下了这两件……”
“？”
林道阻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只听赵艳继续说：“你们不穿的话就放在衣柜里搁起，别扔了哈！”
“？？？”
林道阻越发一头雾水，不知道是不是赵艳带有方言意味的普通话的缘故，只茫然地点了点头。
赵艳拉下后备箱，从林道阻手里接过几个袋子：“好了就这些，我也提几个。”
她将东西提上楼就离开了，没再进去。
林道阻关上了房门，视线从玄关处的一堆东西上移到了江肆紧闭的房门，他站了片刻，走过去敲响门。
里面悉悉索索一阵，门才开，江肆微仰起头看向林道阻，没说话，只给了一个问询的眼神。
“人已经走了。”林道阻说，“有一堆东西，你安置一下呗？”
江肆冷笑一声：“安置？走楼下垃圾桶啊，用我安置？”
林道阻却不由分说抓起江肆的胳膊就将人从房里拖了出来：“这会儿只有我俩，就别耍小脾气嘴硬了，我辛苦提上来的。”
“？？”江肆简直震惊，“什么小脾气？什么嘴硬？我俩怎么了？我俩有什么不同吗？”
他想挣开林道阻的手，却被对方的大力束缚者，没几下人就到了玄关处。
“冰箱是满的，这么多吃的怎么放？”林道阻不答江肆的话，自顾问着自己的问题。
江肆揉着有些疼的手腕，皱眉道：“我说了放垃圾桶里啊！”
林道阻微笑看着他：“好好说，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
江肆头顶冒了几个问号：“你又知道了？”
不过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一堆东西大概是江尚和赵艳一块儿看着买的，吃的穿的用的都有，江肆弯下腰翻看了下，将一些需要冷藏的食品挑了出来，塞到林道阻手上：“拿着。”
他径自走到冰箱前，将里面的东西调整了位置，好歹腾出了些空间，但是依然只能放下一部分。
关上冰箱门，江肆转过身来看着林道阻手中的袋子，挑眉一笑：“剩下的靠你了！”
“……”
“我一个人？”满满一袋鸡爪鸡翅在林道阻手上沉甸甸的，他人还没吃饭的胃也一时沉甸甸的。
“昂，正好就着你的面……”江肆说着，向餐桌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扭过去的脖子突然有点僵硬，话也有点硬，“……呢？连碗一起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