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怪事一件
单子良将报纸摆在茶几一边的同时，吴老皱起了眉头，虽然那张纸是折叠着的，且一片空白，但从它那腐败发黄的轻薄质地看来，的确就是一张报纸。
如果在这样一个时代里出现报纸，那它就绝不再是报纸，而是一封装着震撼人心消息的，从过去寄往现在的信。
“一张报纸，和你母亲的死有什么关系？”吴老的记忆开始朝着过去飞速旋转，一个已经早已模糊的事件重新出现在脑海中，顿时让他脊背发凉。
单子良没有说话，而是端起托盘大小的茶几将其挪向一边，横在圆桌边上，然后他在腾出的桌面中央摊开了那张劈啪作响的报纸，将有着满是细密小字又被墨迹污染的那面推到了吴老的面前。
根本无需仔细查阅，光凭着文字中央的照片就足够打动吴老的内心，那具躺在车与路栏之间，头部打着马赛克的女性尸体被他一眼认出，之后就是老人漫长的掩面而泣。
“敬清岚……”
吴老从衬衣的胸前口袋抖出一块手帕，擦了擦眼角浑浊的泪，接着说道：“她真是你的母亲？”
这句话因为哽咽变得略显吃力，单子良看着眼前这张老泪纵横的面孔，心里之前的疑虑和担心都在这片刻之间打消，吴老看来确实与母亲曾为同一战线。
“是的，可我从没见过她。”单子良回忆起她的样貌，他试过很多次，这次的结果也一样，还是一片迷雾。“我那是还小，什么都记不清了。”
吴老重新将手帕折叠整齐塞回了口袋，接着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江词第一次提到你的名字时我就想到了你的身份，不过那会儿我还不确信，也私下派人调查过，结果总是很模糊，今天你带来这份报纸我就能确定了，这一份应该是你父亲给你的吧。”
“对，从我父亲的遗物里翻出来的。”
“那就没错了，我记得当时那个陈记者为了给你父亲报纸这件事，没过两天也死于了意外，这版报纸只剩下了这一张，能在你这出现，你的身份就是毋庸置疑的了。”吴老已经收回了悲伤，咬字也清晰了许多。
“这到底是为什么？我母亲的死，还有陈记者，他的死真的是意外吗？”单子良问道。
吴老的脸变得阴沉下来，整理多年之前的回忆让这位老人花了片刻时间，他皱起眉头，表情看起来如临大敌，“孩子，我不知道从哪说起，就先从这张报纸开始吧。”
“没关系，您慢慢说就好。”单子良赶忙说道，他静下心来，准备迎接吴老说出的故事。
“你母亲出事的时候，军队就以最快的速度去了现场，因为那时候有个属下正在与她通电话，听见了枪声就立马报告了上面。很快一队人马就开着吉普车赶了过去，按照即时反馈的行动日志看来他们拍了照，还带回了凶手留下的部分弹壳，正准备将你母亲的尸体带回来的时候却来了一队警察，他们驱逐了军队派出的人。”
“警察驱逐军队？”单子良不可置信，这在任何地方发生都是怪事一件。
“是的你没听错，事情就是这样，那时候联邦军队刚成立不久，秩序混乱动乱频出，在最高政府面前的确不如联邦警察有话语权，所以恰巧在那段时间里警察就是能和军队碰一碰，只不过这种情况持续不久，而你母亲也就偏偏在那时候遇害，一切都让人怀疑这究竟是不是巧合。”
吴老说着话，放在桌缘的手越握越紧。
“我母亲死在长江星城，我不觉得那里的警察敢和军队硬碰硬。”单子良语气确定地说道。
“要在以前的确不可能，但那时候太阳系联邦刚成立不久，政府主推人类之间无界线的思想，为了模糊国家这个概念，就算是神州腹地的长江星城也塞满近了一半左右的其他人种，那队警察中可没一个是土生土长的华人，甚至一个黄皮肤的也没有。”吴老说道。
听完吴老的分析，单子良只感到这里面一定有阴谋，那队警察或许是军队假扮的，或许是被买通了。
“那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我母亲的惨死从没有被报导过，警察最后也是以交通意外草草结案的。”单子良说道，心中的愤怒在喷吐着火苗。
“他们恨透了你母亲，因为她是最大的阻力，至于报导的事，社会上的媒体我也无从参与，但你母亲遇害的这篇报导在内部报上是我亲自监督完成的，可惜刚完成了几个语言版本的文章后这份报纸就被立即叫停了，最早的中文版本已经送到印刷厂，迎来的却是整晚停电，所有印刷完毕的报纸也都被销毁，你手上这张应该是陈记者后来调查时从机器下抠出来的，没被他们发现。”
“这个他们，到底是谁？”单子良知道这个‘他们’一定和如今推动义体的是同一批人，但他还是想知道那个时候这帮人都犯下了何等罪孽，最好能从吴老口中得出几个名字，这样他就能知道该找谁做出清算。
“统治派，他们是你母亲和我们这帮人的死敌，我没有一天停止过和他们的斗争，直到今天也是。”吴老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
“何为统治派？”单子良接着问道。
“这要从一开始说起了，其实一切矛盾的开端都来自一些荒诞可笑的小事，我们和统治派的矛盾也不过如此。”吴老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单子良的脸，看到的是一张坚定的面孔，一股火花似乎在少年的眼中若隐若现，就像当年还没老去的自己。
“联邦军队成立于联邦政府确立后不久，由各个国家的军队拆分再组建，寓意似乎很好，人类应该携手共进，不分种族，但事实证明浪漫并不能拿来当饭吃，问题很快就暴露出来，语言不通可以用植入的同声翻译器解决，但不是所有问题都能仰仗科技，军事素养的参差，各国的军事侧重和习惯都对训练士兵有很大的影响，一场最普通的军事演习就漏洞百出，让人笑掉大牙，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改革，一场漫长的，但一劳永逸的改革。”
“什么样的改革？”单子良在心里琢磨起这场改革可能会和义体有关。
吴老没有马上回答，他顿了顿，又将两人的茶盅倒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