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怪物
“阿季，保疆，妙妙，我拿到四水珠了！”
苏篱跃出水面，是在三日后的事情了。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所有沉寂的人都沸腾起来。
罗季朝她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苏篱。
苏篱道：“原来，那下面真的有四水珠。”
柳保疆道：“小篱儿，望书和阿青呢？”
苏篱道：“她们还没有回来？”
怎么会，她想起水中那些梦境，若无法脱离，只怕永远会沉溺于其中，她廖望书若是一个人便罢了，可拉着舒青下去，就是在赌。
苏篱想着，便又跳下了水。
廖望书这时，已抱着舒青出现在了湖面上。
廖望书脸色苍白，舒青在她怀里沉睡，似乎十分难受的样子。
苏篱迎了过去，道：“望书，青姐怎么了？”
廖望书未答，默默将舒青放上了湖岸。
过了好半晌，她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望着柳保疆几人道：“阿青没事，只是上来的时候吃了些水，无碍。”
她轻轻捋了捋舒青额间的发丝，想起在水中梦境之事，便忍不住发抖。
鱼妙以为她冷，便将随身带的外套给她二人披上。
“廖姑娘，请问这是怎么回事？这入水可有何诀窍么？”
廖望书眼里的悲伤一闪而过，望着前来请教的学子，眼神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温和。
廖望书道：“《幻海经》有云，归虚之地有一梦湖，可预人言，知人事，人入水中，易沉溺，不知生死。这湖便是依照那梦湖构建的，所谓水落无痕，一人一梦。虽说是静虚门人所造，可依旧有同样的作用，或醉生梦死，或走出迷雾得到四水珠，诸君若要入梦，还请三思。”
众学子恍然大悟，纷纷入水，也不管她说的最后面的一句话。
看到柳保疆等人也准备入水，廖望书道：“保疆，你们可想好了？入梦后，可能会很痛苦，这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灵上的。有的人可能永远都走不出来，便是出了水，心灵上的痛苦也可能会永远都在。”
柳保疆笑道：“我是谁？自然是无所畏惧。”
很快，柳保疆、鱼妙、卓恒、穆贵陆陆续续的跳进了漩涡。
钱笙钱站在湖岸边犹犹豫豫，贺梓州索性直接将他扛在了肩上，钱笙钱怒极，想踹贺梓州又踹不到。
“贺梓州！你放我下来！”
“阿钱，莫怕，我会保护你的。”
舒青醒来后，岸上只剩下了零星的几个人，她见苏篱和罗季两人也有些闷闷，忙问怎么回事，两人却都不肯说。
怀安公主则站在不远处望着她和廖望书的方向沉思。
又过了三日，陆陆续续的有人从漩涡中心走出，有人兴奋便有人颓丧。
蔡之武和柳保疆最先出了湖，紧接着是鱼妙、穆贵、贺梓州、钱笙钱，苏篱一问果真都拿到了四水珠，众人心里都很是高兴。
而接下来就是等到选门大会的开启。
蔡之武便提议去望月湖附近钓鱼吃，然后庆祝一番。
罗季心中闷闷不安，面上却一分未露。
她跟着苏篱、蔡之武、钱笙钱一起做好了鱼竿，便独坐在湖边发愣。
苏篱拎起鱼竿，双脚踏上了湖水，高兴道：“鱼儿，鱼儿我来了，烤鱼，烤鱼我来了。”
忽然，一阵怪异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都停了动作。
无数的小蛇，足虫窸窸窣窣的从各地窜了出来，密密麻麻的朝望月湖方向行进着。
眼看那些虫子越靠越近。
廖望书忍不住一阵恶心。
钱笙钱道：“是怪物？是不是怪物来了？”
贺梓州道：“穆兄，此处可能搭阵法？”
穆贵道：“这里都是水，搭不了啊。”
卓恒道：“大家入水，进水里面去。”
众人忙跑进湖水中。
可那些虫子却是会飞的，竟然可以在湖面上扑腾飞舞。
苏篱只得跑回湖边，打起火石，点燃了旁边的一些干叶子就朝那些虫子甩了过去，一股儿糊臭味儿便传来。
那些虫子受到刺激，便堆成了个人形，却是直奔着廖望书的方向去。
贺梓州使出长剑、柳保疆飞出长枪，皆被那人形虫子躲过。
廖望书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虫子，脑袋晕眩，忍不住全身发抖。
舒青拎起砍刀，站在廖望书身前，柔声道：“小书，别怕，那些都是活着的虫子，不是死的。”
舒青运出顿悟之气，一刀刀的向那虫子砍去。
可那虫子被砍散了，又能快速重新聚拢。
虫子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地很快就将望月湖包围。
众人看向廖望书，道：“望书，怎么办？快想想法子。”
可平时主意最多的廖望书，此刻大脑是一片空白。
她看着落入水面上的死虫子，忍不住阵阵干呕。
她颤着手尝试着运初瞳之力，可每当做到一半，那些不停飞奔过来的虫子就让她止住了动作。
她很痛苦，很恐惧。
廖望书望着舒青的背影，舒青仍在为她杀怪异的虫子。
她努力克服着内心的恐惧，暗暗道：“不能怕，不许怕，我一定可以杀了它们。”
“那些虫子是和望书有仇吗？怎么都往望书那里去了？”
苏篱觉得那些奇怪的虫子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发了疯似的都往廖望书的方向而去，她自己和罗季周围的烧着烧着就变少了许多。
很快虫子就将廖望书和舒青围得密不透风，水面上，如同凭空长出了一颗球。
苏篱等人便立刻赶往舒青两人所在的方向，纷纷使着手里的家伙去敲那颗虫球，可虫球却如铁石般坚硬，怎样也破不开，打不散。
柳保疆喊道：“望书，阿青，你们坚持一下，我们一定会救你们的！”
被虫子包围的黑暗里，舒青将廖望书紧紧地环抱在怀里，她听到廖望书在哭泣。
舒青道：“小书，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阿青，你快走，你快走啊。”
廖望书想要推开她，却听到那些虫子在舒青的后背上留下坑吭哧哧的声音，就像是在蚕食着她的血肉。
她颤抖着，渐渐地，几乎要以为听不到了舒青的声音。
廖望书终于运出了初瞳之力，拼命向虫球攻击。
那球里渐渐露出了空隙，一根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箭射向了廖望书的胸口，也刺破了舒青的八宝袋，四水珠四处飘散。
舒青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廖望书如风般飘摇的身子。
“小书！”
她惊慌的要去抱她，却握不紧廖望书的身子。
廖望书朝她虚弱的一笑，道：“阿青，不要担心，我会没事的。”
廖望书用尽全身力气，握住了胸口的箭矢，感觉到了箭上的法力，便用力抽出，一声惨叫后，她将法箭死死的扎向了虫球。
虫球立刻溃散，苏篱等人感受到强大的冲击，身子都被冲上了湖边。
虫子纷纷逃散，一些则化为了焦尸。
“小书！”
舒青惊呼一声。
廖望书昏倒在了舒青的怀里，而舒青的后背上则是一滩滩骇人的血迹。
所有人都冲了过去。
舒青看着卓恒，道：“卓恒，救她，你救她！”
然后，便是眼前一黑。
柳保疆等人立刻将舒青和廖望书运到了湖边。
篝火旁。
卓恒道：“幸好望书在初瞳境，初瞳之力能够对箭上的法力产生一定的阻挡，否则两人都不堪设想。”
贺梓州道：“太狠毒了，究竟是什么人想要杀了望书？”
苏篱道：“什么意思？你是说这是人为，不是我们运气不好遇到了怪物？”
贺梓州道：“也许，当初我们遇到的怪物也是人为。我记得望书曾说，那些死虫子像是有人精通法阵而成。”
能通法阵，那必然是在进秘修阁前就有修行炼气的，苏篱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
苏篱道：“难道是杜修？不对，没听说杜修和望书有仇啊。”
柳保疆皱眉道：“小篱儿，你别猜了，猜了也没用。”
苏篱呆呆的看着柳保疆，莫不是她知道些什么？
“小书？小书？”
舒青睁开眼就要找廖望书，她后背上都是伤，只能趴在地上，一时没有看到廖望书就躺在她的身侧。
苏篱对舒青道：“青姐，你别动，当心伤口撕裂了。”
可舒青哪里管得了疼痛，站起身，只望着昏迷过去的廖望书。
随后，她看向柳保疆，道：“小书怎么样了？”
柳保疆道：“幸好卓恒在，他帮忙包扎了下，伤口不致命，但是冲击太大，暂时还醒不过来，他说明日要继续去找山中的灵草来治疗才行。”
舒青便向卓恒道了谢。
卓恒道：“我们都是朋友，不用这么客气。还好望书已到了初瞳境，能够应付那箭上的法力，更万幸的法箭刚好擦过心口的位置，捡回了一条命。”
舒青点了点头，轻轻抚摸了下廖望书的脸，心里像是下定了决心，突然对柳保疆道：“保疆，替我照看一下小书。”
柳保疆道：“你要去哪？”
舒青却不答。
柳保疆示意苏篱跟上舒青，将要追随苏篱而去的罗季给拦下了。
一路上，舒青都很是沉默，像是积着极盛的怒气。
另一处篝火旁。
怀安公主一脚踹向跪倒在面前的男子，像是不解气般，她又将男子拽了起来，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吕武道：“公主，当心伤了手，让属下来。”
怀安公主扔下男子，俯下身来，对他道：“别人我不管，阿青那丫头，若是少了一根毫毛，我要了你的命。”
映着火光，怀安公主的脸色极为阴沉。
男子害怕得发抖，话都说不利索，跪在地上一直求饶。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苏篱只觉得那男子眼熟，却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穷苍递上来一张手帕，怀安公主擦了擦手，皱了皱眉，道“阿武，丢远些去，省得人心烦。”
吕武领命，拖着男子往密林深处走去。
怀安公主看向站在一旁的孔婷，道：“你们若是能进静虚门便罢了，可你们若是进不去。我不介意让你们随我去屠狱走一遭。”
听到屠狱二字，孔婷便瑟瑟发抖，神色十分恐惧，她跪倒在地，声音颤抖道：“属下错了，公主饶命！”
怀安公主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们，在这通悟山，你们都是功臣。”
随后，她的脸上一阵愕然，因为她看到了站在孔婷身后的舒青。
怀安公主道：“阿青，你怎么来了？”
舒青强忍住脸上的震惊，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怀安公主示意除穷苍外的其余人都退下，孔婷如蒙大赦，跟在其他几个护卫身后离开。
“你受伤了，怎么不好好休息？”
怀安公主拉过舒青就要检查，舒青却躲开了她，她的手悬在了半空。
“阿青”
怀安公主收回了手，有些难过。
舒青掏出一块令牌，冷冷道：“我是来还公主东西的。凭这令牌，公主能随时找到我，我也能找到公主。可我以后用不着了。”
怀安公主接过令牌，怔怔道：“阿青，你要和我生分了吗？”
“公主。你为什么要杀小书？为什么？她有密虫恐惧症，尤其是死的虫子，除了我和你，还有谁知晓？”
舒青的气愤和痛苦在此刻再也忍不住了。
“那是因为她要你陪她一起去赌命，从她决定要带你去死的那刻起，我就不能再留她，我一定要杀了她！阿青，我说过，我会保护你。”
“我不需要你保护，我能自己保护自己，我能保护小书，我也能保护公主。总之，我以后绝不会允许你再伤害小书。”
“是啊，以后也没有机会了。她会去修仙问道，你回红尘，你们终究不会是一路人。”
舒青愕然，忙去摸身上的八宝袋，痛苦道：“公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怀安公主有些怅然，她看着舒青，明明是那么熟悉的脸，却也渐渐觉得陌生。
“阿青，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候我总是坐在清水宫的石阶上哭，并没有人关心我。是你送了我一朵红蔷薇，你说我是唐国的四公主，即便是在冷宫，也要活得像朝阳。”
“公主”
也许是想到了从前的事，舒青觉得心里堵得慌。
舒青道：“我便是回了红尘又如何，终有一日，便是我身处地狱，我也总是会想法子回到她身边的。”
说完，她转身离去。
舒青路走了一半，突然就蹲下身，哭了起来。
她望着苏篱，道：“小篱儿，你说为什么人会变化得这么快呢？我、公主、还有小书，我们三个自小一起长大，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们两个突然就互相看对方不顺眼起来，我问她们为什么，她们也不愿意跟我说。可是现在，公主竟然，竟然想要杀了小书。她以前多善良啊，便是从冷宫里出来了，成了唐国最尊贵的公主，也从来没有苛待过任何人。可是她刚刚的样子，我从来没有见过。呜呜呜。”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见是伤心得狠了。
苏篱不知该如何安慰，也有些不太理解她说的话，只得一边拍打着她的后背，一边道：“会好的，以后，一切都会好的。”
待哭得累了，舒青才站起身来，继续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