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亲临1
翌日，柳一一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身边位置已经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小小的纸条，是龙井留下的。
“一一，我去军中操练。小桌暖炉里热着早膳，起身后尽快吃了。不要出帐，等我回来。———泽一。”
柳一一会心笑了笑。
她如今才不愿出帐晃荡，从前在敌营是为了出逃寻龙井，如今龙井就在此处，她哪也不愿去，只想陪着他，弥补此前二人分别的时光。
对了，敌军主帅那偷看来的地图得尽快描绘下来给龙井，应当多少会有些用处。
她快速起了身，匆匆洗漱完，取出一个龙井热在暖炉里的包子叼在嘴里，走到床榻旁的长几前，就着几上的笔墨笺纸开始描绘起来。
脑海中的图像大多清晰，她笔下得动作也很是快速，不久后便已有了雏形。
只末尾几处当时看得匆忙，她闭上眼细细回忆起来。
当龙井进帐时，看到得便是柳一一咬着笔杆，微微抬着头，蹙眉深思的模样。
帐外日头正好，些许亮光透过帐篷打在她脸上，衬得她周身一片柔和。
她脸上的伤疤在柔光中并不那样显眼，却仍刺得龙井心下一疼。
他快步向她走去，站到她身后，将她轻拥进怀里。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柳一一转过头，冲他神秘一笑，手指向长几上她新画的几张地图：“泽一，你看！”
龙井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不自觉身子一阵，眼内满是讶色，地图上赫然写着《北原军驻守图》、《北原军行军布阵图》、《南宫府行军作战图》。
“这是？”龙井的嗓音有抑制不住的激动。
见到龙井的反应，柳一一很是开心：“我在北原军营里看来的，想着该会对你有些助益。”
她眼内突然闪过光，提笔将末尾几处的空白填补了：“我想起来了，如此便完整了。”
龙井定定看着她，她总能给他惊喜：“一一，你能过目不忘？”
柳一一笑得有些腼腆：“我也不知算不算过目不忘，从前专门训练过，多记些对作画总是更有益处。”
龙井抽出《南宫府行军作战图》，细细看着边缘处做的标注，神情严肃起来。
柳一一补充道：“我偶然在北原军营中见到过身着南宫府衣衫的男子，他蒙着脸，我并没看到容貌，只是之后发现了这张图。恐怕南宫府的作战计划已经泄露了。”
龙井将几张地图小心收了起来，有些为难的看向柳一一：“一一，事态紧急，我需向将军禀告此事，”
柳一一心领神会：“泽一，你先去办正事。北原府知道我动过他们的军机，可能会改动排兵布阵和驻防，如能在他们改动前攻其不备，那我军可能扭转战败的局面。”
龙井眼内燃起了新的斗志。他低头在柳一一额上重重一吻，交代一声“等我回来”，便匆匆出了帐篷。
柳一一本以为接下来几日都见不到龙井，可谁知在当日午后又见到了他。他进帐来得比先前出帐更加焦急：“一一，你怎么样？”
柳一一一头雾水：“我没事呀，泽一，怎么？”
还未待龙井解释，营帐外便响起了将士的呼喊：“抓刺客，抓住他！”
她心下一暖，明明军情紧急，他还是舍下了来寻她。
“我没事，我在帐里哪也没去，不会有事的。”
把龙井重新送走，她才开始思索起来。
为何此时会有刺客？难不成是北原军的主帅派来杀她的？可到敌军军营中刺杀并不高明，应当不能轻易成功，那主帅难道不知？
她正在做各种猜想，却听得帐篷外经过的士兵在议论。
“刚那刺客什么来头？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
“这还不是最奇的，最奇的是他被捉住了还在笑。看他满头的白发，双眼的颜色也不同，不会是妖孽吧？”
“这乱世谁说得清呢？”
“不过他衣衫上有北原军的记号，该是北原府的人了。看他那一身贵气的样子，该是北原军中的贵人了。”
“将军他们自有定夺，我们不必再议，做好驻守才是上策。”
柳一一不禁心下一惊，白发、异瞳、北原军，那不就是曾经与自己在北原军营里见过的立风公子吗？
他不是跟随在北原军主帅身边的吗？为何会只身在此？
她不禁想到，当日自己信誓旦旦要带他一同逃离北原军营，却不得不撇下他独自逃走。
如今他在此被俘，她绝不能眼睁睁看他被杀。
“启禀将军，柳一求见。”一名士兵进入议事帐中，向着正中的将军禀告。
“柳一是何人？带进来。”将军语气不善。他正与众将议事，却被这人打断。
龙井正有些纳闷，却见进帐那人熟悉的身影，正是柳一一。她一身男子装扮，面上覆了黑巾。
饶是如此，仍令龙井心下焦虑。一一为何回来此处？若是被人发现她的女子身份，自己如何且不论，便是一一自己也会被依照军规杖责。
柳一一瞥见了龙井严肃的神色，并不敢看他，只走到帐中单膝跪地，声音压得很低：“见过将军。”
“你是何人？何事拜见？”将军口气不善。
“回将军，小人是井参将的表弟，特来投奔于他。”
将军的语气有些缓和下来：“便是你送来的北原军军机？起来吧。”
柳一一这才起身，抬头看见了将军本人。
他，便是紫衣姐姐的夫君，也是紫衣姐姐始终记挂在心的人了。
将军虽至中年，额上、眼角隐隐有了皱纹，却依然英俊。身量七尺，剑眉星目，一派儒雅的模样，但他一身戎装，眉间隐隐流露着军人特有的杀气，又令人不敢轻视。
“井参将有个好贤弟。你送来的军机很是重要，本将军正欲奖赏于你。”将军继续开口。
突然，帐中响起了另一个声音，语气阴阳怪气：“呵，井参将倒是好运，关键时刻冒出来个表弟，给你送来了如此重要的军机战报。说来不是井参将的功劳，得是表弟的功劳了。”
身形浑圆，一张圆脸上的眼睛却有些小，时常闪着算计的光。他便是从前南宫府中侍卫统领朱总管的远方侄儿。
朱总管趁着将军御驾亲征的空挡，好歹将他侄儿安排进了军中，又操作了一番，竟让他个无功无劳的人同样坐到了参将的位子上。
柳一一大致知道他，不肯让他随意欺侮了龙井。
“将军谬赞，小人只是略尽绵力，井参将从小教导要尽忠职守，小人不敢忘记，时刻谨记着井参将教诲。说到功劳，都是井参将的功劳。”
“要说好运，自然比不上这位大人的好运。小人听说大人无功无劳的，也和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诸位大人一样，位列参将之位，想来您的运气是最好的”
帐内的将士们本就有多位对朱参将不满，听得柳一一如此说，纷纷开始议论起来。
朱参将怒不可遏：“竟然敢置喙本大人，你算什么东西”
将军突然低声怒斥：“都住口。”
帐内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
将军亲自认可了龙井：“井参将确是智勇双全。此次立下大功，待我军班师回朝时必定重赏。”
“谢将军，在下一定不负将军重托，”龙井已走至帐中，在柳一一身侧单膝跪谢。
将军继续开口：“至于柳一公子，有勇有谋，若是愿意来我军中，当是前途不可限量。”
龙井心中一惊，柳一一更是大惊失色，在军营久了岂不得露馅。
她匆忙摇头，拒绝得彻底：“谢将军美意，小人平日闲散惯了，受不得军中规矩约束，不愿参军。”
她咬了咬唇，继续开口：“如果将军真要奖赏我，请答应小人一个不情之请，小人不胜感激。”
将军不以为意，端起桌上茶盏：“但说无妨。”
“今日军中俘获的那名白发少年是小人旧友，望将军能大发慈悲，放他离去。”
将军的茶盏顿在嘴边，尔后仍是低头吹开盏中浮沫，喝了一口。
那白发少年他已派人去打探底细，似乎身份并不简单，且他还是北原府的人，他竟与他有牵连？那自己手底下的井泽一，又会不会与北原府有什么牵连呢？
帐中有人一脸怒气：“不可！那人入我军中，伤我士兵十数人，不杀不足以平军中怨愤。何况他是北原军中的人，杀了他可提振我军万余将士士气，更是非杀不可。”
“他是无辜的，不是故意出手伤人。”
“既身在战场，谈何无辜？若对敌军仁慈，如何告慰我军死去的将士们？”
“可”
龙井连忙拉住柳一一，对她严肃的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
柳一一却仍是倔强反驳：“他身份未明，我们未经查实杀他就是滥杀无辜。况且就算是敌营，也并非都罪无可恕。如果为达目的就可以滥杀无辜，那和北原府的暴君有和不同？\"
柳一一义愤填膺的说完，周围鸦雀无声，随即便有将士三三两两开始低声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