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足挂齿
和二嘴里涌出大片的乌黑毒血，无力地瘫倒在叶清面前。
日色正浓，刺眼日光照耀进昏暗的房间，在地上画出一个明亮的形状。
和二黢黑的脸色就处于光亮边缘，从鼻尖横切一道直线，阴阳分割。
突遭异变的叶清，有点儿不知所措。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缓缓伸过手去试探和二的鼻息。
“死了？”
死了还好，呸！好好的人说死就死了，人生无常啊。
可惜可惜。
确定没有被碰瓷儿，叶清缓了口气。
但是仍旧，惋惜于面善小厮的猝然暴毙。
尸体嘴中喷涌而出的毒血，叶清视若无睹。
又不是他下的毒，留给衙门捕快焦头烂额吧。
和二刚刚怪异的表现，让他笃定此人有问题，不愿牵扯其中。
喊来碎星斋的掌柜，向花白头发的掌柜诉明情形。
静静立在一旁，准备找机会抽身走人。
“二十两银子换了金鹰剑？”
老掌柜横了叶清一眼，顿觉其中有猫腻。
那金鹰灵剑不说是和二珍若性命的传家宝，单是下品灵器的价值，就低不下一千两白银。
假如不是眼前之人，利用编外封魔使的身份威逼利诱和二，便是和二设计坑害此人。
昨晚封魔使搜查时候的暴虐手段，依然历历在目，老掌柜当即有了计较。
“掌柜您有何异议？”叶清语气虚虚。
一提到同小厮的私下交易，他生怕老掌柜克扣下好不容易换来的镔铁长剑。
剑是极其顺手的，无非剑鞘和剑柄上的华丽金鹰特别老土。
然而瑕不掩瑜，说不定那俗气的雕饰，还有迷惑敌人的效果。
“没有没有。”老掌柜连忙摆手。
布满褐色老年斑的右手放入怀中，摸索片刻，脸上现出一丝挣扎，把手又抽了回来。
“齐娃子，取一枚清心静气丹过来。”
很快，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双手奉着一个小巧的青花瓷瓶，在老掌柜的示意下，交到叶清手上。
“让大人在碎星斋见了血，万某忝为掌柜，自有招待不周之责，是故深感歉然，便赠送一枚不足挂齿的清心静气丹，洗洗晦气。”
老掌柜双手抱拳，姿态放得非常低。
封魔司的人，实在不易招惹，需得快快将瘟神送走。
叶清听到不足挂齿四字。
心想应该是个宝贝。
掩饰着喜意，迅速回礼，劝慰老掌柜节哀顺变后，在老掌柜依依不舍的目光中，他离开了碎星斋。
走前，一步一回首，频频回望那阳光也无法照亮角落的幽暗厢房。
昏暗之中，绣满大红牡丹的铺褥上，有他毕生的二十两积蓄。
叶清心存善念，握了握手中的金鹰灵剑。
唏嘘心道。
希望老掌柜能用那二十两银子，好好代我给小厮上柱香。
回头霎那，地上尸体的脖颈已烂成一坨，黑乎乎的恐怖万分。
叶清走后。
老掌柜详尽探查完和二的尸体，脸色慢慢阴沉，立刻遣人报官。
他是四阶法修，走南闯北六七十载，晚间才加入碎星剑派赋闲。
不只能判断出和二死于毒杀，还能从和二口中乌黑的毒血和逐渐溃烂的脖颈知道，这毒是东齐余孽特制的皇庭封喉散。
寻常毒杀也就罢了，牵扯到前朝余孽，知情不报者满门抄斩，老掌柜不敢慢待。
独自来到和二的房间，收起床上的二十两白银。
被褥之下，犄角旮旯，不放过任何可疑的地方，用尽昨夜学自封魔使的搜寻手段。
终于，让老掌柜在房檩上找到了十两金锭。
嘿嘿老脸一笑，自己再添点儿，又能够春风居七日游了。
……
出了碎星斋。
叶清随然前往斜对的水云会。
李承志也未想过叶清会进步的这般迅速，还未讲解过灵丹妙药的相关知识。
老掌柜口中不足挂齿的清心静气丹，究竟是何等层次的宝贝，还需要别人给叶清长长眼。
水云会的掌柜听小厮说有封魔使前来鉴宝，丝毫不敢怠慢。
慌张的从顶层阁楼上跑了下来。
来到鉴宝阁一看，编外封魔使而已，一口绷紧的闷气舒缓大半。
但还是不敢冷视，躬自聘请自家丹器双绝的鲁大师，为叶清鉴宝。
这少年自始至终也不说话，谁知道要鉴谁的宝，万一是某位大人物的，胆敢轻视半分，他们水云会便完了。
封魔使既有权利又有武力，稍做些出格举动，经年累月地积攒下来，在世人心中便是暴虐。
等到那清秀的编外封魔使取出需要鉴定的宝物。
鉴宝阁中，所有人全然错愕。
“清心静气丹？”
鲁大师有种拍桌子走人的冲动，看看叶清腰间的令牌。
呼！
年纪大了。
老夫自有容人之量。
“大师，这是什么品阶的丹药？”叶清英俊的双眸里满是希冀。
在封魔司耳濡目染，他了解大晋的灵物，灵丹灵器灵阵灵符等，均分为极品、上品、中品、下品四个层次。
鲁大师与掌柜对了一眼，捏捏齐胸的白胡子，思忖着什么样的说法最不得罪人。
转眼间。
昏花目光被叶清手中的长剑夺走。
“咳咳，小大人，您的佩剑可否借予老夫一观，至于清心静气丹，不足挂齿，不说也罢。”
叶清迷迷糊糊地递上金鹰剑。
鲁大师拔出长剑，还未细观，慢条斯理道。
“此剑乃下品灵器，雕纹飘逸，剑刃锋锐，大人小小年纪便能得到如此佩剑，当真不俗。”
吹捧的话语说完，鲁大师又把长剑递回给了叶清。
缓了几下，叶清方才明悟大师的深意。
老掌柜嘴中的不足挂齿，真的就是字面意思。
等等。
不对。
“下品灵剑？”叶清更加迷糊了，拧着眉心道：“大师您说此乃下品灵剑？”
鲁大师心神一凛。
水云会掌柜心底一寒。
“鲁匠，要不您再好生瞧瞧？”
迎上自家掌柜谨慎的眼神，鲁大师神情郑重的再度拿过金鹰剑。
仔细探查一番过后，结论没有更改，释放出自己五阶修士的强大气势，断定道。
“老夫用尽毕生所学，愿用信誉担保，此剑虽是下品灵器中的佳品，但绝达不到中品层次。”
“大人如再有疑问，怕是只能另请高明了。”
目睹鲁大师火气渐生，水云会掌柜赶忙出来打圆场。
“小大人，为表歉意，鉴宝费用为您打个五折，就二十两银子，您看行吗？”
二十两入耳，叶清的神色陡然冷峻，手指弹着老山檀木桌，凝心静思。
本想将清心静气丹折换成不菲的银两，如今打算落空，难道还要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十几息过去。
叶清清清嗓子，以一种上位者的威严宣判道：“清心静气丹送予贵会了。”
言毕，叶清起身离去。
望着那道桀骜不驯的背影，水云会掌柜吞咽了数次口水，方压下自己心中的怒骂。
你那破玩意儿，就他娘的值二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