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两人在一起走着，时不时指尖摩擦在一起，又如过电般很快分开了。
沈攸笑吟吟的倾身在他面前，声音软绵绵的。
“子衿，你想不想吃糖葫芦啊？”
谢殇本想一口回绝过去，可看着小姑娘充满希冀的眼神，又将想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嗯，好。”
“老板，等一下。”
沈攸叫停了行走的糖葫芦，踮脚在上面仔细挑选。
谢殇看着上面形状各异的样子，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
他向来对吃食方面没什么兴趣，更别说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沈攸付完钱，将其中一个递给了谢殇。
“我真的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能吃到黑枣做的糖葫芦，我可爱吃了，喏，你也尝尝。”
谢殇垂眸看着黑乎乎的团子穿在一起，有些难以启齿。
沈攸笑了，一把将糖葫芦塞到他嘴边。
“尝尝嘛，虽然形状很像羊粪蛋，但味道真的很不错！”
谢殇试探性的一开口，就被小姑娘将整个蜜枣都塞进嘴里。
他细细咀嚼着，额头的结渐渐散开了。
这个东西居然这么好吃？
“怎么样怎么样？”沈攸迫不及待的问着，眸中闪烁着微光，似乎对此很有信心。
谢殇一如既往的口是心非：“一般吧。”
沈攸：“”
她心里跟明镜一样，明明谢殇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子衿呀，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我怎么样？”谢殇被质问的心口一颤。
沈攸掐着小腰，点了点下巴，像是在说教。
“你跟我怎么就一句实话都没有呢？”
沈攸边走边回想，打趣般的说道：“虽说我不知道第一次见你，你为什么会做那种奇奇怪怪的行为，但我打心底里又觉得，你不像是一个坏人。”
“当着你的面，杀了那么多人，也不算坏？”
问出这话时，谢殇嘴角似是自嘲般的勾勒起。
沈攸哑声，不知如何做答，只能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你呀，就是无论做什么，都喜欢口是心非。明明有些事情，坦荡承认就好啦。”
她指尖点了点冰糖葫芦，脆声道：“就比如这个冰糖葫芦，明明你就觉得很好吃嘛。”
话落，谢殇没应声。
他的眼中几乎平淡的表面，似有暗云翻滚，蕴藏着无尽交杂的情绪。
见谢殇没反应，沈攸还以为自己说错话，戳中了他的某些伤心事。
“子衿，你没事吧，我说的话你别太在意”
“攸攸。”
谢殇开口打断了她未完的话语，他对她明明是温和的笑，可嘴角带起的弧度却是苦涩的。
“我问你个问题，好吗？”
沈攸木讷的点头：“你问。”
“如果有一天，你说了一句话，造成了一种不可逆转的结局。”
“当你再次想要说出口时，你会选择坦言相告，还是言不由衷？”
不知是不是沈攸的错觉，她只觉得谢殇在问出这话时，连嘴角那略微的弧度都难以维持。
“嗯”沈攸顿了顿，没有一概而论。
“那得看看是什么样的话，或者是什么时候想说。”
“无时无刻。”
谢殇的语气很淡，可又带着毋庸置疑的肯定。
灼热的目光只落在一人身上，周围的一切似乎虚化，如暴风雨中攫取了所有光亮。
一时间，只剩她。
“子衿”
沈攸喃喃道，不自觉的想要逃避那视线。
“如果是我，我会告诉她。但不是以语言上的表述，而是在生活中无时无刻的每个瞬间。”
“哈哈哈哈。”
谢殇不明所以的笑起来，收束了面上的所有表情，温柔的语气宛若山间清泉。
“可是我早就已经告诉过她了。”
在每个眼神中。
在每个动作中。
在第一次见面时。
在相处过程中的每一瞬间。
沈攸怔然，似乎有些理解这话的意思。
但却不敢往深里想，怕一不留神，就深深的坠入其中。
谢殇道：“好啦，我现在跟你说实话，我想吃烤地瓜。”
“噗嗤。”
二人对视一看，又心有灵犀般的笑了起来。
沈攸转身走向烤地瓜的摊前，思索片刻，终究决定只买了一个。
“子衿，这烤地瓜呢，一个人吃一个是没有意思的。要两个人一起分，这样吃起来，才有感觉！”
谢殇挑挑眉：“嗯？怎么分？你一口我一口吗？”
这人又开始没个正形了，沈攸赧然的低下头，小声解释道：“是要掰开，掰成两半才可以！”
“好啦，不逗你了。”
谢殇的手很大，只用两指尖扯住一半的地瓜，用力一卷。
只扯掉了一半的地瓜皮。
沈攸：“”
地瓜扯成这样，是没办法一起分享的。于是她大义凛然的将地瓜推去：“子衿，你吃吧，我就不吃了。”
谢殇摆摆手：“还是你吃吧。”
两人客套似的推搡着——
“你吃你吃。”
“你吃吧，我就不吃了。”
“你吃嘛吃嘛。”
“”
在一番毫无意义的囫囵对话后。
二人此时有着共同的想法——算了，既然这么谦让，那我就吃吧。
当二人的思绪撞在一起时，就连动作也分外同步。
一齐对上了沈攸手中的地瓜，齐齐咬了下去。
在那一瞬间，鼻尖相碰，气息纠缠。
除了两颗怦怦直跳的心，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是寂静无声的。
二人不知哪来的默契，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又齐齐拿开了。
事情来的太过突然，连谢殇也少见的染红了耳尖。
沈攸更是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将地瓜放在谢殇手中后，便磕磕绊绊的说道：“子衿你吃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音一落，她便脚下生风般快速离去。
谢殇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手中地瓜那滚烫的热度，似乎一点点蔓延至全身，最后停留在了心尖。
他启唇品尝了一口，脸上漾开真心的笑容，像是在描述手中的地瓜，又像是在描述心口处的滋味。
“……真甜。”
过了年关，便是临近表演的日子。
正值上元佳节，阖家团圆的时期。
这些日子，无一例外都忙的不可开交，但细细数算，似乎并无进展。
陆飞昂整个人泄气的趴在桌上，漫无目的的嘟囔道：“小攸，怎么办啊？难道我也要上场吗？”
沈攸在一旁笨拙的拨弄着琴弦，勉强回应道：“没办法啊陆师兄，为了得到那三大法器，我这也不是在学习嘛。这事情虽难，但终究也是要克服的。难道你就没有什么别的特长？”
提到特长，陆飞昂磳的一下坐起身：“我有啊！”
“什么？”
陆飞昂挑挑眉：“我会眉毛跳舞！”
沈攸：“”
一旁的正在练习舞蹈的周牧城驻足，看着这模样少见的掩面大笑起来。
她是一个较为内敛的女孩，还是第一次笑的如此开怀。
“哈哈哈哈哈，陆师弟，你这个也太可爱了吧？”
江莀看着也实为好奇，对着铜镜挤眉弄眼的暗暗学习起来。
沈攸看着书中的任务都对这种绝招颇为感兴趣，心底萌发出一个点子来。
“陆师兄，不如，到正式表演那天，你就负责这个舞蹈，绝对能让观众眼前一亮！”
陆飞昂歪嘴一笑，两个眉毛灵活的跳起了霹雳舞，一边跳一边得意洋洋的说着：“可是这样？”
“哈哈哈哈哈。”
屋内又引发了一阵哄堂大笑。
谢殇不知何时倾身向前，附在沈攸耳边说了一句。
“你就不会跳舞么？”
“不不会啊。”
沈攸期期艾艾的回应着，慌张的神情暴露了她内心的想法。
她实则倒是有经常在家偷偷练习跳舞，不过自小到大一直没有表现机会。
日子一久，她便和朋友约定好，以后若是在别人面前跳舞，只能跳给自己喜欢的人。
这个约定，在这个世界，是一个只有自己知晓的秘密。
“啧。”
谢殇不明所以的轻啧一声，旋即投去一个不信邪的眼神。
沈攸冷哼一声，反驳道：“你快好好吹你的笛子吧！练好了吗？”
谢殇十分自信的耸耸肩：“区区一个破笛子，也能难得倒我？”
“哟。”
沈攸吃惊的眉目微颤：“那你试试？”
谢殇信心满满的提起笛子，嘘的吹了一声。
嘘——
然而，在众人满怀期待的眼神中，他只是吹了一个嘘。
一口长气舒出，完美漏气。
没有一个音调压准。
“”
时间再度陷入无声。
“哈哈。”
沈攸干巴巴笑的两声打破了沉寂，拍了拍肩膀，像是安慰又像是警告。
“快点练奥，子衿。”
她趴在他耳边，笑意盈盈的道：“要不然，我可是要把你的身份说出去哦。”
谢殇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径直走开。
完美漏气的笛子，伴随着他行走的轨迹，嘘嘘了一路。
……
时间紧迫，主角们从白天一直训练到了黑夜。
沈攸揉了揉红肿的手，只能咬着牙继续练。
这是她的工作，为了帮男主小七聚齐法器。
虽说男主小七不知身在何方，但该走的剧情，她却是要一点不少的帮他走完。
江歌见状，扯了些材质坚硬的布条，帮她包裹在上面。
“这小手红成这样。”
她如一个贴心的大姐姐一般，慢条斯理的将其一圈圈缠上。
沈攸心中涌出一股暖流，诧异道：“江歌师姐，你的手弹琴时，就不会痛吗？”
“哈哈。”
江歌浑然不在意：“我们啊，都是常年练剑习武，手上的老茧不在少数，这区区琴弦，压根没什么感觉。”
“反倒是你这样的小姑娘，小手白嫩嫩的，还是不要弄伤为好。”
沈攸怔然，整只手木讷到不敢动，只如一只提线木偶一般任由江歌摆弄。
来这个书中世界个把月，她一直将这里的人，都当成书中的纸片人角色。
包括在以往的工作中，她都循规蹈矩的进行任务，从未逾矩。
还是第一次，她反倒真情实感的意识到，他们不是纸片人，而是存在这个世界中，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他们与她都一样，只不过是存在的世界不同。
“江歌师姐，你就不好奇，我明明不常练剑，却还是在试剑大会上拔得头筹吗？”
话落时，江歌也正好完成了包裹的最后一步，还细心的从随手而系的死结，改成了蝴蝶结。
“我的小师妹啊，要不然就是天资聪颖，要不然就是运气好。”
沈攸惭愧的低下头：“实不相瞒，我弱的很。不过是运气好，占了你说的后者。”
“怕什么？”
江歌好脾气的一把揽过沈攸：“你和小周师妹两个人，就负责貌美如花即可。大师姐，替你们打天下！”
夜色逐渐朦胧，沈攸一个人从满堂哄闹，待到四周寂静无人。
她完整的练习了一遍琴弦，最后一个尾音落下，才放心的仰身躺下。
“呼。”
耗费了这么多天的时间，明天应该不会出问题了。
她对着窗口看向漫天繁星，心中迸发出久违的满足感。
在主角团共同努力下，她能够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这就是团魂的魅力啊。
是所有人聚集在一起，为了目标，共同努力完成一个心愿。
先不论结局如何，这个过程，已经足矣让人欣慰了。
伴随着逐渐走来的脚步声，飘香的饭菜味道也随之而来。
“沈姑娘？”
沈攸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一骨碌起身，热情道：
“小长青？”
长青一手提着食盒，一手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沈姑娘，我们城主怕你饿到，特意为姑娘准备了饭菜。”
不说不觉得，一闻见这满屋令人垂涎三尺的味道，沈攸的肚子有眼力的咕噜噜叫了起来。
她毫不客气的接过食盒，嗤笑道：“谢谢你，小长青。你吃饭了吗？要不来一起吃点？”
长青摆摆手，满是抗拒的意味。
“沈姑娘，这是我们城主特意为你准备的，长青可不敢。况且，长青不饿。”
沈攸笑笑，忍不住大快朵颐的吃起来。
“沈姑娘，其实我们城主想亲自送过来了，但是长青怕城主冷，才硬生生的将食盒抢了过来。”
沈攸停下手中筷子的动作，顷刻后启唇开口，迟疑道：“长青，你们城主，我想你们城主，在望悠城所杀的那些人，一定是情有可原。”
语气不是疑问，而是坚定的陈述。
长青了然于心的笑笑：“城主果真没看错沈姑娘，明明是亲眼所见，但姑娘却更愿意相信城主的品性。”
他说着说着，慢悠悠的坐下，无辜的狗狗眼里像是泛着泪光。
“城主过的不容易，极少有人能够理解他。一开始，就算是解释也无济于事。时间久了，城主便将这种理解摒弃。但我相信，城主的内心，一定还是渴望的。”
沈攸并不想欺骗，于是将自己的心境一五一十的全盘托出。
“我一开始确实是被吓到了，若是现在我没有接触他，我也是会和其他人抱有一样的心态。”
“但现在不一样了，比起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更想用心去了解一个人。”
长青解释道：“城主当时绝对没有想吓唬沈姑娘的意思，他是真心实意想带你去看灯会的，只不过操刀的侍卫记错了地点，才让这场闹剧演变到了你的眼前。”
“而那些人，只不过是魔君苏逸派来刺杀的刺客。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都要架在头上了，城主自是不能放过。”
明明是悬在心里的一颗石头，可当真正被告知真相时，却完全没有想象中释然。
或许，在她心中，早就已经为他找到了千万种可能发生的理由了。
沈攸挠挠脸，敛眸，有些不好意思问出口：“长青那第一次见面就做出那样的举动，这又是为何？”
这个问题让长青犯了难，毕竟在他眼中，城主从未做出如此孟浪的行为。
“这个长青是真的不知道。”
寒风卷着雪花，透过窗缝灌入了丝丝凉意。
繁星点点落入她的眼眸，好似所念之人就在眼前。
这此时，沈攸脑海不合时宜的想起他说过的那句话。
“可是我早就已经告诉过她了。”
“无时无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