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斯文败类的斯
l市地处中国东南部,四季分明但是阴晴不定,今天天气还不错,飒爽的秋风瑟瑟拂面,深秋像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淑女,给人最舒适的体感,最神秘莫测的冬天遐想,她不走冬季就不会来。
学校里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陶祉在公共电话亭给陈女士的秘书打了个电话,让她转告陈女士,她已经到学校了,记得让司机去接陶瀚宣下课。
她拢紧外套,去学生中心充了几百块钱话费和澡卡,趁着现在没人去生活超市买了三明治和牛奶,留着等下晚自习吃。
“怎么打你电话没接啊?”梁书禾在教学楼下碰到刚买完东西的陶祉,
“手机放家里了,喏——”陶祉把给梁书禾买的那份晚餐递过去,塑料袋子被风吹的飒飒响,两个人肩并肩上楼。
“你和陈女士还僵持着呢?”
梁书禾阖陶祉小学就是一个学校,初高中又同班,她家里的事都知道,当然也知道她家里养尊处优,家庭条件优渥,只是她将那些物质划分很清楚,都不是她的,所以与她无关,手机也从来不带来学校,实在要到电话不是去电话亭就是借老师的,出来玩方便联系也只有一个旧的按键诺基亚。
“习惯了,你知道的,三角形的稳定性,”陶明、陈歆平和陶祉各踞一方。
楼上下来了几个同学,梁书禾和他们打着招呼,两个人高一分班努力如愿考上了文科创新班,教室在三楼,一共六层,两头的直角邻边分别挨着高一高三,一个年级一栋楼,中间连廊将三栋楼都连在一起,为了给创新班的学生节省更多上下楼的通勤时间,选了中间层,也方便教创新班的老师串楼进行教学交流。
在靠窗座位坐下,陶祉没有和梁书禾在一个小组,两个人都管不住嘴,所以约好不同组不同座。
拆开一个口香糖轻轻嚼起来,从桌肚子抽出一张数学试卷开始做,班上很安静,来了一多半的人了,都在低着头做自己的作业,还有几个背书的在教室后头的背书角抱着书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陶祉做数学题速度很慢,哪怕做过的题目也要再重新在脑子里过一遍才能动笔,考的活一些就完全没有招架能力,所以陶祉只能翻来覆去做,笨鸟先飞,总结一些规律和经验,但是这样做,效果还是微乎其微,成绩一直上不去。
拿着试卷起身去办公室,陶祉趴在窗户上,用手挡着玻璃反光处认真往里瞧,老师们还没到校,现在是自习时间。陶祉叹了口气,打转回教室,她和班上的很多同学并不熟络,再加上大家到了高二进了创新班拼了命地在学,高手如云,女生又占了多数,都是暗暗较劲,强强对垒,各自的时间非常珍贵,陶祉又回到座位上,索性等同桌来了再问好了。
口香糖已经嚼的没有味道了,陶祉拿纸巾包了丢在垃圾桶里,顺带去打了杯热水。
回来就看到班长在走廊上和理创几个学霸在讨论问题,他们高一就认识,还有几个是一个班的,又都是高分保送的一中,各有一技之长,可以说是强强联合了。实验室进进出出好多人,理创有自己独立的实验室就在走廊边上,挨着厕所,陶祉感叹着学霸的世界,抿了一口热水回去继续刷题。
天黑得早,陶祉和梁书禾回宿舍快速洗了澡,趁着天气好在操场散了十分钟的步,陶祉有点想念在奶奶家的乡村时光,背个板凳坐在池塘前,扯两个草编手环,要么搬个竹床坐上边打扑克,跑得快斗地主,没有惩罚,尽兴就好。池塘旁以前是条黄土路,零几年乡下一天也见不到几辆车,大家要么摩托要么单车,一群小孩子趁着有光亮被家里大人逼着澡澡洗了澡,剩下一两毛电费,拖着自家哥哥姐姐传下来的滑板车,从土路那条坡上一冲而下,刹车都不带踩的,能溜下去半里多地远,一骑绝尘,溜下来的姿势一定要帅气,后面一个接一个也不怕漫天飞舞的黄土,家长拿着蒲扇在旁边边扇风边追上去,奈何追不到来无影去无踪的小家伙们,就将蒲扇垫在屁股底下,开始侃天侃地侃大山。
男人们张口闭口国家大事,女人们聊来聊去家长里短,嗓门大的河对岸都能听到。
那个时候陶明还没发财,陶家老宅就是普通的两层红砖屋,赶集都要走上五里地。
可是陶祉却觉得那是她最富有的时候。
什么都没有,却什么都有。
梁书禾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了,陶祉上到二楼拐角,瞥见一楼有个三步迈作两步的身影正往上跑,她估摸着这个人应该很急,于是侧过身子把挨楼梯这条路赶紧让了出来,没想到两个人想一块儿去了,都往右边凑,结果两人撞一起了。
陶祉感觉到肩膀被男生虚扶了一下,两人都穿了厚外套,还好都没摔跤也没受伤,更没有肢体接触,碰了一下立即分开。
“抱歉。”
“你没事吧?”
男女声同时开口,楼梯间的光线不怎么好,但陶祉感觉这个声音很耳熟,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陶祉想起来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过了,这么有辨识度,就是下午兴趣班那个拿她开涮的男生,她本来都要转身走了,想起来这个又停住了脚步,刚好身后的男生也拉住她的袖子。
“你等一等——”
陶祉回过头站在高一级的台阶,才堪堪与男生平视,视线从拉着她袖子的那双手落到对方的脸上。
“你干嘛?!”
没等他开口,陶祉生气地把他手打掉,又往后退了一步,做出防御姿势,
“我不就朝你打了个喷嚏吗,你还找到我学校里来了,等下我喊救命了啊!”
“别别别,姑奶奶,你听我解释行不行,我退后,你别激动。”他连退好几个台阶,站到一二楼之间的平台边,两只手自证清白似地举了起来。
陶祉往楼上三楼看了一眼,有好几个同学在,灯火通明,一时之间也安了心,俯视看向那个男孩。冷静下来之后才发现他居然也穿着一中的校服,校徽旁边挂着名牌,太黑太远看不清。
“好,你说。”
“我刚才拉着你是因为有个东西要给你。”
“给我?”
“下午你走太急了,你弟弟又幅画要我转交给你。”
怕女孩不相信,又赶紧补了一句,“陶瀚宣是你弟弟吧,下午他看到我俩聊天,以为我们是朋友,就把画给了我,我现在就给你。”
“画在哪?”
他又准备往上迈台阶,他一动,陶祉就跟着动,只好苦笑着扶着楼梯栏杆,金属的摸上去特别凉。
“我的教室在楼上,画在教室的书包里。”
“你是一中高二理创的?”
“不然?”他指着胸牌说道,“宋斯礼。唐宋的宋,斯文败类的斯,礼是不讲礼貌的礼。”
仿佛是自我认可,非常满意的样子,他点了点头,“嗯,不讲礼貌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