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决心
许久过后，龙井开口对太郎说道。
“太郎，你与小桃再去买些香烛元宝过来。”
太郎知道龙井有话与柳一一说，带着小桃快步离去。
龙井这才幽幽开口，口中有着决绝，已然替她做了决定。
“一一，我既已食言，便不希冀你的原谅。此后必定凶险，你不必为我涉险。我俩我俩便就此作罢。”
柳一一仍跪在坟前，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她明白他口中的凶险，必定是腥风血雨、尔虞我诈，再不能如从前一般只是风花雪月。
见她未答复，龙井只当她已同意。
“明日我与太郎搬出小院，你便与小桃搬回去。”
龙井说完，又看了眼柳一一，预备转身离去，却不想转身的一瞬已有一只柔软的手握住了他的。
“泽一，我想好了。无论前路艰险与否，我都要陪着你！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她自下而上看他，眼中都是坚定。
他将她扶起，重重揽她入怀。
“一一，我不会死，你也不准死。我会光大家族，我会娶你，我会兑现曾对你许下的所有承诺。”
柳一一听着他一字一句郑重开口，却觉得每一句都是那样难以达成。
她想起曾经市集上遇到的僧人，他曾对她说过。
“若过分纠缠执着，或就此殒命，即便有命中贵人相助，也必将历经磨难，九死一生，承受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她将僧人的话从脑海中隐去。
今后即便殒命，即便历经磨难九死一生，即便承受痛苦，她也不后悔。
柳一一和小桃终是从小院外简陋的屋子搬回了从前的住处。
她见着那处房梁，并不觉得害怕，只觉得惋惜。
那样一个美丽明艳的女子，竟以这样决绝的方式，与曾经的不幸做诀别。
龙井的话变少了许多，也不像从前一般笑了。
他总面色凝重，蹙着眉，眼眸深邃。
只在柳一一与他谈笑时，他的神色才微微放松下来，眼神也柔和下来，静静听她说着趣事，轻抚她的脸颊。
这日晚膳，四人围桌而坐。
龙井如往常一般给柳一一夹菜，口中的话漫不经心。
“一一，明日我与太郎会去南宫将军府当差。”
“若想建功立业，只有去将军府，也只有在将军府中能查明，我龙井府究竟为何被北原朝廷那人那样快的处置了。”
柳一一手中的筷子一顿，强让声音镇定下来。
“好，当心着些。”
太郎也开口说道：“柳姑娘别担心，主上与我如今只是南宫将军府的门客，处理些府上的小事罢了，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也会护着主上安危。”
听太郎如此说，柳一一才稍稍放下心来。
头两个月倒是相安无事。
每日清晨，龙井必会来柳一一房中与她道别，尔后与太郎一道出门去南宫将军府上当值。
夜幕降临时，他又会与太郎一同回来小院。
柳一一觉得这样也挺好，有些像自己世界的夫妻上下班的生活。
只从第三月开始，龙井回来时身上总会带伤。
伤虽不重，却仍让柳一一心疼不已。
她多次问龙井原因，可他总是以小伤为由并不告知她。
这日，龙井又带了鞭伤回来，柳一一含着泪帮他处理完伤口，又等着他睡着，这才让小桃将太郎叫到了小院廊下。
“太郎，你如实跟我说，泽一为何总会受伤？”
太郎脸上有些为难。
“主上怕您担心，不让跟您说。”
“是我的担心重要？还是龙井的身体重要？你快说，我们一起想法子。”
柳一一有些着急。
太郎犹豫了会，终是如实交代了。
他们入了南宫将军府，被指派护卫府内的一位韩夫人。
这位韩夫人并不受宠，但因生下了公子，府内也无人敢得罪于她。
数日前，韩夫人在市集中被一小乞儿冲撞脏了襦裙，便令龙井重责那小乞儿。
龙井见那小乞儿实在可怜，并未罚他，反而为他向韩夫人求情。
韩夫人见主上不尊她令，竟处罚起龙井，让他当街跪了足足两个时辰。
从那之后，韩夫人稍有不如意，便会令其它护卫处罚龙井。
虽然太郎极力相护，龙井身上仍是小伤不断。
柳一一听了，终是明白了始末。
她眼底带泪，想象着龙井该是以多大的毅力，才能以前将军府世子的身份承受一个不受宠夫人的作践。
她的眼神却又坚定，必得让龙井远离这个韩夫人。
翌日一早，柳一一在小院门口目送龙井和太郎出门后，便带着才攒下的十金，和小桃一同去了南宫将军府。
她俩在南宫府后门打听，颇费了些工夫才见到南宫府负责人员调配的大管家。
柳一一让小桃将打点剩下的八金悉数拿给大管家，这才开口表明来意，希望能将龙井调离韩夫人的院子。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当下南宫将军殿中正缺末等护卫”
大管家开口说道。
“那就有劳大管家了。”
柳一一喜出望外，未等大管家说完便急急回答。
大管家早已听说过柳一一的大名，更听说过她的画价格不菲，想必有些积蓄。
“姑娘误会了。此事还得禀明老夫人，还得与韩夫人解释，还得调查来人的身份背景。一番周折下来，倒也颇费功夫”
大管家看了看指尖，慢悠悠开口，意图不言而喻。
柳一一心下了然，咬咬牙将腕上不起眼的同心结手环向上推了推，褪下一并佩戴着的羊脂白玉手镯。
镯子有些杂质，并不名贵，却是龙井前几日用他和太郎攒了几个月的例银买下的。
“有劳大管家一定为井泽一安排。方才出门匆忙，没顾得上多带些银两。这只手镯便先交给您保管。午后我带足银两，再来叨扰您拿回这只手镯。”
柳一一只想赶紧将事情敲定下来。
“不知小女子该带多少银两？”
大管家接过玉镯，拿在手里打量，另一只手伸出二根手指。
“低于这个数便不用来了。”
柳一一已习惯这些官府恶奴的狮子大开口，不再奢望只二十金。
她压低声音确认，以免露出心底的怯意。
“两百金吗？”
身边的小桃倒吸了一口凉意。
如今别说两百金，两金她们也是没有了。
“柳姑娘果然是见过世面的。那些小家子气的，本管家都懒得搭理。”
大管家似乎很满意柳一一的表现。
柳一一笑得勉强，又有些庆幸方才没有表现得如他所说般的小家子气。
“那晚些时候再来叨扰大管家了。”
回到小院，柳一一第一件事便是去找沈紫衣。
“紫衣姐姐，我想向你借三百金，日后一定加紧画画，连本带利还你，求你一定帮我。”
沈紫衣并没有表明态度，只让柳一一坐下一同喝茶。
可柳一一实在心急，抓住了沈紫衣的手：“紫衣姐姐，事态紧急，能否现在借与我？”
沈紫衣收敛了笑容，将送到嘴边的茶盏放回桌上。
“一一，这又是要去帮你那个井泽一？此前你已经帮他帮得够多了。姐姐是过来人，想告诉你，一味不求回报的付出，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你如此待他，他可有许诺你什么？”
柳一一皱眉想了想，他说会娶她，会兑现曾对她许下的所有承诺
可他没有说时日，这些许诺看来也并不轻易能达成。
“我和他之间，不必说这些。”
沈紫衣叹了口气，想起当年和她一样傻的自己。
她带柳一一去了账房，将三百金亲自放在她的手上。
“你自己做决定，来日不后悔便好。”
柳一一点点头，眼神坚定：“谢谢紫衣姐姐，我不后悔。”
好不容易挨到午后，她又急匆匆带着小桃去了南宫将军府后门。
二人等着大管家出现的空当，小桃忍不住开口。
“姑娘，真的要将三百金都给他吗？他不是说了二百金就可？”
柳一一点点头。
“多给些银两，他在府里也可以对龙井他们多谢关照。日后若有更好的空缺，他也不会放过拿钱的机会，必会告知我们，龙井他们便又能多些机会。”
“可这管家看来并不好应付，该是会狮子大开口。你画得那样辛苦才能攒下些钱”
“不要紧，左右不过多画些画罢了，日后努力多画些先不说了，他过来了。”
因为知晓柳一一二人来是送钱，大管家脸上和颜悦色的。
“大管家，我那镯子”
大管家笑笑，从袖内将镯子拿出来，递给柳一一。
“并不是什么名贵的镯子，柳姑娘倒是珍爱得紧。”
柳一一谢着接过，连忙戴回手腕上，与那同心手链放在一处。
“让大管家见笑了，这镯子不值什么银钱，对我却是重要的。”
大管家对个廉价镯子不感兴趣，将话题引入正题。
“柳姑娘准时来赴约，想必”
柳一一心下了然，从小桃手中拿过三百金。
“大管家，这里是三百金，劳烦大管家一定尽快安排妥当。多出来的银两既是孝敬大管家的，也是小女子的不情之请。请大管家日后对井泽一与太郎多加照拂，有更好的机会也劳烦您为他们留意。当然，您的辛劳不该白费，到时候少不了再孝敬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