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十二月寒冬,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一整夜,清晨起来,大地银装素裹、白雪皑皑。厚重的冬雪堆积在地面、房梁和树枝上,而柯晚院落前的大树已经不堪落雪的重量,在昨夜,不知何时被压断横倒在院落门前,阻拦着进路。
昨晚从秋檀口中得知柯晚情绪异常的原因,芳妈妈虽有心无力,但她总归还是担心柯晚,所以翌日清晨一早她便来柯晚的院落,想着能不能安慰几句,但谁知,她走到院落外却被一棵大树拦住去路。
“哎哟,这树咋倒在这儿啊。”芳妈妈一脸愁容。
这宅院里只有芳妈妈、依晴再加上柯晚、秋檀四人,还都是女人,这么一棵大树倒在院门口,拦住去路,可怎么办啊。
听见声响,不一会儿,秋檀从院落里走了出来。
芳妈妈和秋檀两人隔着那棵大树相互对望。
“这咋办啊。”还是芳妈妈先开口,她环顾四周:“不如我去外面找些农工来帮忙?”不然凭她们几个女人是万万搬不动这棵大树的。
秋檀虽会武,但毕竟是女身,且才十六岁,要想挪动这棵大树也属实吃力,但拦路的树不一定是要搬,还有另一个权宜之计。
那就是砍。
秋檀道:“芳妈妈,奴婢有一个方法。”
说罢,秋檀便转身回屋。独留芳妈妈一人待在原地一头雾水,不知秋檀一个小姑娘家对这棵大树能有什么办法。
约莫半刻钟的时间,就在芳妈妈思考着要不要还是出去找几个农工回来帮忙时,终于见秋檀又走了出来。只不过她这一次手上还拿了一把斧头。
芳妈妈一见,眼神便露出惊讶:“丫头,你这是打算砍了这树吗?”
倒也不是要砍断这棵树。
但秋檀也没多解释,上前几步,在芳妈妈惊诧的眼神中,走去那棵树的树枝处,举起斧头,砍了下去。她的动作麻利,举止轻松,不到一刻钟,那棵树的树枝便被秋檀悉数砍了下来,独留树干还拦在路上。
这一幕看得芳妈妈惊叹不已。
所以等秋檀再一抬头,便见芳妈妈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惊奇。
芳妈妈跨过树干走去秋檀身边,仔细打量着秋檀瘦小的身板儿,很是惊讶:“秋檀姑娘,你这是练过啊。”
这话让秋檀的神情有几分不自然。
她收回斧头,掩饰地笑了笑:“奴婢小时候穷苦,粗活儿干的多,所以这点儿树枝难不倒奴婢。”
是吗?
虽然这个解释也合情合理,但还是让芳妈妈有几分怀疑。
而外面的动静也吵醒柯晚。
她推开房门,迎面而来的寒气让她原本就有几分苍白的小脸越发苍白。
秋檀和芳妈妈听见开门声,抬头看去。
看到是柯晚,芳妈妈的心思便没在秋檀身上,几步便走到柯晚身边,注意到她脸色苍白,有些担忧地问:“柯晚,你没事吧?”
柯晚摇摇头:“无事。”
“可你的脸色不太好。”芳妈妈的处事方法一向是讲究明哲保身,不该问的就别问,但柯晚不同,不是她对柯晚的感情有多深厚,而是柯晚若有事,芳妈妈相信岑暨是不会放过她的。
柯晚轻轻抿唇笑起来:“妈妈,我没事。”只是昨夜喝太多凉茶醒脑,所以忘了她的月事就是这几日,结果不巧,今日一早就来了月事,此刻有些腹凉,小腹坠疼。
芳妈妈哪里记得柯晚的月事,以为柯晚是还在为昨日街巷上发生的事情感伤,正想再宽慰几句,不曾想,就在那时,院落外一道惊呼声突然响起,吸引了她们的注意。
“这树怎么倒在这里?”
闻声,众人顺着声音看去,下一瞬间,便都噤若寒蝉。只见院落外站了两人,方才说话之人是芥风,可他不是一人来的,而站在芥风身前的便是岑暨。
只见男人今日并非穿着他平日里常穿的玄色衣衫,而是一袭月白色缀青衣袍,外披一条雪白加绒的鹤领大氅,身姿修长,气质温润,远远站在雪地里,竟有一种人胜雪景、美景如画的美感。
仿若翩翩少年温瑞如玉。
但芳妈妈知道这一定是她的错觉。她虽与岑暨来往不多,但她以前毕竟是留艳居的掌事,所以和朝中那些官员有些私交,从那些官员口中对这个当朝首辅有过一些了解。
他绝非善良温润之辈。
而柯晚呢,在昨晚那个梦后,她的目标就很明确,所以此刻面对岑暨,竟比之前轻松不少。
芥风踢一脚拦路的树干,又抬头往旁边明显被折断的树看了一眼,惊叹道:”昨晚雪真大。”
说罢,芥风便对着岑暨道:“大人,属下这就去找人来把这树挪开。”
岑暨点头。
秋檀也站在一旁,所以在芥风话落后,她便也跟着道:“奴婢也随芥风一同去找人。”
话音落下,见岑暨没说话,秋檀便也跟着芥风退了下去。
而现场就只有芳妈妈一人。
她远看了看岑暨,又近看了看柯晚,怎么看都觉得她不该继续待在这里,随即也笑着道:“那奴下去备早膳。”
说完,芳妈妈便打算退下去。
但谁知,岑暨却道:“备一碗红糖姜茶。”
这话让芳妈妈的动作微顿。
但却让柯晚的神色瞬间震惊起来。芳妈妈或许还不清楚原由,但柯晚却知岑暨这碗红糖姜茶是给她要的。
可岑暨怎会知她今日来了月事。
这比知道她怕狗更吓人。
而芳妈妈呢,她第一反应便是难道岑暨也喝红糖姜茶?但随即又想,也不太可能啊,这是女人喝的东西,男人又怎么会想起喝这个。这么一想,芳妈妈便用余光看一眼脸色苍白的柯晚,瞬间明白什么。
随即她道:“是。”
说罢,便退了下去。
这下,院落里就只剩下柯晚和岑暨两人。
柯晚站在房檐下。
而岑暨缓缓迈着脚步,踩着雪,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
柯晚虽震惊于岑暨为何会知她来月事,但却也记得礼数,她俯身向他行了个礼:“奴拜见大人。”
岑暨没有作声,而是扶着她的手腕拉她起身。
在柯晚站起身后,男人顺着她的手臂摸了摸她的手,只一下便让他皱起眉头:“手怎么这般凉。”
柯晚思索后才回:“许是刚睡醒。”
这话让男人抬起头看向她,只见他眉眼认真仔细,也不知是在看什么,但好在柯晚也不觉害羞,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直到男人道:“月事来怎么不多睡会儿?”
闻言,柯晚径直将她心头的疑惑问出口:“大人怎知奴今日来月事?”
她的眼神里有怀疑,有猜忌,但岑暨的神情却没有一丝不自然:“看出来的。”
这也能看出来?
柯晚明显不信,但从岑暨的神情里却看不出任何。
“这个拿着。”是一个暖手炉,一直被岑暨放在大氅里,所以方才柯晚才没有看见。
但这个暖手炉拿出来却让柯晚笑了起来:“这也是大人看出来的吗?”
岑暨摇摇头:“这个不是。”
柯晚抬头看他,男人缓缓道:“是提前准备的。”
而另一边,秋檀和芥风两人一同退下去后,秋檀便问芥风:“何时来的?”
芥风道:“一早便到了,只不过一直没人开门,便自个儿推了门。”
“大人要来怎么也没提前通知一声。”秋檀言语责怪芥风。
但芥风也很委屈:“我哪里知道大人今日要来大宅。”大人今日本该早朝,但谁知却连早朝都请辞没去,一醒来便告知他要来大宅,而且更离谱的是,大人竟还亲自准备一个暖手炉。
这简直是离谱中的大离谱。
大人何时用过暖手炉那玩意儿。
秋檀知芥风一向粗心,便也没理他。
而柯晚也没有深究岑暨为何会知道她今日月事,因为她知道她问也问不出原由,她只当他是提前从她身边的人了解过她的事。
否则,那就有违自然伦理。
虽然她的存在就很离谱。
等芳妈妈的红糖姜茶熬好呈上来时,已经过去两刻钟。柯晚和岑暨早已进入房里,而在岑暨的强硬要求下,柯晚不得已又上去床榻,而岑暨则坐在一旁,所以等芳妈妈来时,去接她手里端上来的红糖姜茶的人自然是岑暨。
于是就在芳妈妈惊诧的眼神下,岑暨把那碗姜茶端给柯晚。
芳妈妈惊诧于是岑暨伺候柯晚,但又觉得她不该继续待在这里,便默默退了下去。
而柯晚则在接过那碗的瞬间,便闻到那股她不喜欢的味道。柯晚不爱喝红糖姜茶,因为她觉得味道怪怪的,所以她每每来月事时腹疼都是熬过去的,熬不过去就吃药,从不喝红糖姜茶。
但今日这红糖姜茶是岑暨亲口让芳妈妈熬的,她若是不喝就是不给岑暨脸面。
柯晚不得已只能先尝一小口,但仅仅是一小口,她都觉得嘴里又甜又辣,这怪异的味道让她不自觉蹙起眉。
她抬起头:“大人。”她可以不喝吗?
但她刚唤一声大人,还不等她说出诉求,岑暨便温声道:“是我疏忽,本该前几日就督促你喝,不然今日也能减轻些疼痛。”
这话让柯晚原本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柯晚只能又屏住呼吸喝了几口,但这味道是属实让她喝不下去。
她又一次抬起头:“大人,奴不……”
只是这一次,是岑暨打断她的话。
只见他坐在她床榻边,神色虽温柔,但语气却是不能拒绝:“晚晚,听话。”他不允许她在她的身体上有任何一丝疏忽。
柯晚还没道出口的话就被湮灭在口中。
岑暨拿过柯晚手里的碗,慢慢地舀起一勺喂到柯晚唇边,柯晚只能张开嘴喝下去。
岑暨笑起来:“我问过郎中,月事腹疼是体寒的缘故,平日里宜多锻炼,切勿熬夜和饮食不规律,再者,可开几副温补的药调理。”
当岑暨说到锻炼时柯晚已经蹙起眉头,她不喜欢运动,而等听到喝药时,柯晚终于没忍住抬手轻轻推开岑暨再一次喂向她的手:“大人。”
岑暨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叹了声气:“晚晚,我见不得你疼……”
但这一次,是柯晚打断岑暨的话。
她缓缓道:“大人,奴愿意嫁给你。”
话音一出,柯晚再一次从岑暨的脸上看出情绪。她似乎鲜少能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他的情绪,但这一刻,在她的话音落下之后,男人脸上的神色明显从震惊转变为欣喜,连带着他拿碗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上一世柯晚到死岑暨都没能娶她为妻,这是岑暨的遗憾,所以在晚晚死后,岑暨心灰意冷,抱着她的骨灰拜堂成亲,但那终究不过是没有温度的冷物,填补不了岑暨内心的寂寥,包括在岑暨自刎时,他唯一的念想便是能娶晚晚为妻。
所以在这一世,岑暨在一开始便要娶晚晚为妻,因为他既不愿委屈晚晚以妾室的身份跟着他,这也是他上一世的遗憾和他这一世的心愿。
更是执念。
所以柯晚突如其来的应允,掀起男人心底控制不住的情感风暴,他对她有太多的欲望,若不克制,会伤害她。
岑暨努力平息着他的情感,因为他怕暴露出来,被晚晚发现,她会害怕。
男人慢慢地将手里的碗搁置在床头的小桌上,才抬头深深地看着面前这个他心底的欲望之源,薄唇缓缓开口:“晚晚,你想好了吗?”
看见他这样,柯晚竟有几分愧疚。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神色自若地回应他:“恩。”
岑暨把手藏在衣袍里,因为为控制他的情感,他紧握着拳,青筋似要爆裂开来。
他一直没有说话,柯晚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大人?”
选举,岑暨温和地笑了笑:“无事。”
“哦。”柯晚点了点头。
男人的神色郑重:“婚礼之事你不用管,我会处理好一切。”
话音落下,岑暨轻轻抱住柯晚:“晚晚,我会在最快的时间娶你,等我。”
这话让柯晚的神情有些异样,但岑暨看不见,只听见她轻轻地道:“恩。”
两人一直抱着。
不知过了多久,柯晚才小声道:“大人,这段时间我想一直住在这里。”
岑暨现在心情好,所以说什么他都答应:“恩。”
柯晚之所以会答应岑暨嫁给他,是缓兵之计,就是为了能有一直住在大宅的自由,这样她才有机会逃跑。
但还有一事,柯晚道:“那秋檀大人把她带回府吧,这里有芳妈妈就够了。”
但这一次岑暨却没有答应:“秋檀跟着你。”
柯晚没有说话。
岑暨拉开两人的距离,看着她道:“晚晚,没有人跟在你身边保护你我会担心,所以让秋檀跟着你,好吗?”
闻言,柯晚没理由不答应。
她只能缓缓地点了点头。
她以为今日的交谈就此结束,但谁知,岑暨哪怕是处于惊喜和喜悦之中,却也记得一事。只见男人又缓缓端起一直被搁置在一旁的红糖姜茶,舀起一勺喂到柯晚唇边。
柯晚的脸皱成一团,她努力挤出一抹笑:“大人,您的记忆可真好。”
岑暨也笑:“多谢晚晚夸赞。”
她那是夸赞吗?
但这一次,柯晚没有其他可以转移目标的话题,只能被迫喝下那碗红糖姜茶。
不过奇怪的是,刚到午时她的小腹便就不疼。柯晚觉得神奇,莫非真是那碗红糖姜茶的功效?
不得不说还真是。
前世柯晚每次来月事都会小腹坠疼,其他药物都不怎么管用,唯独红糖姜茶有效,一喝下去便会立即奏效,所以岑暨今日才会请辞早朝至此。只不过岑暨是记着她月事来的大概时日,他今日来本想是督促她提前几日喝红糖姜茶,却不曾想,正好赶上。
尽管小腹不疼,但在月事期间,柯晚也没有其他精力折腾,所以她逃跑之事还得等到月事结束。但一想到岑暨那日说的会在最快的时间娶她回去,柯晚便觉得发愁。不过好的是,她的月事三日便结束。等到第四日,柯晚便找到芳妈妈,要一套男装。
芳妈妈很是诧异:“要男装做甚?”
柯晚含笑道:“上次没能和芳妈妈逛一逛东市,这一次我想去瞧瞧。”所以男装是为了方便她男扮女装上街游玩。
芳妈妈这下清楚,二话不说便去找了一套男装来。
柯晚去换上。
但尽管是穿上男装,柯晚的姿容都难以遮掩,那细皮嫩肉的美艳公子哥儿的模样,一上街便能引人注目。
芳妈妈犹豫道:“不如还是戴上帷帽吧。”这模样上街恐怕要生事端。
秋檀也这么想。
柯晚争不过她们两人,便只能脱下男装戴上帷帽去东市游玩。
柯晚自穿越到古代后,还从未这般悠闲地出来逛街游玩,她细细地观赏着东市大街上的风情,古代的街市和现代的街市有很多不同,虽没有现代的繁华,但很热闹,人声鼎沸,也别有一番风味。
而柯晚今日出来的目标是胭脂铺。
因为那里会有很多她需要的化妆品。
而东市,最大的胭脂铺便是在左三街的醉胭脂。
芳妈妈带着柯晚去那里挑选。
不愧是东市最大的胭脂铺,柯晚到那里的时候,早已人满为患,排队的人已经排到下一条街巷。
芳妈妈边走边向柯晚介绍:“这醉胭脂不仅是东市最大的胭脂铺,更是整个京城最大的胭脂铺。”
其实仅凭这胭脂铺外面的门面,便能看出里面有多繁华。
人太多,她们挤不进去,只能站在胭脂铺外的黄槐树下等候,芳妈妈看着那些排队的姑娘继续道:“这胭脂铺里最出名的便是醉胭脂,当然,这铺名也是以此起的名。别以为醉胭脂是胭脂,这其实是上面用的妆粉,听说用了之后,肌肤胜雪,吹弹可破,宫里的好多娘娘都是用的醉胭脂。你瞧瞧这些排队的姑娘们,都是在买醉胭脂。”
人群中隐约能听见谈论声。
但无一不都是在问醉胭脂。
柯晚静静地观察,看见排队的人越来越多,她缓缓问:“这醉胭脂每日限量多少?”能有这么多人排队买,肯定是限时限量。
芳妈妈赞许柯晚的观察力,她道:“每日只卖二十盒。”
话音刚落,从胭脂铺里便走出一绿衣姑娘,年岁看着不大,估摸着十五、六岁,她提高声音,对着还在排队的那些姑娘们道:“今日的醉胭脂已售罄,谢谢各位姑娘的支持。”
说完话,跟在她身后的小厮便敲响锣声。
锣声一响起,人群中便开始怨声载道。
有姑娘大胆儿问:“绿洛姑娘,当真没有了吗?大家都排了这么久,每日只卖二十盒这也太少了吧。”
这话引起众人共鸣。
“是啊,再多卖几盒呗。”
绿洛笑了笑:“不是不多卖,而是这醉胭脂的制作实属不易,每日二十盒已经是极限。”
芳妈妈小声给柯晚解释:“听说这醉胭脂的原料是用天山雪莲制成,所以才如此精贵。”
绿洛这么一解释,那些排队的姑娘们纵使不满,但却也没有办法,这醉胭脂的规矩也不是一日两日,大家都知道每日只卖二十盒,多的没有。所以哪怕有怨言,但也只能憋在心里,失望离开。
只能祈求明日早点来,得幸买上。
众人摇摇头,失望离去。
但也就在那时,一辆马车缓缓从远驶近。
这让众人的步伐停住,看了过去。因为驶来的马车很豪华,一看便知坐在马车里的人非富即贵。
在众人的目光下,一个扎着丫鬟发髻的小姑娘从马车上下来,虽只是个丫鬟,但她穿的衣裳却比在场大多数人穿的料子都要好,一个丫鬟都尚且如此,可见坐在马车里的人是何等精贵。
那丫鬟看向站在胭脂铺门口的绿洛,问她:“可还有醉胭脂?”
绿洛嘴里的说辞自然也是方才那一套:“今日的二十盒已经卖完,贵人若需要,也只能等明日。”
闻言,那丫鬟道:“可我家姑娘今日就得要。”
绿洛没有眼瞎,自然知道那马车里的人是她惹不起的,但她方才已经当众说出今日的醉胭脂已经卖完,这么多人听见,她现在若是改口,恐怕会引起在场所有人的不满。
绿洛只能笑着继续道:“今日的醉胭脂确实是卖完了,不如明日,我给姑娘留一盒?”
这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但那丫鬟显然是平日里趾高气昂惯了,所以面对一个胭脂铺打下手的奴役,她也没有客气。
“我说了,我家姑娘今日就得要,你知道我家姑娘是谁吗,她可是……”
话说到这里,马车里突然响起一道女声。
“若心,不得无礼。”
话音一出,那丫鬟果真闭了嘴:“姑娘。”
她转身走去马车旁。
片刻,马车帘被一双洁白的玉手拉开,一个身着金丝雪袍的女子从里面出来,只见她容貌柔美,穿着华贵,下马车时,无意暴露出来的锦鞋都是昂贵的苏州云锦面料制成,上面还镶嵌着珠宝。
她缓缓走上前,柔和的嗓音询问绿洛:“可否带我去见掌事?”
绿洛虽有为难,但听见她的要求不是要当众买醉胭脂而是要见掌事,便答应下来。
“姑娘您跟着我来。”绿洛道。
几人走了进去。
而等她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周围的议论声便出来。
“这是谁呀?”这么大的脸面。
都很好奇这马车里的人是谁。
但众人皆摇摇头,不知方才那女子是谁。不过从她的言谈举止、穿着打扮便能看出家世显赫,非寻常人。
既问不出是谁,也买不到醉胭脂,人群便渐渐散去。
但芳妈妈知道那是谁。她以前经营的留艳居,唯一的好处便是消息灵通,所以京城里那些贵人的画像她都看过。她凑近柯晚的耳畔小声道:“方才那是章家嫡女,也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女,章玉姣。”
柯晚最终还是没去醉胭脂买她需要的东西,而是找了一家不太显赫的妆容铺,细细地挑选了一些她要用的东西。
虽然见柯晚买的东西奇奇怪怪,但芳妈妈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她只当柯晚是觉得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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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便过去半个月。
而岑暨的动作果真如他所言很快,良辰吉日都选的是最近的一日。
婚期就定在一月之后。
正当大商的花朝节过去。
而那时,不出意外,五皇子也还在被禁足之中。
岑暨有他的考虑。
所以这一月的时间很是忙碌,柯晚也如她所愿这一月都没有怎么见到岑暨,因之她有很多时间去考察地形和准备她逃离所需的东西。只是当看见一箱一箱送来的聘礼和婚服时,她还是有些愧疚。但这份愧疚并不能减轻柯晚想离开的决心,她太不容易信任一个人,更何况还是一个男人。
而等花朝节当日,芳妈妈本想带上柯晚去花市瞧瞧热闹,可等她如往常一般一早便来柯晚的院落时,她却只看见一个昏睡的秋檀。
而柯晚,早已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