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顾南顿时将刚才萌芽的那一丝想法摁灭在摇篮里,他离开窗户,往楼下走去。
林洛洛寸步不离的紧跟着他。
他下楼,她也跟着下楼,他转弯,她也跟着转弯。
最后,他突然在二楼的洗手间门口停下来,林洛洛来不及刹车,直直地撞上他的背。
他看起来挺瘦的了,可身上的肉却硬邦邦的,撞得林洛洛的鼻子生疼。
“我要去卫生间,你也跟进去吗?”
顾南一只手按着门把手,一手扶额,有些无奈地对着身后的跟屁虫说。
“哦”林洛洛揉着被撞疼的鼻子,有些尴尬,微红着脸移到一边去。
后来的几天,顾南身体恢复差不多了,可依旧甩不开这个小跟屁虫,他也习惯了,不再强求。
这天,麦克和奶奶去了附近的超市,爷爷惦念酒窖的那瓶红酒很久了,想偷偷拿出来品尝。
林洛洛闲着无事,自告奋勇去帮爷爷拿,然后顺手拉上了正在逗狗的顾南。
顾南自以为自己最近恢复的差不多了,可等他跨入地下室的那一秒,那种窒息感又扑面而来。
心里有一股像海浪一样的热潮汹涌而来,他的脸部开始发烫,心跳加剧,呼吸困难,浑身又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冷汗淋漓。
他竭力克制,紧握栏杆的双手青筋暴起。
林洛洛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已经兔子一样一蹦一跳到最后一个台阶。
她已经找到了那瓶酒,噔噔两下爬上梯子,小心翼翼地拿起酒来,兴奋地向顾南挥动。
可顾南瘫坐在楼梯台阶上,双手抱头,双肩止不住的颤抖。
嘴里还在喃喃自语什么。
林洛洛惊得几乎是从梯子上跳了下来,她将那瓶酒紧紧抱在怀里,跑到他身边去。
她在他跟前蹲下来,将那瓶红酒轻轻放在一边。
“没事吧,别怕,别怕”她声音轻柔,低声安慰他,一只手轻轻地拍他的背。
“是我的”他似乎正沉浸在某个世界,被四面八方的恐惧和痛苦撕扯,吞噬。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林洛洛听不清楚,她只得再靠近他些。
“是我的错”
这次她终于听得清了些,他好像在自责什么。
“你没有错,顾南,我们回去吧”
她轻轻抱了抱他。
少女似阳光般的温暖气息环绕着他,顾南似乎有那么一瞬间从噩梦中醒来。他停止了喃喃自语,茫然的抬起头。
林洛洛放开他,看见眼前这张俊美的脸上布满了泪水,眼神充满了挣扎、绝望。
这不该是一个少年该拥有的气息。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心底的那头恶兽还在召唤,它不停地叫嚣着:
“是你杀了他”
“他因为你而死”
“没有你,他就不会死”
“都是你的错”
顾南有些疲惫似的阖上了双眼,他想起了那条船,那场暴风雨,那扑面而来的滔天巨浪,那被掀翻的甲板,那仅剩的一个氧气瓶,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还有哥哥最后的微笑。
他说:回家吧,哥哥陪不了你了,要好好长大。
可是,哥哥啊,好多年了,我真的好想你。
真的好想你,好想见到你。
活着,真的是太痛苦了。
林洛洛听见了他喉咙里压抑着的悲鸣,她也觉得心里有什么被撕扯的发疼,她的视野变得模糊,眼泪夺眶而出。
“我们出去吧”,她再一次轻轻地靠近他,试图将他从噩梦般的世界里唤醒。
“砰”地一声,她不小心挪动时将旁边的那瓶酒打碎了。
红色的酒液沿着楼梯台阶不断蔓延。
顾南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他紧盯着地上的玻璃碎片,犹如看到了什么希望。
林洛洛看到顾南眼里闪烁过的那一簇兴奋,她下意识地移动自己的身体,试图挡住那滩红色上面的碎片。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顾南轻轻推她一把,她便已滚落下去。
她的白裙子有一部分变成了酒红色,她的胳膊也被擦伤,渗出血来。
可她无暇顾及这些,顾南已经捡起那个最长的玻璃碎片,它看起来像一把锋利的刀。
他已经伸出了胳膊,那把刀快要挨上他的动脉血管。
林洛洛来不及细想,大喊一句“不要啊”,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台阶,将他扑倒。
而那把锋利的碎片则直挺挺地刺入了她的身体。
再醒来,奶奶在给她换药,伤在左腰,不算太严重。
“下次不敢再这么冲动了,女孩子身上不能留疤的,你把麦克都吓哭了”,奶奶忍不住责备她。
“顾南呢?”
她忍不住担心。
“哎,自己都这样了,还有闲心去操心别人”,奶奶包扎好伤口,又理了理她有些纷乱的头发。
“他是从小受刺激,产生的幽闭恐惧症和轻微晕血症,还有抑郁倾向”
“主要是心理疾病,这孩子长期被压抑,没有及时进行心里疏导,稍微一受刺激就会发作”
“顾家,哎”
奶奶叹了一口气,收拾好医药箱,掖掖她的被角,又对她说:“别怕,有我和你爷爷呢,顾南的这点小病实在算不上什么大问题,别忘了你爷爷最擅长的是什么”
“还有,他尽然背着我偷偷喝酒,这笔账我还没和这坏老头算呢”
说罢,奶奶就提着医药箱匆匆下楼了。
林洛洛笑出声来,爷爷估计又要被奶奶教训了吧。
第五天中午,麦克来她的房间,后面跟着顾南。
“对不起”
他语气低沉,神情有些尴尬。
“没事,我好着呢”
林洛洛见他没事,心里的石头落地,一高兴,挣扎着要坐起来。
可刚一用力,伤口又开始疼,她没忍住,眉头一皱,“嘶”了一声,麦克急忙过去按住她。
顾南刚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紧握成拳垂在身侧。
“我准备离开了,这段时间谢谢你们”
他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开口道。
“什么时候?”
林洛洛心里一急,不顾腰上的伤,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牵扯到了伤口,疼的她倒吸一口气,幸好后面是麦克早已放好的靠枕,她慢慢靠了上去,才觉得好受一点。
“就这两天”,他看了眼窗外蓝天上飞机飞过留下的那一道白线,又转过头来,笑着对她说。
“可你的伤”
林洛洛不敢说他心里的伤,就这样停住,她扑闪着她那双无圆滚滚的大眼睛看了眼麦克。
麦克给她递了一杯水,又去埋头整理床头摊着的几本关于心理学的书,不去看她。
“已经好多了,爷爷已经给我联系了国内的医生”
麦克整理好书,拿过林洛洛手里的杯子,看了眼顾南,下巴往门口的位置努了努。
“走了,你好好休息”
顾南看着麦克充满防备意识的动作,忽地笑了笑,他对她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晚上,麦克拿着牛奶进来,对她说:“洛洛,你对他的关心过头了”
林洛洛摇头,喃喃道:“我只想让他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战胜一切心魔,死了,就只能屈服于恶魔了,这样,不划算”
顾南走了。
在一个漆黑的深夜。
临走之前,他经过她的房间,楼下,父亲正和老教授寒暄。
他已经快要走到楼梯口,忽然又折返回来,轻轻走到她的门前,。轻轻叹一口气,拧开门,走进去。
她吃了药,可能药里有助眠的成分,所以睡得很熟。
窗帘并没有拉严,轻柔的月光洒在她美丽的侧脸,有一种静谧的神圣的美。
她似乎在做什么梦,呓语一声,翻了个身,嘴角含着一丝笑。
顾南轻轻走过去,将她露出来的胳膊小心翼翼的放进了被子里,掖好被角。
然后将一张支票和一枚尾戒放在了床头柜上。
“以后有什么事,就拿着这枚戒指来北城找我,小不点”
他又看了她两眼,似乎要把她的模样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林洛洛醒来的时候,顾南已经走了,一起不见的还有她房间角落里的那根红色棒球棍。
听麦克说是,他是北城顾家的二儿子,暑假突然一个人飞到加州来,顾氏集团董事长顾盛费了好大劲才找到这里来,带走了他。
麦克走了之后,林洛洛看着抽屉里的那张支票和尾戒陷入了沉思。
那是一枚蛇形尾戒,做工精细,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更重要的是,那应该是一枚定制戒指,上面刻着他的姓名缩写。大写的gn。
他走之前应该来过她的房间,留下了这些东西,可她睡得太死,竟然没有一丝印象。
她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林洛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能下床走路了。
一出门,就和刚旅游回来,就马不停蹄来看她的顾清安,撞了个满怀。
顾清安是她的邻居,六岁的时候搬到这里来。
从小和她,还有麦克一起长大。
他的母亲原来是个芭蕾舞蹈演员,长的很美,也很有气质。后来因为受伤便退居二线做一些幕后工作。
可他的父亲,林洛洛远远的见过那么一两次,他好像很忙,每次总是匆匆来匆匆去。
没有给她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麦克曾经偷偷告诉她,顾清安常常在他父亲走后一个人坐在门口抹眼泪。
前两天还告诉她,顾南风衣上的胸针和顾清安最宝贵的那个胸针几乎一模一样。
那是顾清安父亲送他的,听说好像是什么家族的徽章。
“干什么去?”
顾清安是那种典型的奶油少年,白皙的皮肤、干净澄澈略带忧郁气质的眼神,通透的红唇、清瘦纤细的骨架与逆天的大长腿。
此刻他正用他的那双丹凤眼充满疑问的上下打量她。
因为林洛洛今天的表现很怪异。
林洛洛也很疑惑,她为什么那么害怕顾清安看见那枚戒指。
昨晚她研究半天,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情,将那枚戒指套在自己右手的无名指上,本意是试一下,就拿下来,可最后怎么也拿不下来了。
她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那戒指好像长在她的手上了一样,纹丝不动。
她最后都怀疑,这不会是什么魔戒吧,藏有咒语的哪种?
顾清安见她半天不说话,涨红着脸,一只手藏在口袋里不拿出来。
心里有些失落。
但他还是笑着说:“洛洛,我要回国了”
虚无缥缈,像一句咒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