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雀决是妖神,且是被朱雀王抚养长大的正官。
他一生从未有败绩,至于之前让雀女的灵魂逃走,也不过是带着几分对“宠物”的逗弄色彩。
换句话说,在他看来他想要什么人死,就得死,从他彻底入魔之后,他便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全看心情了。
这一掌,雀决几乎是使出了十成神力。
他想让这些人都去死。
这一切也该结束了。
如果这世界没有了雀女,那他便是真的魔。
杀妻正道的真正的魔。
也是几千年来唯一的魔。
沉沙飞扬,天光乍现,那一声:“孽障。”
清寒卓绝。
刹那间,刀光劈碎了银色。
化作冰一般的碎片落在裂开的地表,落地成水。
那个举刀的男人,他满头银发,双眸猩红。
“师,师父……你拔-出昆仑刀了……?!……”方箕只觉得舌头不像是自己的了,有些打结。
昆仑法器昆仑刀实际是一把没有开刃的短匕首,昆仑老祖说此刀能变大,方箕一次没有见过,所以从来不信。
“箕儿,带沈朱先走,快走……!”他撑不了多久了,似乎是趁着理智还在,他看向度雪迟的方向。
来自本体的强大压迫感,度雪迟不想明白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让他带女人和这个小孩先走。
就在度雪迟的身体主动的往雀女和方箕走去的时候,他恍然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他几次都做不到杀了她。
为什么即使黑水桥上很不情愿,也会杀人护她。
因为……他对这个女人的那一丝不可言说的感情。
度雪迟一咬牙抱着她和方箕上马。
“别想跑!去死!”他听到那个如恶魔一样的声音,仿佛如影追来。
而这时,他听到嘭的一声巨响,几乎是同时,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来。
他没有回头,却在这一刻更加无比坚定的带着他们逃跑。
小孩在哭,在喊师父。
他几乎是吞下一口鲜血低吼:“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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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云影,山林尽毁。
银光交错,嘶哑的低吼在野道上徘徊,血腥味蔓延。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当雀决意识到这一战他并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反而还被此人束缚住了灵体时已经晚了。
那银发人站在风里,四周景象已看不出原来的面目,他的双眼依旧是泛着赤红的光。
他手中握着的昆仑在一点一点变小。
直到最终变成一把匕首,他沉默的将匕首送进雀决的心脏处。
雀决在一声惨叫之后,化作一尊银石像。
“弟子以修为封此孽障与沧山之下……愿万世再无浩劫……”
他说完这句话,倒在了银石像之下。
如果不是看到雀决灵体化作的石像,雀女会以为这是一场梦。
当所有的事情变得过于简单,当恨了这么久的仇人变作石像就立在眼前的时候,一切变得无比不真实。
雀决被封印了?
方鹤闻死了……
她没有一点开心,没有一点愉悦,甚至她一掌向那石像劈去,石像的银白外皮脱落了,雀决的灵体颤动了两下。
他睁开眼睛看向她,又开始嘶吼,嘶吼之后说着暧昧的甜言蜜语,但很快插-在他灵体里的匕首开始发光,他又变成了石像。
雀女冷笑着。
身后传来马蹄声,度雪迟惊恐的回头看去,他看到晋国的皇上,看到他的两位阮家师兄,还有整齐划一的御林军。
身着赤金铠甲的男人翻身下马,荀尚是依约来接她的,却看到天象有异,沧州城外银光乍现。
随行的合欢宗宗主少岳祈算到了一些事,指引他们来到此处,便看到这一幕。
荀尚问她那变成银白石像的人是谁。
她答雀决。
荀尚当然记得这个名字,他的朱雀之主恨之入骨的名字。
男人就这样变成了石像。
“谁帮你解决的。”荀尚的话音刚落,他瞥见女人轻颤的身体,而那边已传来孩童的啼哭声。
看到那个孩子,荀尚似乎是明白了。
而这时他看到女人的黑发在一点点的变红,妖冶又诡异。
他不禁开口问道:“你现在大仇得报,要去哪里。”
她答:“回南野。”
回南野去,做她的孤家寡人。
再也不会来中原了。
不会……
“少岳祈!”荀尚大喊一声。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骑马上前来:“你率军三万随朱雀之主回南野,你及这三万人全部听令于朱雀之主无需过问朕!”
“皇……皇上三思……”他少岳祈是来辅佐圣主明君称霸的,不是去给人清理门户的!
“若敢违令,朕先灭你合欢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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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常百姓一直往南走,即使能跨过朱雀神山也不可能走到南野。
因为朱雀神山的结界只有妖神族血脉才能跨越。
少岳祈觉得这女人一定是疯了,一路上她一个字都没有说过,问她什么全当他自言自语。
直到他们的大军跨过朱雀神山。
她才对他说她被朱雀神山认为是背弃者,后面的路需要她一个人走。
少岳祈自然不敢真放她一个人走,他带着军队一直保持距她一里开外。
直到他们看到宫殿,那些映在夕阳之下的断壁颓垣。
“这就是南野吗?”少岳祈缓缓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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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南野的朱雀之主,厚葬前任朱雀王,将雀决旧部全部处决。
至于雀决,她一心赶回来,就是为了处置这位正官雀决的肉-身。
而当她真的看到他时,脑海里演练无数遍的方法都变成灰烬,她想过将他千刀万剐,或者让族人一人捅他一刀……
可最终她只是下令:“烧了。”
朱雀之主的清算牵涉到的人过多,如此酷政也引来了谩骂声。
说她残酷,说她重用人类,说她是朱雀一族的背弃者……
她全然不顾,只是一心推行她的统治,她任人唯亲,几乎将母族的几个表妹表弟全都封了侯。
南野以前并没有这么多的侯爷。
即使是年少时算得上与她交好的表妹也不理解为什么要风这么多的侯。
事实上雀决在位的时候他们不敢反抗,也没帮上什么忙。
只是当雀女回来的时候他们家族最先拥立雀女,拿出家族一半的财富重修南野。
对封侯拜相之事,雀女未曾给过半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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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
南野的宫闾修复的也差不多了。
金殿之上乐师拨弦奏乐,舞女们跳着舞。
高坐上一身绯衣的女子半趴在桌上,一旁少岳祈也有些迷醉。
“王上,南野也差不多了……您打算什么时候回中原啊,还是真的窝在这里一辈子都不去中原了,您可以,我不可以啊,您可怜可怜我吧。”
雀女的笑声传来,少岳祈脸颊一红,睁大眼睛看向她。
女人美的不可方物,他是不敢直视的。
他有时候也想过一走了之,但是每次都是走到朱雀神山便回来了,回来的理由很多,他不想提。
如果要离开南野,应该是带王上一起离开,这样对他来说才是名正言顺。
雀女仰头灌酒,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是半年前,是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
“我不去,那里没有值得留恋的了。”她大抵是第一次向少岳祈解释她为什么不想回去。
少岳祈一听皱起眉:“您是一点都不想王上?”
“会想,但他过得很好,不用我操心。”她说着伸手去拿酒壶,却被少岳祈一把夺走了。
雀女皱眉:“还我!”
“看看你这样子!酒鬼!”少岳祈忍不住骂她。
女人却只是笑,笑出了眼泪。
捏着酒壶的少岳祈忽然愣住了,为什么,为什么高高在上的朱雀之主会哭?
是因为失去亲人朋友,独自呆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这种无法言说的悲寂吗?
他环顾四周,忽然觉得舞女的舞是冷的,乐师的乐也是冷的。
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何似在人间。
这不是人间,一点属于人间的温情都没有。
难怪她会哭。
他几乎是沉默的拿出他的玉爻来:“王上,你之前求我占卜,我说不占,哎……真拿你没办法。”
他的话音刚落,女人像是来了精神一样,一把坐直了,擦了擦眼角,坐至他的面前。
“他叫方鹤闻,生长于昆仑,死在沧州城外,尸骨无存。”
“……?”少岳祈有一种上当受骗的错觉,敢情好,请他入瓮是吧?
他正想骂人,却在掀眸之间看到女人眼眸里的坚毅。
那瞳里,仿佛是星空一般,熠熠生辉。
罢了。
他叹了一口气,算就算吧。
舞女乐师们退下。
整个大殿一片死寂持续了一个时辰之久。
直到少岳祈吐出一口鲜血后,睁开眼某看向雀女。
他抿了抿唇,只是说:“此事,先回中原。”
雀女以为他是故意的,却不想他说:“如果王上还想见这个方鹤闻,那就听我的。”
雀女只思量了片刻,便吩咐到:“你先去整顿,一个时辰后宫门见。”
她要先将南野交给她的心腹和表妹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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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岳祈通过玉爻看到了什么,只有少岳祈自己知道。
也正因如此少岳祈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几次以为是自己失误看错了。
可是他只能对一个人用一次玉爻。
但如果他看到的是真的,这件事他必须告知皇上。
而且如果要找回方鹤闻的魂魄恐怕也……等不及了!
如今已经过去半年,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