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路相随2
柳一一冲它笑了笑，将头靠在它头上，抬手摸着它头顶的鬃毛。
“方才差点被困住，若被困住了，飞驰你可就危险了。”
“你吃点草，我也找点吃的，休息会我们快些出发。”
柳一一将它牵到一处青草繁茂处，这才检查起剩余的食物来。
飞驰背两侧绑着的数个布袋子已经悉数被抢了去，只剩下那支装着水的竹筒。
柳一一将竹筒取出，轻轻抿了两口水，从身上衣衫内侧掏了把炒米和肉干吃了。
她边吃边盘算着，还好此前为了方便赶路，往衣衫内缝着的口袋里装了些炒米和肉干，也不至于马上挨饿。
一路过去省着些吃，再找些野果干粮，应该能撑几天，到时也该找到泽一了。
又按着地图的位置走了四日，流民也再见不到了，偶尔途径的都是被付之一炬的村庄和焦黑的土地。
她已饿得没什么力气了，却不愿再进到那些断壁残垣里去找吃的。
莫说村民走的时候必然将食物都悉数带走了，即便有些剩下的，也早被火烧了个精光。
更让她心悸的还是昨日。
昨日她像往常一般，进到村里未完全塌落的破房子里找吃的，找了许久也未找到。
在她转身准备骑着飞驰离开时，竟在一处焦炭旁发现了半只白面馒头。
馒头表面有些位置已被大火熏黑，却另有一条一条的白印，她便是依着那些白色印记发现的这半只馒头。
她来不及多想，甚至连熏黑的表皮都舍不得剥去，便狼吞虎咽的将那半只馒头吃完了。
半只馒头填饱不了肚子，她又那这竹筒灌了好几口水，腹部这才有些饱意。
三日来的第一顿饱饭让她有些满足，脑子放松下来便想起了方才馒头上的白印。
一条一条的白印，想来有七八条，该是什么才能让大火没能熏烧到呢。
带着疑问，她转过头细细观察起那处的焦炭来。
那哪是什么焦炭，分明是一个匍匐在地的人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人！
他手掌的位置便是方才柳一一发现馒头的所在。
她知道为何馒头上会有一条条的白印了，那便是他将馒头紧紧握在手里，用手指护住的位置。
只是现在他的手已经成了模糊不清的两团，柳一一更不敢仔细看那散乱在旁边的一截截树枝似的物件，是否就是这个可怜人的手指
柳一一只仔细看了一眼，胃中便已经翻江倒海起来。
尽管她不断暗示自己不要吐，吐了便再找不到吃的了，她还未找到龙井，自己不能有事。
但她的身体此刻却不受她支配，她终是扶着半堵黑墙大口呕吐了起来。
她吐得剧烈，不仅方才吃下去的馒头和水悉数吐了出来，更是呕出了一些发绿的液体，嘴里也略略泛着苦。
柳一一脸上带着泪，不知是因为心底的恐惧，或是因为前路的迷茫。
“呜呜”她终于隐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周围没有人，她毫无顾忌的大哭特哭起来，身边的飞驰则始终用头在她身上轻蹭。
许久之后，直到柳一一觉得累了，她才渐渐止了哭声。
柳一一将眼泪抹干，自觉哭过一场过后心绪似乎好了许多，正准备翻身上飞驰继续赶路，却又瞥了瞥那具可怜人。
她叹了口气，找了只废弃的锄头，就着墙边开始挖土。
柳一一不敢动那人，只是一遍一遍往返，将挖出来的土堆在他的身上，直到他彻底被掩埋住，她才敢将那一堆高高隆起的土堆拍严实。
她从村子外摘了一大把不知名的野花，放在为他建起的坟前。
她不再停留，翻身上了飞驰，最后看了看他的坟，心中想着：“算是还你半个馒头的恩情，虽然馒头最终也没吃着。愿你来世能一生平安顺遂。”
她扭过头，轻夹飞驰腹疾驰而去。
柳一一拉回思绪，伸手摸向衣衫内袋，掏出一个青绿的果子。
这果子还是飞驰驮着她找到的，只是还未成熟，实在酸涩得难以下咽。
她轻咬一口，眉头都似乎要打起结来，牙齿都要倒了，却又不得不吞进肚里。
“不嚼直接咽，也还行。”
她如此安慰自己，硬生生咽完了三个。
“嘘，轻点轻点，你们将那处围严实咯！”
一声刻意压低嗓音的声音响起。
柳一一抬头望过去，见到前方不远处的林子里密密麻麻藏满了人。
众人的衣衫与南宫将军府侍卫的样式相似，只是不同于南宫将军府侍卫的丹青，林子里的人皆是一身玄色，只在领口和袖口有几圈暗红。
那样庄重内敛的颜色，是北原朝廷特有的。
柳一一大气不敢出，轻轻调转马头，正准备悄然离去。
自己这处青草茂密，飞驰踏步的声音倒是轻巧。
“副将大人，南宫府的人真会从这里经过？”
听到南宫府三个字，柳一一身子一顿，再走不动了。
她悄悄弯下身下了马，将飞驰留在一旁吃草，这才蹑手蹑脚的往林子里去。
“密探报来的消息，想来很是可靠。他们还以为计划得万无一失，打算来个暗度陈仓，与那镰仓府的人将我军围困住。岂知主帅早已做好了部署。今日我们将南宫府的这支军队包围在此歼灭了，再与主帅他们会合，一鼓作气打败镰仓府的军队，我们便可以班师回朝了。”
那人说得颇有底气。
“主帅英明！副将英明！”
柳一一偷摸到林子边缘，找了棵大叔遮挡，仔细观察起地势来。
原来此处是个不大的山谷，山谷外地势平坦，到此处后道路却突然变窄，两侧则是耸立的山峰，北原朝廷的军队便埋伏在山峰上的树林里。
不知这处埋伏了人，另一侧山峰上也有着攒动的人影，想来也埋伏了不少人。
若南宫将军府的人真正从两侧山峰下的小道经过，一旦入到山谷深处，后路一旦被北原朝廷的军队断了，确实会如瓮中之鳖，凶险异常了。
当看到南宫府的府旗出现在山谷外时，柳一一几乎感觉自己可以去当算命先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远远的一行人向着山谷而来，扬起阵阵沙土。
那一行人人数众多，却未有车飞驰，只都在疾步快走，似是要抢占先机，浑然不知山谷里的风险。
柳一一刚仔细朝那队人飞驰看去，便在人群中一眼见到了她朝思暮想了几月的脸。
他黑了、瘦了，衬得人愈加冷峻起来。面上严肃冷漠，丝毫没有与她相处时的柔情。
他的眼神坚毅，却也有掩不住的疲惫，许是连日作战的缘故。
她眼底很快充盈起泪来，那是她的泽一
此刻他正在队伍的前列，时不时抬手指挥队伍的队形，想来已经不是原来的末等侍卫了。
太郎则距他有了段距离，却时刻在关注着他的举动。
南宫府的队伍行进的速度很快，眼看队伍前列飞驰上便将进入山谷。
柳一一似乎能听到埋伏在树林里的人，手在兵器上紧握的声音，那是跃跃欲试的野心和对歼灭敌军的十足把握。
一张张熟悉的脸从柳一一眼前闪过，李大哥、赵小弟、刘大哥、周大哥但最让她放不下的仍是龙井。
她不能让他遭遇不测。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合拢放在嘴前，冲着那支队伍高喊。
“有埋伏！不要进谷！快退！”
“有埋伏！不要进谷！快退！”
“有埋伏！快退！”
她刚喊出第一句，便早已被不远处的北原兵飞驰发现，数十人手持兵器向着她的方向而来。
她只得加快速度多喊了几句，直到再不能耽搁，才往树林的另一侧狂奔而去。
山谷前的空地上风声潇潇，却仍能清楚听到随风飘来的呼喊。
“有埋伏！不要进谷！快退！”
龙井顿在原处，这个声音
一一？
他顺着声音寻过去，却只瞥见右侧山峰上一闪而过的衣衫。
身后的队伍因为他的停步而停了下来。
他身前的副将抬手下令：“停！”
副将面色凝注的注意着山谷的动向，突然见着右侧山峰上人潮涌动起来，左侧山峰上也有人影。
他大吼一声：“有埋伏，退！”
“嗖，嗖”山峰上飞来的利刃破空而来，队伍中有人应声倒地。
“防守！防守！撤退！快撤！”
副将大喊起来。
众人将随身的盾牌挡在身前，便防御着山峰上射来的流矢，便向后迅速退去。
龙井不得不随着队伍后撤，却时不时看向右侧山峰，想找到那个人影。
那个声音太像一一。
太郎见着龙井迟疑的动作，挤过人群护在他的身侧。
“主上，危险，快撤！”
龙井仍在四处搜寻，声音慌乱：“太郎，方才是不是一一的声音？”
太郎有些犹豫，方才那几声呼唤确实有些像柳姑娘的，但山谷口的风大，他也未能确定。
“主上，定然是您听错了，柳姑娘离这路途遥远，不会是她，许是旁人。”
“此处危险，请主上速速与我离去。”
太郎护住龙井向后快速退去。
“不错，不错，一一在都城，离这数千里路，定然不会是她。”
龙井虽不断安慰自己，但心却始终没来由的慌张。他别无它法，只能任太郎护卫着，随着队伍不断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