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穿着迥异、年龄不一的宾客正徐徐走近。
不知是不是叶无量请来的群演，反正人群济济在一堂，人声鼎沸。
黑白双煞作为今天迎宾的使臣，穿着也比平日里的清素白衣更为隆重了些。
江莀紧张的手心冒汗，一把抓住身边的陆飞昂。
“怎么办怎么办？到时候该说些什么？”
社牛的陆飞昂倒是丝毫不惧，“江师兄不要怕，我负责控制大局，你就帮我调节调节气氛就可以，按自己的心意，想说什么说什么！”
调节气氛？
按自己的心意？
想说什么说什么？
火烧眉毛，江莀虽抗拒，可也只能乖乖应下。
他讪讪的跟在陆飞昂身后，还没等露出全脸，就被陆飞昂慷慨激昂的开场白吓到。
“各位来宾大家好！”
洪亮的嗓音顿时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瞩目，成千上万只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
在江莀眼中，经过了视网膜的滤化，全部转变成江歌的脸，正如狼似虎的盯着他。
江莀顿觉浑身细胞都紧绷起来，凛然挺起身，又觉得肚子好似又波涛江水在翻滚。
陆飞昂完全没注意到江莀的反常，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微笑道：“欢迎大家来捧场，至此，我们希望这对新人——”
他瞥了眼旁边的江莀，示意到你了。
江莀脸涨的通红，一时间成了众望所归，内里翻滚更是滔滔不绝。
不行
忍不住了
噗——
他在紧张条件下便会触碰的开关开启，正当众人左顾右盼的疑惑着哪来的声音时，呼吸一滞。
陆飞昂脸色一白，怕事情演变成他控制不了的地步，急忙道：“江莀师兄，快说！”
江莀咬牙切齿、绞尽脑汁。
调节气氛！对，调节气氛。
结合场景的适宜，他脱口道：“少吃地瓜少放屁！”
“”
台下的众脸茫然。
希望这对新人少吃地瓜少放屁？！？
“”
“哇哈哈哈哈啊！”
反应过来时，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哄堂大笑。
调节气氛get。
平时厚脸皮的陆飞昂如今都恨不得挖坑把自己埋起来。
虽说场面已经超出预期，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希望大家吃好喝好，我们愿意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江莀无措到五官都扭打在一起，没事吧没事吧？怎么又到他了？
江莀只能按计划，按自己的心意“吐露心声”。
“当个人吧，当个人吧！！！”
“”
这下没人笑了，只能无尽的沉默。
祝福是当个人吧？
按自己的心意get。
陆飞昂眼角一抽，他尽管没有胆量去看，也能感受到又无数双充满愠怒的眼睛落在身上。
他怕引火烧身，成为众矢之的，只想完成任务后快速跑路。
“最后，送给广大来宾的最后一句话——”
陆飞昂说完，便如一只夹着尾巴的老狗，灰溜溜离开了。
只剩江莀一个台柱，他也顾不得其他情绪，冲着陆飞昂的方向厉声喊道：
“陆飞昂你有病吧！！！”
想说什么说什么get。
陆飞昂随口一说的话，江莀无一例外，都“完美完成”了。
“”
二人离去，留下的只有一片滑稽的荒凉。
落叶纷飞，只剩光秃秃的树枝。
不正常，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参加这么不正常的新婚。
沈攸帮谢殇摆弄着衣服，眉头紧锁。
两个人的影子好似两只行动笨拙的充气娃娃，一边费劲心思的摆弄，一边又忍不住几次失笑出声。
“哈哈哈哈，子衿，你就放弃吧，这件喜服你是真的穿不进去。”
谢殇依旧一如往常的执拗：“再试试看。”
沈攸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耐心，正常情况下可能早就耐心告急了，可偏偏对这人，仿佛是无穷无尽的。
最后，沈攸没办法，只能找一件款式和颜色都与喜服较为相近的宽衣。
她无奈的扬了扬下巴：“喏，这样也不像啊，这你就满意了吗？”
“这样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还怎么骗过别人？”
谢殇被她活灵活现的小表情逗笑，“别急，我有办法。”
沈攸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神情左右飘忽。
“什么？”
谢殇目光灼灼，掌心覆住她的脸，找到额头最为相近的位置，轻轻贴合上去。
一道刺目的蓝光在两人额头处交汇，宛若一朵绽放的蓝莲花。
待沈攸视线清晰时，竟看见面前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子衿？”
连语调中都是隐藏不住的惊喜。
谢殇笑笑，悦耳的声线倒是没有丝毫的变化。
“傻丫头，这叫做幻颜术，施法者可以完全幻化成被施法者的皮相。”
沈攸挠挠脸，总觉得哪不对劲。
“可是，你的声音没变。那一说话，岂不是露馅了？”
“你猜我刚刚为什么要连接咱们的感官？”
谢殇嗤笑着弹了下她的额头：“因为我在上面施了法，你说话我不说话时，可以自动传音到我这儿来。”
沈攸的眸子渐渐惊喜般的亮起，又含了一抹笑意。
“原来如此。”
想不到修真世界的科技如此发达，不仅能进行无痕的换头手术，还可以有高质量的传声筒和通话设备。
“那好子衿，我就躲在一个地方，然后按情况说话，这样就都不会露馅啦。”
“嗯。”谢殇点点头：“不过可不要乱说话，我顶着的可是你的脸皮。”
沈攸手掌拍打在他的肩头：“还有你，不许顶着我的脸做坏事！”
话音刚落，木门外便传来一声急促的脚步声。
沈攸急忙躲进柜子里，蹲在上面小小的一只，并不占用太大的空间。
谢殇坐在铜镜前，眉头微微蹩着，似乎有些耐心告急。
沈攸顺着柜子的缝隙看去，透过光亮，险些没忍住笑出声。
想不到，子衿偶尔穿一次这等鲜艳的眼色，显得眉峰鼻骨都更为深邃高挺，整体的气质与风韵完完全全被显露了出来。
她眨眨眼，像是含了一汪清澈的泉水。
即使改变了皮相，沈攸也能在脑海中深刻临摹出他的样貌。
脑海中那人的眉宇都煞是清晰，可她看着，又像是与脑海中某段被尘封的身影重合。
思绪向一把深入骨髓的刀刃，渐渐清晰的同时，尽头却像是被一层淡淡烟云所遮挡，怎么看也不清楚。
她的思忖，被破门而入的脚步声打断。
媒婆火急火燎的从外面冲进来，手中的布绢摇摇晃晃。
谢殇神色一凛，指尖轻挑，红盖头就覆在了眼前。
“小姑娘啊，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不仅不慢的呢？”
谢殇没应声，径直掠过她，阔步走出门。
媒婆看背影看得有些出神，怎么几日不见，小姑娘长高了这么多？
他风风火火的在前面走着，媒婆在身后掠开腿跟。
姿势十分霸气的扬开花轿的布帘，随后懒洋洋的向后一倚。
轿夫都有些看得呆着，忍不住提醒道：“姑娘，大喜的日子，还请注意仪态。”
沈攸竖起耳朵听见了动静，清清嗓子，道：“好，谢谢。”
谢殇本不打算理会，可声音确是不受控制的传了过来。
“”他无奈的懒散一动，悠然转了个身，不再去看。
轿夫：“”
这样的神态、这样的话，好像怎么也匹配不到一起去。
轿夫无语凝噎，只能相互示意下，合力将其抬起。
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日看着娇小的小姑娘，是有些肉在身上的。
几个壮汉抬起来，倒是有些吃力。
“小丫头，来末桓山这几天，看来伙食不错啊！”
在车上的谢殇都快睡着了，在柜子里的沈攸却是尴尬的扣出三室一厅。
扯谎道：“嗯我长胖了。”
谢殇昨天一夜未眠，又加上这抬轿带起的弧度实在过于舒坦。
他长睫垂下，坦然的阖上了双目。
砰——
沈攸打死也没想到，柜子的大门竟被一只手骤然打开。
“陆师兄？！？”
陆飞昂也吃了一惊，手足无措时抹了把头顶的汗珠。
“小攸，快！来不及解释了，先让我躲一躲！”
“诶”
没等沈攸说完，陆飞昂便挤了进去。
狭小的空间顿时被塞的满满当当。
谢殇睡得正沉，一星半点的声音难以动摇他的倦意。
倒是外面的几个轿夫脚步陡然一停。
……男人的声音？
他们面面相觑，只把那声音当做是从娇子里面传来的。
可是谁又有哪只眼睛看到了，男人是从哪进来的啊！
沈攸被陆飞昂这么一吓，把伪装的事情抛于脑后。
“陆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陆飞昂目眦欲裂，急忙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点声，会被发现的。”
几个轿夫：“”
在车里孤男寡女、明目张胆的搞小动作，真当他们聋吗？！？
况且，谁能告诉他们，那个男人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真的很恐怖啊！
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沈攸猜测道：“可是因为江莀师兄？”
陆飞昂用力点头。
果然，懂他者，小攸也。
“我刚刚对他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他正想提刀来杀我呢！如果被发现咱们两个躲在这，可是会没命的！”
见不得人的勾当？
说的要不要这么露骨啊！
几个轿夫年纪不大，但对这方面的事，却是格外敏感。
都纷纷窘迫的低下头，不再言语。
此刻的他们，如果条件允许，真的想聋。
砰——
又一阵巨响，给轿夫们吓的身体一颤，差点没有手抖扔下去。
江莀遁着陆飞昂的气息，一把打开柜门，眼神是极致的危险。
他的阴影完全覆盖在二人身上，作为吃瓜者的沈攸，都忍不住被这气场吓退了步。
“陆飞昂，你居然丢下我一个人跑开，居然还有脸来找小师妹！”
陆飞昂低头嘬唇，活像一只小仓鼠，喃喃道：“江莀师兄，也不能全怪我不是，你自己也有问题。”
江莀一时哑声，毫无底气饿反驳道：“明明你说的我都做了啊！”
陆飞昂：“做是做了，但你看你做得对吗？”
江莀：“”
几个轿夫彻底懵圈，疑惑的同时，还感觉背后有阴冷的凉气渗入。
其中一个轿夫问道：“又来了一个男人，你们你们看见他是怎么进来的吗？”
他们无一都小脸煞白，那还有心情考虑他们之间的多角恋了？
他们只好奇，大变活人，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
时间静默半晌。
几人大眼瞪小眼，拼命咽口水。
“啊啊啊啊啊！！！”
几人像是商量好一般，一同扔下手中的花轿，如刚出笼的野兽，向四面八方逃窜。
叶无量听见了声音，正巧刚走出门来，便撞见这一幕。
“这是发生什么了？”
轿夫吓得上气不接下气：“轿子轿子里有鬼！”
叶无量目光一瞥，竟觉得饶有兴致的笑了笑。
“是人是鬼，拉出来看看不就得了。
被巨响振醒后，谢殇不悦的掀了下眼皮，直到困倦消散，透过那层布帘所传来的脚步才蔓延到耳边。
他只盯着那透出的光线，像是胸有成竹一般，低低的笑了两声。
叶无量抱臂，即使看不清眉眼，却也好似在如冰如火的对峙着。
“出来吧。”
谢殇冷漠的神色在听罢有了些不易察觉的波动，他指尖轻点，额头所施之法也随之消散。
“……”
不远处的沈攸怔住，木纳的摸了摸额头，旋即飞块起身，脚下生风般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