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我有一剑，随我前行

    第五座山峰之上，封一剑和皇甫俊才的交手还在继续。

    二人各自互换一招，再次向后撤开十丈，双方各自屹立在一侧的悬崖峭壁之上。

    皇甫俊才右臂血迹横流，封一剑胸前也多出了一道拳印。

    双方的一次次交手，声势不算浩大，但却气机强盛，两位气海境强者对决，不遗余力之下，想要短时间分出生死，并不困难，但若是不分生死，只分胜负，便是难上加难。

    皇甫俊才看了自己的右臂一眼，双方打到这个程度，几乎都是以伤换伤，比拼的不过是各自的气机浑厚和意志强弱。

    即便是他，面对封一剑这样的纯粹剑客，也是感受到从未有过的难缠，这样的感觉，他只在慕容泽的身上感受过。

    封一剑很强，不管愿不愿意承认，这都是不可争辩的事实，他没有接受西荒气运之力的增强，单纯以自身修为，去打败对方，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双方交手大约半个时辰，但却手段用尽，不曾留下丝毫余力，除了拼死一搏的必杀手段外，该施展的都施展了。

    相对于封一剑的纯粹剑意，皇甫俊才胜在灵活多变，他一双手，可以做刀，剑，掌，拳，各式功法皆可施展，博而不精，却胜在足够广博，层出不穷的手段，比之韩飞还要多，且更为精通。

    而他之所以能够施展出如此多的功法招数，正是因为他修行的真气，乃是皇甫魁的星辰诀，这套功法，不说其他，单纯以气机浑厚，真气凝实来说，可谓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若不是仰仗这套功法，皇甫俊才面对封一剑数次凌厉出剑，未必能够抵挡到如今这一刻。

    但也正因为如此，双方不遗余力的出手之下，不管是他，还是封一剑，真气消耗，此刻早已经是到了极限的边缘。

    再加上，双方到了后面，几乎都是以伤换伤的搏命打法，双方各自互换攻击，凭借自身气机抵挡，也已经积压了不少内伤在身，看似并无大碍的二人，体内情况并不乐观，若不是他们都是意志强大之人，早已失去战力。

    皇甫俊才又一次以自身气机暂时止住了血流如注的右臂伤势，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臂后，望着封一剑说道：

    “怎么说，继续打下去，我看最多也就是两败俱伤，可我们总归要分出个胜负来啊。”

    封一剑压制住体内的气机翻涌，声音平静道：

    “既然不想继续纠缠，不妨一剑定输赢。”

    皇甫俊才眼皮子微挑，凝声道：

    “你想分胜负，也分生死？”

    封一剑淡淡道：

    “你我双方，不愿分生死，很难分胜负。”

    皇甫俊才沉声道：

    “你可想清楚，你我若是不顾一切，一招定生死，胜负在五五之间，若是你输了，那可就没命了。值得？”

    封一剑轻轻摆动手中承印，淡淡说了四个字。

    “我不会输。”

    皇甫俊才冷笑道：

    “你就这么自信，小觑于我？”

    封一剑的回答是扬起了手中承影，周身剑意随之大涨，很难想象，在双方一番如此激烈的交手后，他竟然还有如此强大的剑意，威势丝毫不减最初之时。

    皇甫俊才似乎真的来了一些火气，大笑了一声道：

    “不曾想，我皇甫俊才竟然有一日被人小觑了，封一剑，你真的以为，你是纯粹剑客，在分生死一事上，便能强过我？”

    说话间，皇甫俊才双拳紧握，荡起劲风四起，四周乱石尽数化作齑粉，气机强盛竟是一高再高，形成无形威压，浩浩荡荡压迫在封一剑的身上，就连他紧握的承影，都发出微微颤抖。

    单以招式论高低，皇甫俊才不认为自己可以强过封一剑，但是若真的要在此刻分生死，他那一身比封一剑强了数倍不止的真气，却让他占尽上风。

    毕竟双方并非是一开始便要出杀招而分高下，现在的封一剑，经过半个时辰的消磨，不管是真气还是伤势，都让他不在巅峰状态，而一个剑客，若是没有足够的剑意和剑气做支撑，哪怕他的那一剑再怎么高明，也很难施展出本该有的威力。

    封一剑剑意犹存，剑气不复，就算真的有惊天一剑，只怕也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了。

    故而皇甫俊才自身也很奇怪，如今的这个选择，对封一剑来说，极为不利，他又为何要执意如此？

    只为了赢下这一局这么简单吗？

    面对如此强大的皇甫俊才，体内气机几近枯竭的封一剑，却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去理会周身传来的压迫之力，也不去理会，皇甫俊才越来越强盛的杀意。

    他在心中回想着，当日在那荒山之上，那位剑术极高的老者，给他说的那句话，教他的那一剑。

    那一日，老者带着他来到荒山之巅上，望着远处的峰峦叠起，夕阳西落，老人双手负后，站在悬崖边上，侃侃而谈。

    “小子，你的剑意不错，若是有足够的时间砥砺，未来可期，便是超过那个小酒鬼，也不是不可能，而你的剑气，太过依仗承影剑本身之威，稍显不足。但这并不重要。”

    “剑道一途，有人花费无数时间砥砺剑意，只为能够在登顶那一刻，施展出惊天一剑，有人不断打磨剑气，可以形成三尺剑罡，自成天地，二者不分高下，各有所长，寻常剑道，走到最后，以此都有望登顶绝巅。”

    “但是这两种方式，却各有弊端，重剑意者，需一往无前，若是自身心神不定，遭遇大难，意志消退，一身剑意顷刻消退，便是修为境界也会随之一跌再跌，哪怕勉强保住，若不能勘破心关，再难进一步，此为大忌。那个小酒鬼，便是此列。

    而重剑气者，一身真气为基础，若是遭遇重伤在身，又或者气竭衰退之际，同样束手束脚，一身剑道剑术无法施展，即便是抵达不灭境，甚至是明悟境，尚且不入一位知武境，也是大有可能，真的遇到同样以气机浑厚著称之人，打定主意，死皮赖脸，要与你消磨气机，打持久战，到最后，很有可能被人活活耗死。”

    老人说到这里，转过头来，望向封一剑，沉声道：

    “如若是你，该如何解决？”

    封一剑皱眉，沉吟许久后，缓缓说道：

    “遇到气机浑厚者，出剑便分生死，不遗余力，自不会受困与人，至于剑意砥砺，我不曾有片刻歇息，若真是遇到境界修为比自己都高者，无非是全力出剑便是，修为不足，死则死矣。”

    老人瞪眼道：

    “愚蠢！这么一个好好的剑道苗子，就这么不看重自己的性命，你要不是那家伙的弟子，是我的亲传弟子，我一定要给你两个大耳刮子。”

    封一剑皱眉道：

    “那依着前辈，该怎么做？”

    老人哈哈笑了起来，他笑着点头道：

    “你小子总算学会问人了。”

    老人说着，重新看向了远处夕阳，语气淡然道：

    “怎么办？好办的很，剑意不够，那便不需剑意，剑气不足，那便舍了剑气。”

    封一剑有些疑惑道：

    “没了剑意，舍了剑气，那又要如何出剑。”

    老人嗤笑一声道：

    “这便是我要教你的剑术了，我辈剑客，练剑修行，虽说同属武道，却也并非全然相同，剑道重剑，而非境界，若是一昧被所谓的气海，不灭，明悟这些个境界所阻挡，束手束脚，便失了剑道本质。而我这一剑，更是如此，我的剑术，不重剑气，也不重剑意，而是重在剑心。”

    封一剑闻言，喃喃自语道：

    “剑心？”

    老人呵呵笑了两声，抬手一挥袖子，封一剑手中那柄承影，第一次从他手中脱手而出，继而当空盘旋，在老人身前一丈外，剑指西北。

    而封一剑看向承影剑的时候，竟是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

    他清楚的看到，老者身上并未散发任何剑气或者剑意，但承影剑上，却自行产生了一道道强盛无比的剑意凝聚，继而化作剑气盎然，这些剑意剑气并非来自他人，而是承影自我产生的。

    名剑有灵，遇明主而显现。

    封一剑很小的时候便从师傅那里听过此话，而他从得到承影剑后多年，虽然一直细心以剑意孕养，但却从未真的感受到剑灵所在，而在今日，他却清楚的感受到那柄上古名剑，竟是传来一丝喜悦之情。

    老人并未去掌控承影剑，只是任由其在上空盘旋。他则继续说道：

    “练剑者，以气御剑，为下乘，以意御剑，为中乘，而以心驭剑，则为上乘。”

    “练剑也好，练拳也罢，天下武道，殊途同归，皆为登高而行，越是高处，越难前行。而剑客与其他武道之人，有所不同的是，我们不仅是登高而行，还要一往无前。”

    他看向封一剑，沉声说道：

    “何为一往无前，并非是遇敌不退，拼死一搏，而是心中有剑，身前无物。剑客持剑，向前而行，若遇大江阻断，便逆流而上，一剑断江，若有大山拦路，那边持剑开山，总而言之，一剑在手，身前再无拦路者。”

    “要想做到这一步，光凭借剑意剑气，万无可能，唯独有心中剑道坚定，心中有剑之人，才能有望成功。这才是真正的剑心通明，以剑心来驭剑而行，有无剑气剑意都不重要，心中有一剑，随我同行，便可开山断江，天地之大，无我不可去之地，也无我不可做之事。”

    “故而，我这一剑，不分境界高低，哪怕低出一境，甚至是两境，若是心中剑势攀至巅峰，也可一战。老夫敢言，哪怕是我此刻在明悟境巅峰，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酝酿心中之剑，剑心只要在巅峰时刻，拼着性命不要，就算是入道境，我也可以一剑斩杀。”

    老者说到这里，猛然一挥袖袍，身前剑势已达巅峰的承影剑，猛然破空而去，直奔九天之上的云海。

    下一刻，天地如有一道震世惊雷，轰然炸响，整座天幕竟是出现一道巨大裂痕，封一剑摇摇看去，那云海倒悬，从当中一分为二，露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来。

    就像是被一柄巨剑生生斩开苍穹一般！

    这样的一幕，哪怕是封一剑也露出了从未有过的震惊之色，他只在那一瞬间，从老者身上感受到了那无可匹敌的剑势，那种用言语形容不了的威势。

    而这样的感觉，他一共从两个人身上感受过。

    一个是薛若海。

    一个是司徒振南。

    老人的境界之高，尚在明悟境巅峰，剑心之强，却已经达到了真正的剑心通明，已达绝巅。

    封一剑重新睁开眼睛，思绪也随之渐渐回归，他在生死之间，似有所悟，在这一刻，他微微吐出一口浊气，散去了周身剑意，就连那仅存的剑气也一并散去。

    正在步步逼近的皇甫俊才见状，微微皱眉，他有些疑惑，对方为何突然收敛了气势，难道要认输，可以他对封一剑的了解，他不会是这样的一个人才对。

    而就在此时，他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瞬间席卷全身。这让他猛然抬起头来，死死盯着封一剑。

    封一剑第一次放开了手中的承影，而承影剑并未因此坠落与地，而是出奇的漂浮在当空，剑身之上，响起一丝清脆的剑鸣，似是在欢呼一般。

    而封一剑本人双手向两侧摊开，做剑指状，他眼中划过一丝如同剑气一般的精芒来，他口中喃喃自语道：

    “我有一剑，随我前行！”

    话音落下，承影剑发出一阵颤鸣，似是有些兴奋的颤抖起来，继而天地之间，一道道游历在虚空的剑意剑气，不由自主的开始向它凝聚而去，承影剑第一次显露出自己的真身，却是因为无数剑意剑气凝聚成实。

    封一剑并未有过多的动作，只是做出了一个递剑的姿势，承影剑发出一声高昂的剑鸣，瞬间消失在原地。

    皇甫俊才只见一道剑光划破长空，瞬息之间，便是出现在自己眼前，他毫不犹豫用尽所有气机，化作自己最为凶猛的一拳砸下，拳风落下出，有星辰幻化闪烁，如同一颗颗流星坠落。

    但他这可谓气海境巅峰的必杀一击，在遇到那柄长剑，那道剑气时，却如同纸糊的一样，根本连一瞬间都未曾挡住，便被摧枯拉朽的尽数破开。

    下一刻，长剑便呼啸至身前，欲穿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