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坛渊谷
坛渊谷的入口位于三门之外，隐匿于云雾之中，被几处山峰遮挡，又加了结界，故凡人无法得见。
苏篱第一次看到了静虚门中传说中的六阁长老。
所谓静虚门六阁，指的储存着门内万千法宝和培制法器的天机阁，收集情报和寻找上乘资质弟子的寻眼阁、为静虚门培养和输送优秀弟子的秦桑楼、养植门内灵草和制作上乘丹药的灵药阁、发布功业或秘宝任务的功业楼、以及鲜少有人知道是做什么的香粉阁。
寻眼阁长老是白老儿，望见苏篱便对她和蔼一笑，秦桑楼的万流觞则依旧是一副笑眯眯不知看向何方的模样，剩下的几个里则是天机阁长老元灵兰、功业楼长老宁千宸、灵药阁长老林知忆。
苏篱很想问元长老她能不能再去选一个法器，正在犹豫要不要去请教时，舒青将她拉向一旁，道：“几个长老要作法开启结界，你离那么近会受伤的。”
苏篱看到风宿山的弟子众多，成群结队，雪眠崖也安排了几个弟子凑在一处，就独她一个孤零零的，此时突然见了舒青，心中也是欢喜。
苏篱高兴道：“青姐，原来你也来了。”
舒青道：“是呀，小书也陪我来了。她本不用来的，都是为了我。”她说话的语气有些高兴，又有些难过。
苏篱这才发现，来的弟子多是顿悟境，因着风宿山人多的缘故，外门弟子竟占了一大半，而运瞳境只有廖望书一个，像她这样的灵瞳境的加起来也不过五六人，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廖望书此时正和几个师兄师姐说话，见到苏篱，便迎了上来。
苏篱对廖望书打过招呼，便听到元灵兰道：“这红粉老怪是怎么回事，还没到？”
林知忆冷哼一声，道：“没有他，难道这结界就开不了么？”
她说着，便上前开始了作法。
廖望书让苏篱和舒青再站远些，她道：“听说香粉阁长老闭关多年，许多事都是胡师兄代为打理。可今日，胡师兄也未来。”
林知忆使出法器，运化出灵气，便有一道黄色光柱从空中落下，白老儿等人也跟上作法。
元灵兰道：“诸弟子记好，十日后，便要从结界内出来，过时不候。”
穿过结界，入了坛渊谷，苏篱问廖望书道：“望书，此行为何会有这么多外门弟子？”
廖望书道：“你不知道，这次任务其实就是为了低级灵药师准备的么？”
苏篱摇头。
廖望书道：“募羽令下，三门响应。一是为了给风宿山寻找补阵材料吞星丹，作为奖励，风宿会提供珍藏在天机阁和灵药阁的法宝、灵草、丹药，但也要我们能活着出去才行。二是像坛渊谷这样妖兽横行的地方，初级弟子常能获得机遇。所以，对外门弟子来说，这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
一行人里，廖望书的境界最高，许多人便都想跟着她。
廖望书看着走了一路，还一直紧跟不放的外门弟子，道：“此番是为了寻找吞星丹，也是大家自寻机遇的机会，你们还是各自便宜吧。”
几名外门弟子有些犹豫，廖望书又道：“境界越高，更容易沦为妖兽的猎物，换言之，你们跟着我，反倒更危险，不如各寻机遇还安全些。”
一个叫聂川的外门弟子便道：“那仙师保重，若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还请用飞羽令告知。”
廖望书点头，望着几个外门弟子走远。
舒青笑道：“这个聂川倒还有点想法，知道能用飞羽令。”
苏篱只知是来寻找吞星丹，并不知飞羽令是什么，便道：“飞羽令是什么？”
舒青道：“就是三门弟子用来通信的一个小玩意儿。”说着，就从袖口处掏出来一张纸符。
“在纸符上写好信息，燃烧后，附近的弟子便能接收到信息。”
苏篱从未见过，不由得好奇。
廖望书道：“吞星丹是大修为期九天玄蛇的妖丹，若是我们先遇上了，就可让同门弟子来协助。这纸符一张只能用一次，小篱儿，我也给你几张，若是不小心失散，你可用来呼唤我和阿青。”
苏篱接过后，放在了自己的八宝袋里。
三人研究了会儿地图，决定先去北面收集一些灵草和一些灵石。
穿过几处河流和山坳，便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打斗声。
原来是几名初瞳境的弟子遇到几个初化期的妖兽，妖兽灭尽后，为着争夺妖兽的皮毛和血肉打了起来。
风宿山规定外门弟子若修炼到灵瞳境就可直接拜入内门。
所以那几个争斗的都是风宿山的外门弟子，且互相都不留余地，朝着对方的要害攻击。
见廖望书要上前去阻止，舒青拉住她道：“他们打他们的，你又做什么去？”
廖望书道：“既是同门，怎能袖手旁观？总好过让他们自相残杀殆尽了的好。”
廖望书一掌灵光，就将那打斗的几人打散了去。
廖望书道：“都是同门弟子，应当相互扶持，为了这几个妖兽的皮毛麟甲，何苦同门自戕？”
那些外门弟子都杀红了眼，见到她，便道：“你一内门弟子，自然是法宝有多少要多少，哪里懂得我们这些外门弟子的辛苦。”
“就是，兄弟们，她是灵瞳境的灵药师，夺了她的法器和修为！看她还如何嚣张！”
一群人竟向着来劝架的廖望书动手。
舒青听了便怒了，拎起大砍刀就要上，苏篱拉住她道：“你且莫要冲动，看望书如何化解。”
舒青道：“还能如何化解，你不知道那些外门弟子，表明上是尊敬内门弟子的，实际暗地里不知怎么嫉恨我们呢，只能狠狠的揍他们！”
廖望书撑开法器星罗伞，那些外门弟子面对她竟格外的团结起来，手中法器合力朝廖望书袭来，舒青则执起大砍刀护在她的身旁。
苏篱不会打架，只能在一旁干看着，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将孤生竹拿在手里备不时之需。
那些初瞳境便是人数有十几个，面对廖望书的运瞳境和舒青的灵瞳境，自然是不敌，很快就败下阵来，纷纷逃窜。
舒青对廖望书道：“我说了吧，那些外门弟子你就不要管他们，反倒给你自己惹不痛快。除了聂川那次，哪次不都是反过来攻击你。”
看样子不是第一次，廖望书垂下眼帘，是片刻的失落，她随后笑道：“我自随我心，这可是钱笙钱教我们说的话。”
舒青摇摇头。
三人又来到一处水潭边，苏篱去拔灵草，舒青和廖望书则拾灵石，不一会儿便是满满的一袋。
舒青道：“你摘那么多灵草，是要回去炼药么？”
苏篱道：“我给阿季带的，看有没有能让她再次导气入体的方子，你们呢，为何一直在捡灵石。”
舒青道：“法宝炼器，我不想去天机阁请法器，宁长老说，要让我这大砍刀也能有法器功效的话，就要凑齐十八种灵石去进行炼制。坛渊谷有不少呢，不然我也不来这都是妖兽的地方。”
廖望书看着地图道：“我们北面这条山路遇到的妖兽，都被那几个外门弟子解决了，我们先去坛渊谷南边的小谷地，那里有阿青要的金玉灵石。”
三人向着小谷地前行，走了已半，便有两只头上长角的鹰鸟朝三人攻击而来。
舒青突然兴奋起来，道：“这是任法妖兽，小书，拔了它的角，回去做刀鞘。”
任法妖兽的角能喷射出冷焰，舒青一个不妨，衣裳被冷焰击中，便翻身落地。
廖望书道：“不好，是小修为期的妖兽，阿青，小篱儿，快跑！”
她执起星罗伞，拽起舒青和苏篱就往后跑。
任法妖兽穷追不舍，苏篱使出破影，三人飞得极快，却离小谷地越来越远了。
三人坐在树下喘气。
舒青道：“太可惜了，它那角够做三个防御属性的刀鞘了。小书，怎么办，我的金玉灵石是不是只有小谷地那里才有？”
廖望书道：“如今只能去中部的潭渊了。”
坛渊谷中部，也是妖兽最多的聚集处，自然也会有许多灵宝灵草。
三人便沉默了一会儿。
舒青道：“说不定运气好，吞星丹也在那呢，到时候就可以直接回去让天机阁给我十八种灵石。”
苏篱也道：“也是，说不定到时候也能让灵药阁给我可以重新导气入体的丹药呢。”
其实，她有想过去灵药阁去偷，可是看着林知忆那凶巴巴的样子，她这点修为怕是不够她的命来填。
三人小心翼翼的向着潭渊而去。
很快，一阵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传来，苏篱三人同时接受到了附近弟子传来的飞羽令。
是九天玄蛇出现了。
那是一头巨大的长蛇，两眼发着红光，血口獠牙，长得甚是凶残，一口便能吞进去三名弟子。
苏篱等三人见状就跑，却跑不出它的法阵。
所有弟子都被困在了它的法阵范围。
大修为期的妖兽，果然不同凡响。
所有人都使出了最强的招式，抵御着九天玄蛇喷洒出的唾液。
“诸位弟子，不要怕，同我一起击杀着妖兽！”
廖望书飞身上前，星罗伞被放得极大，几乎要和那几天玄蛇一样大了，众多暗器从伞下射出，舒青站在廖望书身边，抵挡着九天玄色的唾液，苏篱忙也跟上去使出了破影，将舒青和廖望书围着。
果见那九天玄蛇受了一击，众人受到廖望书鼓舞，纷纷使出了自己的法器，苏篱试图使出袋中的法宝，却发现这个地方连法宝都是失效的。
众弟子将九天玄色团团围住，那九天玄色便暴喝一声，眼里便射出红光，很快又折损了几名弟子。
廖望书对众人道：“朝着它的头下一寸攻击。”
几名雪眠崖的弟子便合力使出千丝阵法将九天玄蛇缠绕住，其余弟子便都朝九天玄蛇头下的一寸处攻击，很快，九天玄蛇轰然倒下。
廖望书收回了星罗伞，落在地上休息。
一名弟子轻轻用剑戳了戳倒下的九天玄蛇，随后放下心来，笑道：“大修为期的灵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还不是被我们轻松解决。”
说着，便要去剖开九天玄蛇的肚子取妖丹，却用剑怎样也戳不破九天玄蛇的的皮。
“诸位，来帮我！”
他朝众人喊道。
便有几名弟子上前去帮忙。
可突然，几名弟子都停住了，那九天玄蛇竟突然自己爆裂了，在空中出现一枚极亮的光珠，然后，几乎所有人都扑了过去，除了苏篱三人和聂川。
因为他们看到，那些扑过去的弟子，都在发出惨叫，就像在遭受着极大的痛苦，修为境界稍微高点的，见状，忙退了回来，眼里却是极度的惊恐。
苏篱疑惑道：“发生了什么？”
便听廖望书对众人大喊：“不好，大家快跑！”
原来那九天玄蛇的法阵并没有消失，所有人都还被困在法阵内。
只是眼前出现的并不是九天玄蛇，而是一个长得极为奇怪的东西，有着人的五官和身形，却有着五只脚和三只手，面目扭曲，耳朵歪斜。
聂川颤声道：“是灵妖！”
廖望书道：“它正在变异期，趁现在，快杀了它！”
廖望书飞身上前，又使出了星罗伞，却被那灵妖的灵光打回，胸口受了一击。
所有存活的弟子都尝试着向它攻击，却连靠近都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那像人不像人的东西，像抓食物一般，抓起一个个弟子就往嘴里塞。
这像人吃人一般的场景，令人作呕，令人恐惧。
在强大的力量面前，人的精神意志逐渐被击垮。
那灵妖吃了几个具有灵力修为的弟子后，便快速的从变异期进化到了小修为期。
眼看着灵妖的手朝聂川而来，廖望书忙飞出星罗伞将他救回。
聂川惊魂甫定，那灵妖就朝廖望书攻击而来，她的修为境界是最高的，廖望书忙又将聂川丢开，灵妖便三只手都朝廖望书追来。
她本不想吸引灵妖的注意，如今却因为救聂川而让灵妖疯狂朝她袭击。
她一边躲闪，脑袋，腿部都受到重创，很快就倒在了地上。
法阵内，所有人都是灵妖的猎物。
苏篱和舒青忙飞身过去朝那三只手打去，想为廖望书解围，那灵妖便空出来另外两只手将舒青和苏篱都握在了手中。
快要窒息之际，苏篱望着手中的红髓玉，便想要违背对师父的承诺。
忽地，在这生死关头，那白色人影如天降般的出现。
苏篱惊喜道：“大师姐！”
有人也认出了师玄音，大喊道：“是玄音师姐！我们有救了！”
师玄音望着灵妖，一脚就朝它的脑袋踹了过去。
大风起，树影动，灵光飞舞。
灵妖尖叫一声，松开了握住苏篱三人的手。
那是微光一笑，竟能有如此威力。
师玄音站在众弟子前方。
那灵妖巨大又可怖。
她的人影虽显得微小，却仿佛有巨大的力量。
苏篱道：“师姐，我帮你！”
师玄音却道：“我此番，只是来救你，你既没事，便随我回去吧。”
众弟子都感到很是惊愕。
廖望书道：“玄音师姐，既是同门弟子，您为何不救我们？”
然后，便又有几名弟子陆续被灵妖吃掉。
几个弟子跪在师玄音面前，恐惧道：“玄音师姐，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师玄音道：“既如此怕死，又为何来走这修仙路？这是属于你们初级弟子的试炼，我本不该干预，只是断月谷应了募羽令，不得不派来一人，我自救我的人，你们自寻你们的机遇。”
危险与机遇并存，境界提升和死亡如影随行。
她的语气冷漠。
所有弟子都愣了愣。
师玄音转身就走，苏篱却站在了原地。
师玄音看着她，道：“你还不走？”
苏篱道：“我的姐姐和朋友都在这里，师姐，我要和她们共进退。”
她的目光坚定，孤生竹迎上了灵妖向廖望书飞去的一击。
师玄音沉默片刻，然后向灵妖的方向飞去。
那灵妖在又吃了几名弟子后，已达到了大修为期境界，具有了正常人的形貌，只那形貌在多名弟子的样貌之间来回转换，它周身发着白光，笑得十分诡异，一只巨大的触手在它的后背伸出。
那是苏篱第一次看到师玄音拔剑。
九天夜下，万鬼同哭。
鲜血瞬间浸透了她的白色衣衫。
师玄音蒙着脸，眼里面没有任何情绪。
九天夜发出红光。
红光之下是丝丝鲜血，抵挡着灵妖的触手。
而她的脚下，因鲜血快速干枯，寸草不生。
师玄音道：“小六，告诉他们，若想活命，就走远些。”
闻言，剩下的弟子纷纷站远了些，廖望书则被聂川和舒青快速挪走。
可苏篱却并没有动，她看见她额间的汗，明显是有些吃力。
苏篱使出破影，为师玄音护法。
师玄音终于看了她一眼，只是眼里依旧空澈淡漠。
灵妖怒吼道：“你们为何要杀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他的脸在被他吃掉的弟子之间来回转换，便有一名女弟子朝其中一张脸，痛苦喊道：“安师兄！安师兄！”
“血舞九天，诛杀长空。”
随着师玄音的一句法诀落下，便有一长了双翅的血龙盘旋于长剑上，血龙狂吼一声，咬断了灵妖身后的触手，师玄音一剑飞出，直向着灵妖的胸口刺去，一枚发着白光的吞星丹落在空中，光芒却比从前弱了许多。
苏篱望见那灵妖最后闪现出一个人的样貌，他眼中含泪，神情悲伤，灵妖破碎，那喊着安师兄的女弟子便扑了过去，呆呆的看着灵妖消失的方向。
师玄音收回了剑鞘，嘴角却浸了一丝血，身子便有些摇晃，苏篱忙扶住了她。
一群弟子忙过来向师玄音道谢，师玄音却不回应，推开苏篱离开了坛渊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