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米面

    梨芳披着半身月影，目色比冬风还冷。

    三人相对，如果是祸，并躲不过去。

    轻语牵着不情愿的柔儿，急忙走下台阶，肃穆的站好，规矩的低着眉目。

    “轻语，恭喜你。”梨芳漠然的启唇，话音犹如千年寒石。

    梨芳：“你的茶入了名册，为何不笑？”

    冬月寒风下，轻语小心谨慎的回话，“是顾掌事大人抬举，也是梨芳姐姐提携。”

    这句回答柔软，却也讨巧。

    而在梨芳听来，只如嘲笑。

    如果不是逼着轻语煮了茶，怎么会阴差阳错的给了她荣誉？

    “提携，哼，你很明事理。”梨芳露出阴寒的笑容，“轻语，今天我让你好事成双，我把你的豆腐渣，也写进册子里了。”

    甘露阁里有许多师傅，有的师傅做了一辈子，也不能自创一味甜品制法入名册……

    在一天之内，她的两味甜品入了名册，这是足够夸赞一辈子的事情。

    然而，轻语却低着头，没有半点喜悦。

    轻语心里明白，这是‘祸’。

    逞强的柔儿却咯咯一笑，言辞里有几分奇怪的味道，“谢谢梨芳姐姐赏识，我也觉得蜜糖之福比顺顺茶更应该入册呢。”

    梨芳看着柔儿微微一笑，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

    如同见到风，见到雾，见到霜，虚无的不值得多看一眼。

    “轻语，你的豆腐甜品是明珠，明珠就不该蒙尘。”梨芳看着她，微微扬起眉头，“为了明珠大放异彩，从此刻开始，你要自己磨豆腐。”

    自己磨豆腐……

    果然，在这座深宫里，人的心思是不可猜测的。

    柔儿看着梨芳，满眼不可置信，“梨芳姐姐，磨豆腐是净水阁的……”

    “你们本来就是净水阁的下等劳力！”梨芳无情的羞辱，狠狠瞪着柔儿，“你这么不懂规矩，难道净水阁的掌事，从来没有打过你吗？”

    这句话透着冽冽杀气，三言两语之后，事情终于越来越糟糕了。

    轻语侧了一步，挡在柔儿面前向梨芳屈膝，“梨芳姐姐，婢女会用心去做的。”

    梨芳放过了柔儿，看着轻语，丹凤眼微微眯成一条缝，轻笑道：“男人们应该都喜欢你委屈又顺从的样子吧？”

    原本以为，后宫里只是宠妃之间的沙场。

    却没想到，宫女之间也有暗箭难防。

    轻语默默无言，柔儿脸色苍白。

    美丽的姑娘，实在不想理会这些肮脏的言词。

    “泡豆子，磨豆浆，点豆腐，都很费功夫。”梨芳轻轻笑着，像打赢了胜仗的将军，“轻语，现在离天亮还有不到四个时辰，你为什么还不回去做豆腐？”

    的确，豆腐如此普通，却需要时间的磨练。

    轻语微微屈膝行礼，转身去向刚走出来不久的门阁。

    梨芳高傲的看着她的背影，戏谑的问向柔儿，“你们姐妹情深，你为什么不去陪陪她？”

    “不用梨芳姐姐提醒，我也会陪着她的……”柔儿扬着眉头，倔强的一笑说道：“希望梨芳姐姐今夜做个好梦。”

    柔儿追上轻语，姐妹双双进门。

    在身后，却是梨芳冰冷的目色，像杀人的刀。

    门阁里面，燃起几豆烛火，正与杀进窗棂的冬风抗争。

    半夜时间过去了，终于能将泡好的豆子流进磨盘了。

    甘露阁的磨盘并不大，是一只手摇小磨，对于两位纤细的姑娘来说，却重如千金。

    四只小手要叠在一起用力，才能将豆子磨出浆汁。

    滤了豆浆里的残渣，入锅煮沸，终于能点豆腐了。

    忙过这一切，天色似乎微微透亮了。

    柔儿留了两杯豆浆，撒了细糖。

    掌心磨起了水泡，捧着热杯子的时候，更加疼痛了。

    轻语无力的坐着，轻轻劝着柔儿，“梨芳不会轻易就这么算了，以后你回寝房休息，别再陪着我了，这种日子熬不到出路。”

    “轻语，你和我说这种话，是不认我这个姐姐了吗？”柔儿摇摇头，随即微微一笑，安慰着轻语。

    “我喜欢留在阁子里，到处都是吃的喝的，寝房里才没有这么舒服呢。”

    从初识到如今，也只有短短时日，她们一起同甘共苦，似乎永远也不能分离了。

    豆腐渐渐成形，白如脂玉，却苍白不过姑娘们的颜色。

    温热的豆浆滑入喉咙里，又甜又香，算是一夜未眠的奖励吧。

    清晨，她们一起备了许多蜜糖之福和顺顺茶的食材。

    只希望早一些熬到正午，可以回寝房小睡片刻。

    其他师傅们知道了她们俩的遭遇，纵然心里也为两位姑娘不平，却也无可奈何的说不出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