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红粉老怪
苏篱在树下一直呆坐到天黑，才恢复了点精神。
她想起师玄音的话，便想要回去找师玄音，御着孤生竹向着静虚门的方向而去。
但因为九天夜的剑鞘不知把她带向了哪里，加上夜路并不看得清楚，在胡乱飞了一会儿后，便随意找了个地方落脚。
她眼瞧着地方和风宿山很像，但又不是很确定，因为风宿山似乎没有这样荒凉的地方。
只见一片漆黑的浓林里，坐落着一间废屋，她走了进去，便随便拾掇了一处想要休息。
一阵冷风吹过，总觉得这地底下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她循着那声音走去，以为是出现了什么妖兽或是灵妖，眼前出现的却是一口荒井。
那井里似乎有灵气的出现，那声音也像是从里面传来的野兽怒吼，于是她拔腿要跑，那井周围却无端长出来数根藤条将苏篱整个人往下拽。
果然，在奇怪的地方，不要对任何事物抱有好奇心。
苏篱被拽入荒井中，井底十分的广阔，像是那废屋的底部，她被一直拉入到一块黑色的石头边。
只听哐哐的锁链声响起，那形容枯槁，却面容丑陋的脸兀地冲向了苏篱的脸，苏篱唤出孤生竹就向他砍去，却只砍断了附近的藤条。
“竟然是个小娘子，真香啊，快来让老怪我亲香亲香。”
他留着令人作呕的涎水，十分猥琐。
苏篱镇静道：“你是人还是鬼？”
“我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了三十多年了，我也不知我是人还是鬼。”
苏篱才不想管他是什么东西，转身就要走，那人的锁链却又缠上了她的脚。
在发觉对方的修为远高于自己后，苏篱便使出了静心决去发动那先天灵瞳。
借着紫光，苏篱看清了那人的形貌，五官歪斜着，不知是因为痛苦还是愤怒，枯草般的头发上爬满了虱子，后脑勺已是凸了，一身衣物破破烂烂，手臂上都是在溃烂的脓包，整个人被锁链绑在一快石头上，动弹不得，下身则被许多奇怪的蛇缠绕着，流出许多黑色的液体来，看着可怖又恶心。
苏篱收回了静心诀，紫光消失。
那人便兴奋道：“异化后的先天灵瞳！你和秦卫是什么关系？”
“你认识秦卫？你又是谁？”
“我是谁？我乃是香粉阁长老红粉老怪，小辈，见到我还不行礼？”
苏篱自然不愿意行礼，早听说那香粉阁的长老闭关多年，几十年来，门内都未有人见到过他，阁中大小事都由其弟子胡绪代为处理，苏篱记得那韩月儿曾描述过这红粉老怪的长相，虽不是十分端正，但也绝非是丑陋成这个样子。
“你说你是香粉阁长老，我就要信你？”
“小辈，若非我被囚禁在此，待我施展出香粉阁秘法，你必然就知道了。”
苏篱作势便走，那红粉老怪又叫道：“你看，你快看！”
只见那锁链上突然出现了许多虫卵，虫卵在那人的灵力催使下，快速变化成绿色的蜂虫，在夜空里闪闪发亮。这种由香粉阁特制的蜂虫，其培制方式只有香粉阁阁主知道。
苏篱心中又惊又惑，道：“那又怎样，我又不知道你这个蜂虫是不是真的。”
“那你要如何才信老夫？”
“你刚刚说的异化后的先天灵瞳，是什么意思？你若告诉我，我便信你。”
先天灵瞳在静虚门只有少数人知道，而所谓异化后的先天灵瞳，也只有胡绪和师玄音争吵的时候提到过，她在断月谷墨关楼从未看到过关于它的介绍。
“你竟连这都不知道，那你的先天灵瞳是怎样异化的？莫非这世上还有天生异化的先天灵瞳不成？不，不可能，只有那东西才有这本事，除非秦卫没有死。”
苏篱沉默。
“先天灵瞳可吸噬天地外的灵气，一旦开始，其持有者便无法控制它，持有者发狂发疯，就会毁灭掉一切。所以秦卫就想了个法子，找一个集天地之精华的强大灵宝，喂饱这先天灵瞳，自己寄主，先天灵瞳则成为宿主，多么疯狂多么天才的想法。”
“当时，谁也不信会有那样的东西，也不信他真的能做到，我们就坐等着他发疯发狂的那天。谁知他走遍六川，遍访群山，竟真的找到了这么个东西，长生引，一个多么玄妙的宝物啊，连名字都那样好听。不仅让他修为突飞猛进，更让那先天灵瞳就此沉睡不再吸噬万物灵气。”
“可是他带回来长生引的同时，也带回来另一个持有先天灵瞳的女子，古籍有云，百年间不能出现两个先天灵瞳，若出现，便是一死一灭。那女子修为不如他，使出全力也无法抵挡，几乎就要被他杀死，却在千钧一发之际，破碎了长生引，秦卫先天灵瞳就此异化，秦卫发了疯，谁也不认得，一连杀死了数百名修士，连幻重境的数位修士都不敌那异化后的先天灵瞳，可见其厉害。长生引便跟着他就此不知所踪。”
“对了，我记得那女子叫什么音，眼睛长得那叫一个美啊。她好像喊秦卫师父。我想起来了，叫师玄音，是他的弟子，此女天赋极高，她是小孩的时候，老夫就想收她做徒，却被她拒绝。想起来，老怪我就生气！”
苏篱瘫坐在地上，久久不能说话。
百年间不能出现两个先天灵瞳，若出现，便是一死一灭。
师玄音每次看着她，是不是就总能看到她和秦卫互相残杀的悲剧，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护她。
因为是异化灵瞳，所以她才没有遭遇发疯灭亡，显得她无比特别。
所以，她看向她的眼里，除了冷漠，还有痛苦。
胡绪要杀了她，是怕悲剧重演，甚至可能出现静虚门被灭。
她当初吸收测气灵石里的灵气，是吴道引阻止了她，因为她没有灵力修为，而金凰坡那次，她的修为低下，竟也能将火热之气全部吸收，因着是在归虚世界里，她又侥幸的没有失控，直到，这次月心苍鸾的妖丹灵气。
“现在你可相信老夫是香粉阁长老了吧。”
“多谢前辈告知。”
“喂，你不要走啊。我可以帮你去除那先天灵瞳。”
苏篱停住了脚，道：“去除掉，我会死，我还没想好去死。”
“谁告诉你没有办法去除那先天灵瞳的？那秦卫为了那女子，本已研习出来了一套方法，既可保住性命，也可让先天灵瞳从体内消失，只是还未告诉她之前，便疯了。目前门内，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不然你以为你为何还能留在静虚门？”
他在看到苏篱使出孤生竹的时候，已猜到苏篱也是静虚门的弟子了。
“果真？”
“我老怪何时骗过别人。”
苏篱心中对他仍然存疑，但少不得想要赌一把。
但这个人不可能白帮她。
“不知前辈要我做何事？”
“你这小妮子果然聪明，我喜欢，只要你帮我用你那先天灵瞳斩断这锁链，我得了自由，便告诉你法子。”
“好。”
虽然这先天灵瞳用静心决驱使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让自己突然发狂，但少不得要赌上一把，若是失控不小心杀了这诡异的老者，也算是他倒霉。
目前，这先天灵瞳有着太多的谜题，她也不想再去深究了，她才不管体内是不是秦卫异化后的先天灵瞳，她只想活下去，平安无恙的过一生，若是能去除更好，若是不能，也不能让它再控制自己了，她不想去伤害任何人了。
苏篱念出法诀，紫瞳就出现在了掌心里，她看到红粉老怪那兴奋到极度的癫狂表情。
紫瞳发出紫光飞向了锁链，锁链断开，黑蛇四处逃窜。
红粉老怪兴奋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和双脚，那腿似乎已经废了，连那个之前最常用的地方也溃烂得不成形，但他毫不在意，疯狂的大笑出声。
“小胡儿，等着为师，让为师来好好疼疼你。”他咬牙切齿的道。
红粉老怪释放出了数掌灵光，井内便是一阵剧烈晃动。
顶部被他打出了一个窟窿，他飞跃到地面，狞笑着跑出了废屋。
苏篱跟上他道：“前辈，你答应我的事，你现在可告诉我了吧？”
红粉老怪嘿嘿怪笑几声，道：“好妮子，待我解决了那两个人，便来疼你。”
他作势就要来摸苏篱的脸，苏篱一剑砍了过去，红粉老怪消失在了浓林中。
她顿觉心中不安，自己定然是放出来了一个怪物，便试图再追上他。
月黑风高夜，那精致美丽的人儿望着废屋里突然出现的窟窿，惊吓得脸色都白了。
在察觉到一股强烈的灵力波动后，他就立马赶了过来，却还是来晚了一步。
那人在封灵井里呆了这么久，肯定不会立即恢复到全盛状态，于是，他使出了数只蜂虫去查找，又在山里慌张的找了几圈，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慌乱的朝雁归洞跑去。
燕无回正欲要凝神打坐一会儿，却见胡绪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一下就跌倒在他的面前，胡绪整个人都在发抖，眼中是极度的惊恐，说话的声音已带了哭腔。
“阿回，怎么办啊，他他跑出来了。”
燕无回自然知道他说的他是谁，心里不免一惊，他抱住胡绪，轻抚着胡绪的后背和柔软的发丝，试图让他的情绪稳定下来。
“阿绪，别怕，这次，我一定能杀了他。”
胡绪没有说话，仍是因为恐惧在颤抖，他呆呆的看着前方，脑海里是从前许多的不堪回忆。
天将明时，胡绪才平静下来，燕无回收拾着让他躺下歇息，自己则默默守在他的身边。
他呆呆望着胡绪美丽而苍白的容颜，胡绪是那样的脆弱，那样的令人心碎。
燕无回轻轻抚平胡绪微皱的眉，胡绪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才渐渐的睡去，一颗豆大的泪滑落。
燕无回摸了摸那冰凉的泪，道：“阿绪，睡吧，阳光终将会来，黑暗也终将远去，我会一直陪着你。”
望着他渐渐睡去，燕无回想起了两人相遇时的场景。
那么远又那么近。
那时候的燕无回，不过才十八，却已是静虚门年轻一辈里最为出类拔萃的弟子。
他意气风发，也侠气翩翩。
听说陶壶山出了绝世的妖兽，便主动请命去诛杀。
路上的时候，却接到天机阁下发的募羽令，一人叫住了他。
“燕师兄，燕师兄！等等我们，等等我们！”
燕无回望着持长戟的少年，门内弟子众多，他仔细想了一下，发现并不认识他。
那少年对他行了一礼，自我介绍道：“燕师兄，我是雪眠崖的白枫，门主让我等来助你。”
燕无回心想，不是说所有功业分都算他的么，怎地又来给他安排人了？
他便道：“我不需要别人帮助。”
这时，白枫身边又出现了两个御着法器的人，也都和白枫差不多的年纪。
十五六岁的少年，都自有一股傲气。
蒙着面纱的女子声音十分清冷，道：“正好，我也不想和别人分功业。”
白枫心里哽塞了一会儿。
“正好，我也不想去挣功业。不如，我们自行散去吧。”那一身绯红的少年嘻嘻笑道。
他笑得明媚，如春日暖阳，整个人也似乎都在发着光。
燕无回呆呆的看着他，一时竟挪不开目光，心道：“天下间怎会有如此好看的人！”
见两人御着法器就要离开，白枫拦住他二人道：“不行，门主说了，那妖兽凶残非常，非得几个中级灵药师同去才能擒拿，你们两个都不许走。燕师兄，要不你看，功业分我们再商量商量？”
毕竟他可是费了老大劲，才让门主答应让他们跟着燕无回去陶壶山的，这次可是个大功业啊，绝对不能错过。
燕无回看着那绯红的少年，记住了他的脸，顿了顿，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