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这样挺好

    片刻之后，山巅之上一片寂静，所有气机荡然无存，就连那云层也逐渐散去，雨势停止，随着清风拂过，散去山巅之上的尘埃，看到了满目狼藉的残桓断崖。

    断无双依旧维持出剑的姿态，站在那里，满脸都是血污的他，根本无法抑制从眼耳口鼻不断渗出的鲜血。

    而在他对面，破军的尸体就躺在那里，全身上下都被剑气穿过，已然成了一堆烂肉，生机荡然无存。

    断无双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软倒在地，他大口的喘着粗气，不断尝试着去擦拭眼角渗出的血迹，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是止住了七窍流血的架势。

    他吐出一口淤积在胸的鲜血，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那一身磅礴的剑意和真气，在此刻也全然不存。

    他为了使出那一剑，已然用尽了全身真气，也耗尽了气血之力，此刻的他不但没有知武境巅峰强者的半点气势，就连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状态都不存在，双眼一片模糊，就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

    故而，他只是想要坐直身体，这么一个简单的举动，却都难如登天。

    断无双尝试了好几次，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他不再压制那份虚弱，四肢摊开，躺倒在地上，仰望着重新出现的阳光，模糊不清。

    我是快要死了吗？

    他的心中默默想到，但此刻还不是该死的时候啊，好不容易赢了，总要将东西带给那个小子才是，否则，这一切不都白做了吗。

    这般想着，在地上躺了好一会的断无双，似乎恢复了一些气力，终于还是咬着牙坐了起来，继而用自己那柄跟随多年的宝剑，撑住身体，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视线模糊不清的看向那处不知为何在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中，却不曾有丝毫损坏的石台。

    以及石台上完好无损的玉龙石！

    最终断无双费尽力气，走到了石台跟前，拿起了那颗玉龙石，继而转身，步履蹒跚的向着山下走去。

    而与此同时，在第二座山峰之上，正在发生着同样的一幕。

    一只被鲜血染红的大手，从石台上将那枚玉龙石拿起，大手的主人，做完这一切，靠着石台又重新坐了下去，低声喘着粗气。

    而这个人正是徐鸾刀，这位名动大夏的武极殿双英，此刻看起来有些疲惫，更是有些凄惨。

    他一身青色劲装之上，满是血迹，更为令人愕然的是，他的左臂，也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截残存的衣袖，沾染了血渍，随风飘荡。

    而在他身旁，插着一柄怪异长刀，正是他的佩刀，在长刀跟前，还有一颗沾满了土渍的头颅，面目狰狞，长发散乱，眼中还透着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赫然正是贪狼的脑袋。

    而在更远处的山崖边上，则是已经没了首级的贪狼尸体，依旧是年轻力壮的身躯，此刻显得如此凄凉。

    虽然身负重伤，徐鸾刀的脸色却并不怎么痛苦，只是有些疲惫，他看着手中的那一枚玉龙石，突然呲了呲牙，低声骂道：

    “他娘的，为了这么个玩意，这次真的是亏大了。”

    到了此刻，此战的胜负已然十分明了，贪狼不但输了，甚至连脑袋都被徐鸾刀给斩下，自然是一败涂地。

    徐鸾刀下意识看了看自己已经失去的左臂，眼中划过一丝黯淡，不由回想起先前的那场生死之战。

    就在前不久，此刻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贪狼，还在意气风发，以势不可挡的架势，将徐鸾刀一次又一次的打飞出去。

    徐鸾刀几乎全然落入了下风之中，他哪怕拼尽全力，也根本无法破开对方的防御，几乎被碾压的姿态蹂躏着。

    不到短短半炷香的时间，徐鸾刀已经身负重伤，一连中了对方三次重拳，两次掌击。

    即便他以罡气护体，也依旧使得五脏六腑都破损，眼看着他的气势一弱再弱，从踏上顶峰开始，便从未退过一步的徐鸾刀，终于在对方再次出手的时候，选择了避让。

    而这一退，便是整整退出了数十丈，几乎快要坠落悬崖才勉强止住。

    面对气势强盛，武道修为也达到知武境顶点，甚至半只脚都踏入了气海的贪狼，徐鸾刀除了退避三舍，完全找不到任何出手还击的机会。

    就这样，被对方压着打了许久，直到最后一刻，他终于成功的示敌以弱，让对方相信他已经再无还手之力，从而露出了那唯一的一丝破绽。

    贪狼或许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从一开始便讲究一力降十会的莽夫徐鸾刀，其实并非是真正的莽夫，而是一位心机城府都丝毫不弱的年轻人。

    而这种错误的判断，也让盲目自信的他不曾想到对方会真的算计自己，更加不会想到，对方为了算计自己，宁可舍去一条胳膊，甚至是跌境的危机，只是为了能够在那最合适的时机，斩出那致命的一刀。

    所以徐鸾刀成功了。

    他在最后一刻，将自己全力蓄势的那一刀，贴身斩出。

    只是一刀，便是将不可一世的贪狼削去了脑袋。

    而他的代价，则是整条左臂被对方生生扭断，就连一身的气机也被对方一拳轰散。

    奇经八脉尽数受损，徐鸾刀本来已经稳如泰山的半步气海境不复存在，就连知武境也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跌境而出。

    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徐鸾刀成功的斩杀了那位想要自己脑袋的贪狼。

    胜固然是胜了，却是惨胜！

    徐鸾刀靠着石台，休息了一会，将那枚玉龙石塞入怀中，咬着牙站起身来，将长刀拔出，插入后背的刀鞘里，等到做完这一切，他弯下身子，将地面上的那颗沾满了泥土的头颅拿起。

    看着头颅，徐鸾刀低声自语道：

    “你说过想要杀了我，我让你试试看，现在结果很明显了，你没能杀了我，还丢了命，看来，还是我更胜一筹。”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抬头先是看了看重新出来的太阳，又看向了与自己相距不是很远的第一座山峰，眼中有一抹担忧，低声自语道：

    “小无双，老子拼死活了下来，虽然惨是惨了点，但终究没给咱武极殿丢人，你小子比我要有出息，应该会做的更好吧。”

    徐鸾刀说完这句话，开始向着山下走去。

    而在第三座山峰上，紫天衣半跪在一处破碎岩石跟前，以手中的清冷长剑驻地，撑住自己的娇躯，忍不住又是呛出一口鲜血，那双动人的明眸，露出一丝疲惫和不甘，她的身上看起来倒是没怎么受伤的样子，只是脸色却苍白的厉害，在胸前有一道细微伤口，竟然是心脉之处，血迹染红了紫色霓裳。

    在她目光所及的前方，正是七杀。

    相较于紫天衣，七杀的表面上看起来，倒是凄惨的多，他一身布衣劲装，几乎多有破损，体表之上，更是满是剑伤，鲜血染红了衣襟，更是染红了脚下地面。

    依旧是左手持刀，有手持剑的他，脸上也有一道剑痕，几乎是从眼角下划过，伤口皮肉翻飞，让他看起来有些狰狞。

    而他的嘴角同样有血迹渗出，虽不像紫天衣那般直接呕血，但脸色阴沉的他，显然也收了不小的伤势。

    二人的一场激战，几乎打废了整座山巅，诺大的平台，成为了废墟，而双方本人则是两败俱伤。

    可是随着时间的持久，借助西荒气运优势的七杀，终究是在最后占据了上风，而一举破开气海境的紫天衣，哪怕天赋再高，潜藏在久，终究还是有着不可避免的境界之上的差距。

    七杀本就是气海境上游，在西荒气运灌入其身加持后，更是一举抵达了气海境巅峰。

    紫天衣用尽全力，同样是上乘绝学尽出，甚至动用了自己保命的杀招绝学，不惜以伤换伤，也只是换了一个所谓的两败俱伤。

    到了最后，七杀凭借最后一丝气运的洗涤，不说全部恢复，却也还是比紫天衣在伤势上，轻了不少。

    而就是这么一点点优势，却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紫天衣此刻已经彻底力竭，再无任何一丝气力出手，真气挥霍一空，甚至连心脉都被对方一剑所伤，更是气息杂乱，浑身无力。

    七杀的伤势比自己好不了多少，同样被她的剑气伤及內腑，只是靠着气运之力，强行压制住，故而还有一丝出手之力。

    他看着紫天衣，很清楚对方已经是强弩之末，再无任何一丝机会反击，眼中却是有一抹复杂。

    这是他第一次和一个女子交手，战成了这般境地，甚至他心中很清楚，若不是自己依仗了气运之力，甚至自己此刻应该已经输了。

    他再也没有半点轻视之心，而是敬佩。

    “能够做到这一步，你真的很厉害。”

    七杀缓缓说道，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而这也是在跟紫天衣交手时，被她的剑气所伤后才变成这样的，可他却并不在意。

    他的目光很平静，声音也很平淡，继续说道：

    “此战非你不强，只是天时地利皆不在你罢了。”

    紫天衣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七杀缓缓向她走去，手中刀剑闪烁着寒光。

    紫天衣的眼神不曾波动，只是心中却又一抹失落。

    还是输了吗？

    可还是有些不甘心啊。只是不甘又如何，输了就输了。

    叶前辈，我尽力了，但还是没能完成你的嘱托，不曾后悔，只是多少有些可惜。

    眼看着七杀逐渐靠近，早已没了一丝力气的紫天衣，只是平静的坐在那里，她先是抬眼看了看天，随后缓缓闭上眼睛。

    这一刻思绪万千的她，回顾了自己的一生，到了最后，却在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那块糕点，其实挺好吃的。

    她的心中突然有一丝的不舍，至于不舍的是那个人，还是那块糕点，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或许就这样，也挺好的。

    到了最后一刻，紫天衣似乎想通了什么，然后她便感觉到一阵风从自己的身侧划过，闭目等了许久，却没见有任何动静。

    下意识的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七杀站在自己跟前，但是却收起了刀剑，紫天衣的眼中有些疑惑，七杀沉默了一下，开口道：

    “你这样的人，不该死在这里，也没必要死在这里。”

    说完之后，他越过紫天衣，走向了那座高台之上，赶紧利落的拿走了玉龙石，消失在了山顶之上。

    紫天衣坐在原地，沉默了良久，最终悠悠叹了口气

    第四座山峰之上，比所有山峰都矮去半截的山巅，早已经不成样子。在这片残桓断崖之中，崇明将又折损了小半截的断剑流光，重新收入剑鞘，然后撕下一截衣袍，缠绕住自己胸前的那道刀伤。

    同样带着一丝疲惫的他，眼神望向了一处废墟之中，孟无常就躺在那里，这位霸刀门的当代第一人，此刻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之中。

    他的嘴角还有一丝血迹残留，手中依旧紧握着自己的那柄长刀，只是双目紧闭，气息几乎是游离状态，微弱不可闻。

    崇明突然咳了两声，也是呛出了一口鲜血，随即露出一丝苦笑道：

    “即便有了气运之力，想要打败他，还是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这场大比之后，不管是大夏还是西荒，未来的江湖，还能剩下多少希望？”

    他将玉龙石拿在手中，低声说道：

    “两国之争，哪怕是帝王亲子，也不过只是棋盘上的一粒棋子，更何况是我们？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争斗，最终会是怎样的结局。”

    他重新抬起头来，将玉龙石收好，抬眼看向了一处方向，缓缓说道：

    “不管如何，当年答应过的事情，我已经做完了，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都在与我没有关系，从今开始，我只是崇明，谁也不能在阻止我走自己的路。”

    他说完之后，缓缓上前几步，来到已经陷入昏迷的孟无常跟前，猛然一挥手，散落在孟无常身上的乱石全部被荡开。他探手一捞，将孟无常提了起来，就这么提着他，向山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