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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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内，生怕惹祸上身的一部分散修早早退去，仍有不怕死的或者喜欢看热闹的小门派和散修缩在不起眼的角落。
这其中就是宋几寒所在的宋氏。
作为嫡长子，他是家族中这一代中天赋最好的，顺利拜入天一宗成为真传后，身份更是水涨船高。
上次和苏明雪一战之后，近来他发现自己迟迟不能修炼，明明能感应到灵气，却无法收为己用。
他不敢在宗门内声张，悄悄回到了宋氏，这一看，身体原是出了不小的问题，主脉封尽，家中供奉的元婴长老也冲不开禁制。
宋几寒心神大痛，只觉前路一片黑暗，生不如死。
刚好归墟秘境现世。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宋家为了拍到秘境名额，几户掏空大半家产筹集灵石。宋氏运气极好，一开始各大门派还在观望，他们便不费吹灰之力拍到三个名额。
信物拿到手里，宋几寒如同捧着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放进胸口，捂在怀里。
他用不了灵力，族中派出两位元婴长老保护他。
届时进去看能否趁机混在天一宗队伍中，以得庇佑，这便是宋氏的计划。
拿到去秘境的名额，本着能避就避，绝不惹事的做法，他们一行人应该早早地离开，偏偏宋几寒了了一桩心愿，又想起了其他。
苏明雪会在此处吗？
她当日为红曜城主所救，会留在这里吗？
一点隐秘的想法，如春柳拂堤一般轻轻在他心底骚动不止，也就迟迟没有离去。
而此刻，他看着彻底与天一宗，与师父断绝关系的女子，如同摆脱长久困扰纠缠她的脏东西一样，露出一个解脱松快的笑。
师门在她眼里，原来是这种位置。
一旁的长老几番催促，终于忍无可忍，强行拉着人离开。
宋几寒极力回头看着他眼中的女子，眼眶泛起一股酸涩。
苏明雪了结了一桩师徒孽缘，心境开阔不少，只要能远离叶仙仙和她的冤种追求者，不知道能省下多少麻烦。如今她摆脱了天一宗，渣师父云涯也是声名狼藉，随便也在仙门正了名。
她看向云涯：再见，别人家的师父。
喜不自胜，她十分自然地拉着谢翎遥往三楼走，剩下的，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机不可失，天波城长老围守在侧：“既然天一宗没有驳我城的意思，瑶光峰主就把信物还回来吧。”
一波才平，一波又起，云涯眼下已经十分平静。
“红曜城不是已经补给贵城名额了吗？”
“红曜城是红曜城的心意，你天一宗总不能拿属于我城的东西，下我们的面子，好处倒让你们得了，阁下若非要论，我现在将红曜城给的信物还给城主，阁下便将我们该得的还给我们吧。”
一码归一码，红曜城给的东西，和你有什么关系，脸皮怪厚的，天波城长老鄙夷。
对方人多势众，修为与他也是相去不远，而他方才一战，已经受了不轻的伤。
云涯垂眸片刻，还是拿出信物给了过去。
总归是秘境开启还有几日，他不信就没有别的办法搞到一个信物。
天波城长老杀人诛心，他长袖一甩，冷哼：
“阁下所付的灵石，待从秘境出来后，我等自会亲上天一宗，当着宗主的面，还给峰主。”
就是不知道天一宗到时候有没有脸要。
拍卖还没有结束，看事情告一段落，众人纷纷飞回二楼，云涯亦是悄然离去。
注意到他的动静，苏明雪幸灾乐祸：
“这就要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想要的没拿到，脸倒是丢尽了。”
谢翎遥比她高比她腿长，原本是被她拉着，这会已经是他走在前头，闻言回握她的手，将人往前扯两步，阴阳怪气道：
“是吗，那你下去再安慰两句？”
苏明雪被他拽的颠仆两步，谢翎遥回身来扶，正好撞了个满怀，手停在对方腰上，一时两人都有些怔楞。
苏明雪眨眨眼，眼前人的领口微微松弛，略略抬头就是对方的喉结，后知后觉意识到两人此刻的姿势过于亲密，她胸口不由地漏掉一拍，双颊染上一抹粉色，眼眸也清亮水润起来。
“你……”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嗓子发紧，说话都有些哆嗦，赶紧住嘴。
谢翎遥亦是不动，气氛仿佛是凝固的，这里与楼下割裂成两个世界，片刻后，他就着这个姿势将人抱到同一阶，语气平静：
“注意看路。”
“哦。”
苏明雪跟着他默默地往上走，这次两个人都安静很多，没有人说话。
若不是靠的太近，以至于能清晰听到心跳声，苏明雪也就信了他的波澜不惊。
春风客舍。
叶仙仙刚安抚好李律章，门就被毫不客气的推开，动静绝对算不上礼貌。
她柳眉微蹙，正想指责，就看到师父云涯进来。
往日整洁的长袍破破烂烂，脸上也有几道伤口，面色不善，一看便知道与人争斗且没讨到好。
叶仙仙惊呼出声，乳燕投林一般扑进对方怀里。
“师父，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床上，听到叶仙仙叫师父，李律章心头一紧，整个人都不自觉绷了起来。
若不是叶仙仙以死相要，云涯绝对会杀了他的，绝对。
他时常能感觉到浅浅淡淡杀意笼罩，这也是他还愿意对叶仙仙说好话的原因之一。
微微侧头，眼见那一对师徒，一个泪眼婆娑的上药，还轻轻去吹伤口，一个光着上半身目光柔和，他就觉得反胃。
好一对没羞没臊的师徒，以是怎么觉得叶仙仙纯真善良的，明明是个又蠢又毒又浪荡的贱妇。
她去什么天一宗，她应该去合欢宗，被千人万人践踏。
永远用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让男人怜惜，贱人，贱人。
李律章胸口剧烈起伏，心头火不断燃烧，抑制不住咳起来。
动静惊到了叶仙仙，她担忧地看过去，想到云涯此回的目的，赶紧问道：
“师父，您拿到进入秘境的信物了吗？”
云涯面色冷淡起来：“出了点意外。”
叶仙仙似无所觉，拉着他的手继续撒娇：
“我不管，师父，您一定要带师弟一起进去，否则弟子也不去，您一向最疼弟子了，就依弟子一次，他可是为我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伤口还没擦完药，云涯却没了往常哄着小弟子的兴致，收拢了衣服，不理会她这幅情态：
“我心中有数，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说着便要离去。
叶仙仙手中拿着药不知所措，师父从未如此对她，从来都是温和细心，软语小意的，天一宗所有弟子都说师父冷厉严肃，可她从不觉得，她觉得师父很温柔。
李律章又开始咳了。
叶仙仙听他痛苦虚弱的咳声，心中涌现出一股力量。
“师父！”她高声叫停云涯，声音有些尖利。
“师父，仙仙求您了，您就救他一次吧，他沦落至此，难道和您没有一点关系？难道不是您犯的错吗？您就当补偿他，可以吗？”
杀气，凛冽的杀气。
杀气萦绕在房间里，李律章连大气也不敢出。
云涯重新踏进房间，看着有些瑟缩的叶仙仙，忽而轻笑出声，别人说也就罢了，她也这么说。
他挖人灵根，难道不是为救她，为救她，他视若传承的弟子叛逃，为了她，他成为整个仙门的笑柄，成为天一宗的耻辱。
甚至此番回去，他不会再是瑶光峰的峰主。
现在，他捧在手上小心呵护的弟子，却也来指责他。
“仙仙，你觉得师父做得不对？”他走到她近前，用一如从前和善的语气问道。
叶仙仙不自觉退后，柔弱的本能让她意识到危险：
“不……师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您能对师弟好一点。”
“赎罪是吗，因为我挖了他的灵根，应该向他赎罪是吗？”
叶仙仙轻轻呜咽起来：“不……不……师父……”
“那这样吧，他的灵根在你身体里，师父再拿出来，还给他，好吗？”
“不！不行！”
意识到师父说了什么，叶仙仙迅猛后退，眸中迸发出凶兽一样的目光，警惕而恐惧地看着云涯，生怕他真的下手。
“你说是师父的错，可灵根明明在你身体里，最好的偿还方式，不是还给他吗。师父以前错了……”
“不不不，师父，你没有错，你是为了我。”她摇头打断云涯的说，面容惊慌恳求：
“是仙仙错了，仙仙不该责怪您，仙仙以后再也不说这些，只听师父的话。”
云涯看着眼前心爱的女子，骤然生出来荒诞可笑的感觉，善良吗？对，善良，她平时连一只兔子都不愿伤害，觉得蝴蝶漂亮也不舍得去抓，她怜悯这些脆弱的生命，她当然善良。
可此刻，她还是善良的吗？
他知道她一直介怀他取了别人的灵根给她，此刻又拼命拒绝归还，甚至不惜跪地求饶。
可笑吗，可笑的是谁。
云涯第一次，甚至连灵魂都感受到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