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祈愿
天微亮，南宫将军府外早已聚集了很多人，柳一一带着小桃也在人群中，与众人一同眼巴巴的望向紧闭的南宫将军府大门。
随着大门缓缓开启，整齐划一的队伍出现在大门之后。
队伍由副将带领，分批出了将军府。
一时间人潮涌动，等待的众人都焦躁的寻找着自己的亲人。
因为前方战事告急，大家都不知此去一别，何时才能再见，或是还能否再见。
虽然眼前人头攒动，柳一一仍是在龙井出将军府时一眼看见了他。
龙井也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中的柳一一，正欲出列与柳一一告别，却听得副将的传令。
为首的副将虽有心让率领的武士与家人简短告别，但考虑到人多嘴杂，势必耽误行军进程，只得大声吩咐行军队伍不可停留，违者按军法处置。
柳一一听罢，冲着龙井挥挥手，示意他不要出列。
龙井只得跟着队伍快步前行，边走边回头让柳一一回去。
柳一一并不听，始终带着小桃跟着行进的队伍向前快步走着。
许是周围人都在哀伤道别，柳一一终于绷不住了，泪也滑了下来，边快步追着队伍，边向龙井叮嘱道：“泽一，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平安回来，我等你回来”
“柳姑娘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主上。”
太郎正在龙井另一侧。
“对呀对呀，弟妹别担心，我们会照应好井兄弟的。”
“对对，嫂子别担心了。”
龙井身边都是昔日一同吃喝、一同当值的兄弟。
柳一一点点头：“多谢大家，大家也一定要平安归来。到时我准备好一桌子酒菜为大家接风。”
“好啊。”
“好！”
柳一一说完不再看旁人，只泪眼婆娑的看向龙井。
龙井眼圈也红了，见柳一一如此悲伤，温柔说道：“一一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平安归来。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饭，好好歇息，作画时要适时休息，不可太过伤神伤身。”
柳一一回复一声“嗯”后，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一群人行至城门处，送行的人被早已安排在门口的武士拦下，只列队的武士能通行。
柳一一和小桃也被拦下，眼看着不断回头的龙井被队伍推着向前走着，一直出了城门，到再也看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城门处聚集的众人渐渐散去，柳一一却仍向着城门外张望，直到再也看不见队伍还舍不得离去，仿佛龙井会突然出现在城门后的某处，跑回来抱着自己说不走了。
很快城门处便只剩柳一一和小桃，和一位微胖的大娘了。
那大娘也在眼巴巴看着城门外，过了许久才转过身来准备向回走，却见着了不远处仍在张望的柳一一。
她走到柳一一身旁，开口说道：“姑娘，队伍走远了，别再看了，回去吧。”
柳一一转过头看着她，眼底和脸上都是泪。
她抬手随意擦了擦，这才开口问道：“大娘，您也是来送行的吗？”
大娘叹了口气：“对呀，我那独子也在方才的队伍中。”
柳一一心底叹息一声，大家都是同病相怜的人。
大娘见她忧伤太过，开口问道：“姑娘，城南有座永福寺最是灵验，我和街坊早已约好往后日日去寺里为他们烧香祈福。不知姑娘可否愿意一同前往？”
柳一一赶紧回答：“愿意，大娘，请一定让我与你们一同去祈福。”
从那日起，柳一一每日一大早便匆匆赶去永福寺，与朱大娘和其他的几个街坊一起为她们赶赴边疆的亲人祈福。
日子虽然煎熬，却也一天天在过。
她尽量不去想边疆的战事，只花大把大把的时间不断写字作画，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内心不那样焦灼。
边疆的战报不断送了回来，却是众人都不愿意见到的战事失利的消息。
每每一并送回的还有战死沙场的人员名单，晚些时候便会张贴在将军府前的告示里。
柳一一总在告示还未张贴出来时便在将军府前等着，等告示一公布，她总深吸一口气，快速将名单浏览一遍后，才敢将那口气呼出来，她担心不这样做自己便没勇气将名单看完。
她看名单总比旁人快上不少，随即快步离开，尽量远离告示处随后爆发出的凄厉哭喊声。
好在转眼二个月过去，她心系的那人一直都是平安的。
这日，柳一一如同往常一般匆匆浏览完告示。
她离开后不久，告示处又不出所料响起了哭喊声。
虽然日日都上演这样的场景，但每每仍让她心有不忍，因那一声声的哭喊之后，便是一个个破碎的家庭，是战死的儿郎性命和他留下的高堂和妻儿。
柳一一擦了擦眼角的泪，随即去往永福寺找朱大娘一行人。
到了永福寺门口，却只见着其它熟悉的街坊，并未见到朱大娘。
柳一一感觉奇怪，因为朱大娘每日不论多忙，总会过来为她的独子祈福，从未出现像今日一般缺席的情况。
“朱大娘今日怎的没来？可是身子不适？”柳一一向街坊们问道。
众人叹起气来，其中一人说道：“真是可怜了朱大娘，就这么一个儿子，每日真心诚意的为儿子祈福，可她儿子还是没能逃过战死沙场的宿命。虽说将军府发放了足够的抚恤，可有什么用？朱大娘儿子都不在了，哎”
柳一一脑子“嗡”的一响，再听不见那人后来说的话，满脑子都想的是朱大娘的独子，不在了？
她往后该如何撑过去？
“柳姑娘，柳姑娘。”直到有人唤她，她才回过神来，却再没了祈福的心思。
“我，我去看看朱大娘。”柳一一低低说道。
街坊问道：“你今日不祈福了吗？”
“不祈福了，不祈福了”，柳一一摆摆手，嘴里呢喃着，从人潮中穿过。
前方战事告急，来寺里祈福的人便更多了。
几经打听，柳一一终于到了朱大娘家，还未入内，便听到了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听得柳一一也悲伤起来。
进了屋里，柳一一瞧见了躺在榻上的朱大娘，周围围了些人，正在劝她。
朱大娘不复往常的精神抖擞，伤心欲绝的模样让柳一一很快红了眼眶。
她快步向前走到榻边：“朱大娘”。
朱大娘听见她的呼唤，用早已哭肿的眼睛看了过来。见是她后，又大声哭号起来：“柳姑娘，我，我的儿子，我的添儿不在了”
柳一一很快落下泪来，急急握着她的手，声音哽咽：“朱大娘，别太难过了，添儿见到你这样一定很伤心。你要快些振作起来，这样添儿也能放心”
朱大娘仍是止不住的悲伤，不再多说，只抱着柳一一痛哭不止。
过了好一阵，眼见朱大娘哭累睡着了，柳一一与围着的众人道别后，这才步伐沉重的走出了屋子。
屋外已是艳阳高照。
柳一一走在大街上，头顶的烈日未让她觉得炎热，反倒感觉周身是如坠冰窟的寒冷。
明明朱大娘每日如此诚信诚心的祈福，为何却不能换得她孩子的平安呢？
那自己每日的祈福，于泽一而言又有何助益？
她害怕相同的场景在自己身上发生，竟簌簌的发起抖来。
她不敢想象如若在那名单上见着龙井的名字，自己能否承受得住？更不敢想象从此失去他，一日又一日像行尸走肉般生活。
“看看啦，看看啦，上好的汗血宝马，日行千里啊”，不远处有马贩子在叫卖。
柳一一惊醒过来，不知不觉竟走了这么远，到了马市了。
她定定盯着马贩子缰绳牵着的高大骏马，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蔓延。
“对啊，每日在此处等待，在此处祈福，又有什么用？我，我该去找他。无论能不能对他有所助益，我都该陪着他。若是真有危险，我也可以与他共同面对。最不济，也便是与他一起共赴黄泉罢了，总好过日日在此忍受内心的煎熬。”
柳一一不再犹豫，走上前去与马贩子交谈起来。
一番讨价还价下来，她接过马贩子手中的缰绳，又向马贩子请教了一些骑马、喂马、养马的细节，这才缓缓骑上它而去。
她庆幸从前外出游玩时骑过马，虽并不熟练，却也能骑，不至于在今日一筹莫展。
随后，她又骑马去了市集，买了许多谷物、肉类和日杂，这才匆忙赶回了樱苑。
进到院内，小桃被出现的高头大马所震惊了，又见柳一一买的许多食材。
她边将食材从马上拿下来，边疑惑的开口问道：“姑娘，为何买了匹马？还有如此多的食材？”
柳一一并不打算瞒小桃，认真对她说道：“小桃，我明日去找龙井。”
小桃震惊不已，不一会又担心起来：“姑娘，为何突然想去找龙井公子？别说他在何处我们不知，便是知道他的所在，那处两军正在交战，定是凶险异常，不能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