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阴尸村（一）下一代天师
小美的死亡口琴事件之后，陈博正、我及金喜终于可以好好入睡了。
我这辈子还没体验过被同学当成菩萨般崇拜的感觉，如今好好体验了一回。许多同学听闻陈博正的叙述，纷纷来询问我各种问题，例如家中风水、阴阳眼、修道等等。
事实上，风水、驱鬼与面相虽然都被归属在玄学，但是三个领域相差甚远，有些奇怪的问题连张晓云都无法解答。
即便如此，我还是由系上边缘人一跃成为风云人物，也意外收获了不少新朋友。
开学前一个月，张晓云开始带着我四处奔走，解决一些小案件，偶尔也会尝试让我处理，累积了不少经验。
「下周是师父的大寿，你也要跟我一起去。」
我和张晓云仍然经常去那间城隍庙与庙祝小聚，而庙祝也总会用手冲茶招待我们。
当张晓云一面啜饮著温醇的茶水，一面向我宣布这项消息时，我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感到有些好奇。
「师父的师父，也就是我的师公？是师父的祖父？」我咳了一声，「如果师父是六十五岁……那师公几岁了？」
张晓云漫不经心道：「我记得一百二十了。」
我险些被茶呛到，「你们不是人类吗？这都破世界纪录了吧？」
「是人类啊。」张晓云笑道，精致的粉色美甲轻刮著着杯缘，「不信的话，你问问金喜。」
金喜还是坚持一直跟着我，只是有第三人在场的时候，她都是个称职的透明人──不说话，也没有存在感。
见自己被点名，金喜点头道：「绝对是人类没错，我没闻到其他精怪的味道。」她接着面露狐疑，「但是，如果像怀清所说，您真的已经六十五岁，为何不显老态？」
张晓云朝她招了招手，「给你看一样东西。
金喜凑过去后，我打趣道：「怎么，我不能看吗？」
「晚点再告诉你，更何况这部位也不方便给异性看。」张晓云仍旧笑着。她拉了下领口，金喜只瞧过一眼后脸色就变了。
金喜大惊，「那是……我以为已经绝迹了，怎么得到的？」
张晓云若无其事地整理著衣领，「『长寿』就是天师背负的宿命，也能说是诅咒吧。那时我十五岁，在试炼上的表现是最好的，不负众望继承了第六十七代天师的名号，也从师父那里继承了『长寿』。保卫世人是我们的天职，理所当然不能那么早死。」
虽然她语焉不详，但是听上去每代天师的寿命都非常长。长寿原本是世人极力追求之物，今日却被张晓云形容为诅咒。
「如果是这样的话，师父会希望张希灵成为下一代天师吗？」我问。
张晓云沉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她不打算回答时，她才道：「我宁愿她不要。」
在我的观念中总认为天师是世外高人，应该隐居于山林，过着隐士般的生活，然而事实上，师公张劭淳就住在津市，而且是相当市区的所在。
八月下旬，张劭淳的大寿前几日，我和张晓云先行到附近的饭店入住。由于此次时机特殊，金喜不方便跟来，只留给我一张黄符，告诉我若遇到危险，只要持此符喊她的名字，便能立刻赶到我身边。
张晓云非常看重这次寿礼，准备了一面非常昂贵的苏绣屏风作为礼物。同时，她也给了我整套唐装，吩咐我在张劭淳的大寿上得注重仪表。
当天早上，我看着张晓云那身改良中式旗袍，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唐装，心里老觉得有些别扭。
「大家都这样穿，别担心。」张晓云挥了挥手。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她面露紧张，害得我也开始忐忑不安了。
租来的黑色轿车缓缓驶向位于内湖的一幢别墅，我下了车，竟意外看见张希灵也来了。
「张希……」我笑着举起手，正要打招呼时，却见她神色严肃地步入别墅。
不止张希灵，下车后，我敏感地注意到连张晓云的情绪也变了。
张劭淳──师公──有这么可怕？
我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张劭淳是一名目光矍铄的老者，身穿浅棕色唐装，身材高大。尽管他头发花白，也年过一百，面孔却显得很年轻，也能正常行动。
除了我们师徒与张希灵，在场的还有八名男女，都是张劭淳的徒弟，即张晓云的师弟妹们。
名字我记不全，大家对我也很是客气有礼，没有像张希灵初见时的针锋相对。
「师姐，听说这次你要代徒弟抽签？」一位名为张亦宁的少年问道。按照辈分来说，我得喊他师叔，但对方的年纪看上去竟比我小不少。
张晓云点了点头，我问道：「什么抽签？」
「因你是外门弟子，依据规定不能事先告诉你，待会就知道了。」张晓云拍了拍我的肩膀。
这时，张希灵终于注意到我了。她的表情和缓了一些，端着一杯茶来到我们身旁。
「你也来了？」张希灵道：「我以为你不需要来的。」
我一头雾水，「为什么我不需要来？」
张希灵意味深长地道：「待会就知道了。」
我：「……」
稍后，张劭淳开了金口，我总算知道为何众人之间的气氛如此凝重了。
感谢各位远道而来，今日，是五十载一度的试炼。」
我惊得呆住了──试炼？
张劭淳微笑着补充道：「当然也正好是我的生日。」
压抑的笑声在人群间响起，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张晓云之前曾和我提过，试炼是张家的传统，五十年举办一次，凡三十岁以下的张家弟子均可参与，会依据试炼的表现决定下一代天师人选。
然而，继承天师之名的必须是张家人，姓张，如果有像我这样的外姓正式弟子，即便在试炼中得到最好的成绩，也无法继承天师的名号。
每代只有一位天师，是经过严格的训练及选拔后选出，可谓精英中的精英。
第六十六代天师是张劭淳，六十七代则是张晓云，这次进行的是第六十八代的天师试炼。
随着张劭淳话语落下，一名中年女子手持签筒步出，众人纷纷上前抽竹签，连已是天师的张晓云也不例外。
「抱歉，没办法事先告诉你。」张晓云捏着那支竹签，表情依旧凝重，「试炼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上一代天师的弟子必须参加，但是因为我截至目前为止都没有收任何正式弟子，所以必须亲自参加。这是为了检视天师的教导成果，也是为了确保参加者的数量。」
我傻眼了，「但是师父代替徒弟参加试炼不是很奇怪吗？更何况已经是天师了，参加还有什么意义？」
「只是走个过场而已，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张晓云喃喃道：「毕竟试炼的内容通常都很困难，历届在这期间失去性命的弟子也不在少数。」
她翻过竹签，尾部以朱砂刻著三个小字。
我定睛一看，只见那三个字赫然是「阴尸村。」
其他人也各自拿到了不同的签，我盯着「阴尸村」，心中浮现一股道不明的寒意，「阴尸是什么意思？」
「阴尸是经久不腐的尸体，会蚕食家中的气运，导致家族衰败。另外也有传言阴尸会吃人。」张晓云将签翻到另一面，是一行地址，写著「津市西区上林村」。
我的脑中浮现了电影中僵尸的画面，打了个寒颤。
张晓云道：「试炼为期一个月，你开学前两周应该能翘课吧？你跟我一起去学习比较好。」
「可以。」我连忙道：「可是我们具体要去做什么？」
「试炼的内容常是历代无法解决的案件，我们要去签上提到的村子，处理阴尸的问题。」
我瞪大眼，「但是参与试炼的通常是弟子对吧？既然如此，怎么会交付这种大案子……」
张晓云微微一笑。
「很多案子都是这样解决的，在危机时往往能爆发出潜力。当年我的试炼是『龙门案』，一家十五口惨遭歹徒灭门，房子成了凶宅，而邻居也接二连三因不明原因死亡，能搬的都搬走了，久而久之附近就成了一片荒地。当初我去的时候，方圆一两公里内只有那幢荒废已久的空屋，看起来挺吓人的。」
「后来呢？」我问。
「那十五个厉鬼以不同的方式被杀害，死前都经历了非人的酷刑，又因作恶已久，带有强烈怨念的黑气直冲天际，附近的土地都被黑气笼罩著，寸草不生。」张晓云道：「这十五鬼连神佛都不收，因为已经没有教化的可能，只能打入炼狱。当时所有人都这样告诉我，但我偏不信邪。」
我听得冷汗直流。
进入凶宅后，我感到非常不舒服，便开始打坐静修。从小时候开始，师父就说我有很强的共感能力，所以在打坐时，我的元神替那十五厉鬼遭受了无数次死亡，当时我就决定一定要超渡他们。我一面感受他们的痛苦，一面念诵地藏经。足足念了七天，他们才愿意与我谈话。一番对谈结束后，我元气大伤，休息了一天，又连续念了七天的经文，才总算送走他们。」
七天──
我又好奇又毛骨悚然，问道：「但是七天不吃不喝不会饿死吗？」
张晓云笑道：「当然是会死，可我带了一个水壶，靠著那些水我撑了七天，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愧是被誉为当代最强的天师，除了有丰富的知识外，意志力也格外惊人。
张晓云又道：「我相信没有不能超渡的冤魂，然而阴尸是失了三魂，只有七魄的怪物，它们没有意识，只受到本能驱使。你要有心理准备，这次的试炼不同于以往，可能很难对付。」
我点点头，下意识又看了看签上的红字一眼，却越看越觉得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