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顾星回心里咯噔了一下：“我开过一次美国高速可以吗？”
竺宁呆了一下：“应该……可以吧，那等会换你开，至少比我强点。”
“嗯，”顾星回看她聚精会神地握着方向盘，腰背挺得板正，眼神有点太过坚定，忍不住笑了笑，“你感觉怎么样？”
“开高速的感觉吗？”竺宁活动活动脖子，“你别跟我讲话了，我是认真的。”
他们下午到达海南，开车又开了快一两个小时了，差不多也到饭点了。眼看卡车往服务区驶去。竺宁终于松了一口气，停在卡车对面的位置上，然后瘫倒。
“100码……飘死我了。”
顾星回认真地看着卡车动向：“要跟着吗？那司机下来了。”
“走，”竺宁撑着门腿软地下了车，久违地站在平地上，脑干还是有点飞行状态，晕头转向的：“人呢？”
顾星回指了指餐饮区：“他们去吃饭了。”
竺宁瞥了顾星回一眼，这跟踪者的角色进入得比我还快呢。
“怎么说，下一步该做什么？”
“你先在这等着，我……”竺宁随便指了个方向，“先上个厕所。”
“……哦。”
竺宁从卫生间出来接到谢辞的电话，已经联系了当地的救助组织，把照片视频发过去了，说可能证据不够报警，问她能不能近距离拍一下确定里面都是狗。
“好的，我现在就去拍。”
谢辞有点不放心：“你身边就你一个人吗？要不你跟那边派过来的志愿者先汇合吧。”
竺宁看着不远处乖乖站着的顾星回：“没，我有个男同事在。”
“行，一切小心，不要硬杠，拍不到就算了啊。”
都堵上了人生第一次上高速了，怎么能算了。
竺宁把防晒服帽子都脱下，跑到顾星回身边，他从车里拿了两瓶水，递给她。一看就练过的小臂，明明那么忙身材管理倒是没落下。竺宁抬起手，流畅的肌肉线条被防晒服遮住，再把帽子挂在他胳膊上。
顾星回眨眨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
竺宁接过水，喝了一大口润润嗓子，再把他另只手上拿着的水抢了过来，扔进车里：“现在开始干活。”
顾星回一头雾水地看着她：“我总要知道干什么吧？”
“先跟我来，”竺宁边走边说，“我们要以非法运营或未检疫肉源为理由扣下这辆车，不可能以爱狗人士来交涉甚至买下这些狗，所以现在我们要多拍点证据，交给这边的救助组织，让他们去联系公安部门。”
顾星回认真地听着：“哦……那你这衣服只是纯粹让我拿着，是吧？”
竺宁懒得解释，也不想解释。
两人正大光明又鬼鬼祟祟地绕到卡车后面。竺宁直接掀开防风布，果然，需要仰望的密密麻麻的铁笼子，无数双听到动静惶恐不安的眼睛，像多米诺骨牌似的一连串后缩的身体。
异味让他们忍不住捂了捂鼻子。
板结皮毛爬出的虱子，绿头苍蝇叮着的排泄物，软塌塌的尸体从里到外爬出的白色小虫子。
顾星回屏住了呼吸，喃喃道：“天呐。”
竺宁长吁了一口怒气，开始拍视频：“掀高点，我多拍进一只狗，也许就能多活一只。”
顾星回抬高手，低头看着竺宁，小身板好像被自己罩着似的。闪光灯照亮她的侧脸，认真又专注，眼睛里的悲悯比任何光体都亮。
“哎！你们在干什么！”
顾星回扭头，发现是卡车司机，心里一急：“我们被发现了。”
竺宁冷静地把相机关掉，调成手电筒，立即挽住顾星回的胳膊：“你现在是我老公，配合点。”
顾星回微微瞪大眼睛：？
竺宁把手机照向卡车司机，司机挡了挡眼睛，越发生气：“照什么照，你们谁啊，对别人车想干什么啊！”
竺宁把手电筒关掉，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叔，这你的车吗？”
叔又是一句冲：“想干嘛？”
竺宁露出小白兔被惊吓的眼神，挽紧顾星回的胳膊，甚至退了一小步，似乎被声浪给冲到了，小声又害怕地说：“我……我以为你是卖狗的，我想买一只小狗。”
顾星回的脑子一涨，突然有了一秒空白，被挽住的左手，手指握拳，跨越安全距离的温热触感在咸湿海风中像晚秋里寥寥无几的丹桂，偶然的香气，忽然蹿起的怦怦直跳。
叔皱眉：“买狗？”
“对啊。”
“买狗去那……那啥宠物店去，走走走。”
竺宁突然悲伤得不能自已，指着一只笼子里的狗，下巴颤抖，勉强能听出点哭腔：“这只狗……长得好像去年死掉的小汪汪啊。老公，你说句话啊，你也别太难过了。”
竺宁看顾星回跟个木头一样傻站着，无语地偷偷掐了一下。
顾星回反应过来，连忙帮竺宁说话，心是好的就是演技实在生疏，眼神飘乎乎，开口傻乎乎：“叔叔……你把这只狗卖给我们吧。”
竺宁深谙撒娇女人最好命，摇了摇顾星回的手，扁着嘴：“长得真的好像小汪汪啊，我的小汪汪呜呜……”
于是瞳孔地震的顾星回又补了一句：“多少钱都可以。”
司机上下打量了下顾星回，看着是挺像个有钱人，心里有些动摇。
不巧另个司机打电话过来了，问他拿个打火机怎么这么慢。司机是个老实人，不想多事：“我只是个开车的，这不是我的货。”
竺宁开始套话：“这么多狗，你们运哪去啊？要是长途跋涉出省了，路上总有狗要死掉的吧，你就当这狗死掉了，臭了被你扔了，卖给我你还能赚点外快。”
顾星回进入到老公角色，短时间内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叔，我老婆的小狗死了伤心了好一阵子，我特地带她来海南散心，没想到遇到了长这么像的小狗，也许这就是缘分吧，你出个价我买下。”
竺宁揽他胳膊的手松了松，有些震惊地看着他：小子台词说得挺流利的啊。
看司机犹豫了，顾星回乘胜追击，随便报了个价格：“1000，可以吗？”
竺宁敬佩同行的眼神瞬间鄙视：不是说了别让这些人赚钱吗……
钱是万能的，司机当场就把狗给了这对人傻钱多的小夫妻，迈着撞大运了的步伐去隔壁买了包华子。
竺宁抱着瑟瑟发抖的狗，白了顾星回一眼：“我去你的，这钱还是我付的。”
顾星回尴尬地抿了抿嘴，毕竟他手机的设定是板砖。
竺宁看他着天真小少爷样就来气，咬牙切齿道：“人民币的单位有很多，最小单位不是千好吗？”
“知道了，下次注意。”
“你还想有下次！”
“哦……怪不得你让我帮你拿衣服，原来，”顾星回顿了顿，突然结巴起来，“要这样。”
竺宁呆滞了两秒：“想多了，我就是懒得拿。”
顾星回看着竺宁抬着下巴，趾高气昂地走掉了，一点也没刚才当“老婆”的娇憨感。
两个人回到车里，小狗安静地蜷缩在竺宁腿下，中华田园犬，原本忠顺的眼神中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惶恐。竺宁叹了口气，真是看不得这些，低头开始翻她的包。
众所周知，竺宁的包什么都有。
这点，顾星回也略有所知，毕竟初遇她的包，就从里面翻出了一双没洗过的筷子。
竺宁翻翻翻，居然还真给她翻出了几包狗零食。
顾星回神奇地看着她：谁旅游会带鸭肉缠红薯干。
竺宁看了看保质期，差点过期，这包零食估计在包里安置了小半年了。
“你帮我喂下，我要把视频发给这边的志愿者。”
顾星回把狗抱过来，放在腿上，一边喂狗一边听竺宁讲电话。大概是那边志愿者就在派出所，正等着竺宁把最新的证据发过来，好消息马上就传过来了，他们开始行动了。然后就是一些专业的词汇，犬瘟、细小试纸，杜邦卫可消毒，多西环素，速诺……他看着她，正前面是落日，阴了一整天，好像现在才看到太阳。不够黄昏，不够落日，浅淡昏黄的光线落在她的肩膀上，头发乱了，马尾也塌了，偶尔有窗外吹进的风，碎发飘起，发丝由实变虚，看不见的虚线在昏暗的傍晚里隐秘延长，来到顾星回的心房上，撞一撞，缠了缠。
“竺宁……”
竺宁讲电话一半，抬眼看了看顾星回。
“司机过来了。”
竺宁脖子马上伸长，往外面看了看，见司机走得已经很近了，连忙躺下，无语又生气：“你说话怎么这么慢啊！”
看他还傻坐着，连忙扒拉了两下，精壮小臂被拍了好几下：“拜托我们这车这么显眼，等会还要跟车，你想现在就被发现吗！”
“哦哦哦，下来了。”
竺宁把防晒服扔了过去：“挡住脸！”说完自己立即盖住帽子。
一件淡紫色的防晒服，味道似乎也马上有了具象，一朵淡紫色的薰衣草。没由来的一阵心慌，大概是面料自带凉意，而他的呼吸太热了。
帽子下面的脑袋动了动，竺宁似乎听到了车子发动的声音，发动机的轰鸣比一般车子要大多了，连忙撑着身子看了一眼，卡车要走了。
“顾星回，咱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