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诸般纠葛1
柳一一面上已是湿漉漉一片,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滑落,滴滴答答落在龙井揽住她腰际的手上,烫得他心下一疼。
他斜过头,颁过她的肩头,看到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
“傻一一,哭什么呢?”
他虽这么说着,眼圈却也是红的。
他总想到二人共同走来经历的风风雨雨,明明受委屈的总是她,她却总念想着他。
柳一一还在抽抽嗒嗒:“我这是高兴,喜极而泣,懂不懂?”
他轻笑一声,重新拥她入怀:“懂,懂,一一说是什么,便是什么。”
怀中的人也毫不客套,重重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将她哄住,他带她走进起风楼。
起风楼总共两层,并不算大,却风雅别致。
一楼布置简单,整个联通着,墙上挂着空白的画卷。
正中是张八仙桌,桌上一套紫砂茶具散发着温润亮泽的微光。
屋子一头排列着几张榉木书架,另一头放着一张宽大开阔的巨大书桌。
柳一一走到书架前随意翻了翻,发现书籍类别倒是不少,兵法、农事、盐税、医药似是什么类目都有,但最多的还是书法绘画方面的书籍,竟满满占了近两个书架。
她眼内都是惊喜,抬头去看龙井,他也正冲她温柔的笑,看来早已料到她会高兴。
柳一一含着笑,慢慢踱步到了另一头。
书桌巨大,桌面也很是开阔,并排放着两张太师椅。
她走到离窗近的那张椅子前坐下,扭头便能见着窗外院中的景色。
“一一喜欢吗?”
龙井不知何时已到了不远处另一张太师椅前,与她并肩坐着。
“嗯,喜欢。”
柳一一笑着点头。
“日后一一在此处作画,我在此处办案,可好?”
她双眼一亮:“我俩可在一处?”
龙井嘴角的笑意深了些:“自己家里,有何不可?”
“嗯。”柳一一的眼弯成了月牙儿,正是龙井最喜爱的模样。
二人在桌前歇息片刻后,龙井带她看了后院的膳房,又带她去了二楼的屋子。
比起一楼的简单雅致,二楼更多了些生活气。
二楼被隔开成了几间屋子,各间的生活起居的物件齐全。
寝室内的妆奁、几上、衣柜另装饰了些从市集上淘来的俏皮摆件,多是各种动物,大的憨态可掬,小的小巧可爱。
除此之外,就属屋内一侧的床榻格外打眼了。
柳一一看过去,见那床榻隐在淡绿帘幔之后,床榻上被褥枕头一应俱全。
那床榻尺寸比小院里的大上许多,目测纵是五六人并排而眠,也不会觉得拥挤。
那岂不是很方便二人日后的床上运动
她想得越歪,脸便红得越发厉害起来。
身侧龙井见着她的模样,暗自轻笑一声。
“床榻开阔是因你睡觉并不老实,翻来覆去不说,还踢被踢人。日后你睡内侧,我睡外侧,踹我下榻,总好过你掉下去。”
柳一一轻咳两声掩饰过去,见到床榻头尾和内侧还另有细栏围了。
龙井又另外带她瞧了二楼的另一间房,竟是间三面开阔的屋子,有些像她曾与他说过的露台。
露台正中安置了矮几矮凳,矮几上一副黑白分明的雅致棋盘。
站在屋中,三面看出去的景象各不相同。
一面能见到楼下起风院中的景观,与她画中的模样竟有七分相似;
一面能饱览整个宅院的风光,便能院门外的小河也能见着;
一面半对着院外的景致,半对着一条见着并不显眼的石子路。
龙井见她不解,拉过她的手,顺着那路,向宅院门口比划过去。
“这是条近道。这样走,便可快速到前厅。平日我若不去南宫将军府,便会在那处办案。政务处理完,我也会顺着这条路快些回来。”
柳一一点点头,顺着他手的动作,将那条路的方向来回描绘了数遍,直至牢牢记在脑中。
城内最近开始张灯结彩起来,不为别的,为的是南宫将军即将到来的寿辰。
南宫将军府一反近期节俭的态度,反而大肆操办起来,看那架势誓要大办特办。
小院内的四人正在膳房用着晚膳。
“那泽一的副将分封之事,岂不是又得推后了?真是!”
柳一一边将一筷子菜往嘴里送,边抑郁着开口,口气中很是不满。
龙井但笑不语,只往她碗中添着她爱吃的菜。
太郎脸上也有些笑意。
“柳姑娘也别太在意了,南宫将军此前已对身边人说过,会将副将之位授给主上。如今将军府内都在忙着操办南宫将军的寿宴,其它几个将军府近日也都会派人前来赴宴。若此时主上受封副将,抢了南宫将军风头、落人口实不说,主上的真实身份也恐暴露。”
柳一一面色凝重起来,点了点头:“那便让南宫将军先办完生辰,生辰过后旁人走了,再给泽一分封。”
“不错,如此更为稳妥。”
太郎继续开口。
这日龙井与太郎刚去将军府当值不久,小院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她由侍从众星捧月般走进小院来,四处瞥了瞥,似乎没有什么能入得眼的,最后由人扶着落座在院中的樱花树下,身后立着位半老的侍女。
侍从早已关了院门守在那处。
她挥挥手,另外四名侍从快速走上连廊,一间一间屋子找了过去。
此时柳一一正在屋中作着画,小桃则边在旁边看着,边替她削磨不同的炭笔。
画是城里的王员外开店急着要的,说是要挂在店里招揽生意。画要得急,出的价格自是不菲,柳一一自是不愿错过这赚钱的机会。
才刚勾勒出个大概,一伙侍卫模样的人便闯了进来,所穿的衣裳竟是南宫将军府里的。
她俩还未来得及问是什么人,双臂便被扭向身后绑了,被侍卫拉扯着走向屋外。
侍从将她俩粗鲁的推倒在樱花树下,她俩这才看清樱花树下坐着的人。
那是名十六七岁模样的女子,端坐在树下的椅中。周身雍容华贵,透着不容小觑的气势。
头发乌黑顺滑,在头顶盘作飞天高髻,缀以钗环步摇更显尊贵。
面若银盆,眉眼冷峻,嘴唇轻抿,不怒自威,眉宇间总令柳一一觉得眼熟。
侍从将柳一一与小桃扶正跪好后,那女子身后的半老侍女才缓缓开口。
“这位是南宫将军府的绫公主。”
听到声音,柳一一顿住了挣扎的动作,抬头向那声音看去。
半老侍女约莫四五十岁,一脸威严模样,看向她二人的眼神满是不耐嫌弃。
装扮与其它侍从相似,只是所着衣衫更为繁复,打扮也稍显大气。
柳一一盯着她的双眼。
南宫军得胜回朝的那个夜晚,便是这双眼睛的主人威胁自己,让自己离开泽一。
如今看来,当日隐在暗处的人便是绫公主了。
柳一一肯定的开口:“我记得你的眼睛,更记得你的声音。”
她未有惊慌,话里反而严厉起来。
“那你应当知道,当日公主已是大发慈悲饶了你。原以为你会有些自知之明,离井大人远些,未想到你如今缠他更甚从前。”
绫公主抬了抬了手,手指修长、柔弱无骨,指尖的指甲染成了瑰丽的赤红。
她的声音慵懒妩媚:“崔嬷嬷,让她自己说。如今与井泽一这般不清不楚,究竟意欲何为?”
柳一一看向她与沈紫衣相似的眉眼。二人都美得妍丽张扬,却一个心肠柔软,一个娇奢跋扈。
她不禁想到,日前龙井便是赴了她的宴,才会中了神龙散。
虽然事后他们都有问过其中缘由,可龙井却始终三缄其口。她知他为难,便不再多问,只知道此事必与公主脱不了关系。
她既是紫衣姐姐的女儿,莫说需要继承紫衣姐姐的侠骨柔情,好歹不该学那市井无赖的拙劣行径。
想到这,她有了几分愠色,话语中更是冷淡坚定。
“绫公主,您既贵为公主,便该有上位者的雅量风度,更应如南宫将军般心怀万民,而不是听从奸佞之辈,学那市井中的无状行为,失了身份”
柳一一话还未说完,崔嬷嬷已快速上前,用力一巴掌挥在她脸上。
“大胆!”
她这一巴掌用了十足力道,柳一一登时摔倒在地,又被侍从抓起重新跪倒,脸上赫然浮起了五个清晰的掌印,一侧嘴角破了,渗出血丝来。
“姑娘!”
小桃在一侧焦急不已,挣扎着要去扶她,却被侍卫死死压住。
柳一一冲她笑笑以示无妨,心下一横,愈加反骨起来。
她定定盯着绫公主铁青的脸。
“从前你说我配不上他,会是他的累赘。可如今我已是瀛洲丹青第一人,再不会是他的累赘。我不会离开他,我要一直陪着他,守着他,与他共度一生。”
绫公主脸上的怒气反而消了,她笑了笑,红唇鲜艳好看,说出的话却令人胆寒。
“本公主从前便听人说,这世间最听话的人是,死人。”
见跪着的二人脸色的血色迅速褪了去,她笑得愈发张扬起来,冲小院四周看了看。
“你猜,本公主若是现下将你二人杀了,埋在这小院里,会不会神不知、鬼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