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护短
“还未找到萧世子吗”
回话的奴才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急急回道:“启禀殿下，世子暂未找到。”
雕花廊下，沈砚表情依旧淡淡的，到底摆了手让人下去。
似他们这样的天皇贵胄，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是打小便磨练出来的。即便他心中不爽，面上也不会显露出来半分。
眼瞅着菊花会已进行大半，剩下的也没有一点意趣，沈砚便数次打发奴才去寻萧涣，好与他讨教一二剑法。
谁知，派出去几波人，愣是没找到。
想来，萧涣必是去找他那个青梅竹马了，可真是见色忘义之徒。
今日，若不是他说苏府那位二小姐会来，只怕萧涣还指不定又去郊外打猎。
沈砚纵是脾气再好，也受不了这闷气。
也不等人，只留了话，便欲返回府邸。
可巧的是，他竟在路上碰着了萧涣。
这人迎面走来步履匆匆的，见着他时脸上便堆满了笑，道：“我正要找你呢。”
沈砚本不愿搭理他，没好气道:“怎么？没找到你那位青梅竹马，这才想起我来了？”
萧涣无奈扶额，深吸了口气后，方才揽过他的肩膀，嬉皮笑脸道：“怎么会呢，咱们是多少年的交情？”
沈砚将他推开，无语看他一眼，他还不知道他是什么德性？
偏又耐着性子，“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
萧涣一对狐狸眼机灵地转了转，只冲他笑：“你别说，还真有一件。”
待到了地方，沈砚愈发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直到他看到不远处簇拥着行来的一众官眷小姐，意识到不好才急急问他：“萧涣，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涣见他摆了臭脸，也不在意，只漫不经心道：“你就放心好了，我又不是那媒婆，再说那些个庸脂俗粉哪里配得上咱们宁王殿下。”
便是坑了你还不忘恭维你一句，这可是萧涣一贯的作风。
彼时，亭子里面还有好些世家大族的公子，萧涣见那帮子以苏晚吟为首的小姐们快要过来了，方指着亭中一盆金灿灿的菊花故意烘托气氛：“诸君今日赏过菊花，用过菊餐，想必还未赋诗。难得今日相聚这流云台，我们不妨举行一场“菊试”，可好？”
在场的人到底是大族出身，吟诗作赋自然不在话下，当即便有人附和起来。因其中宁王身份尊贵，谁也不敢越过他去，是以沈砚带头作诗一首，诸家公子后接上。
一时菊试如火如荼，场面分外热闹。
由于流云台的动静太大，又加上萧涣早有准备，那些小姐们听闻沈砚在此处，纷纷往这边赶。
要知道，宁王沈砚现如今可尚未婚配呢。
于是，一行人风风火火踏上了那座木拱桥，想一睹宁王英姿真容。
只是，她们不知道的是，她们身后一抹雪青色身影并未跟上，而是渐渐落在后边。
彼时，苏晚吟并几个侯府的姐妹率先行在前边，那落在后面的小姐们自然不服，免不了一场口角，谁都想第一个过桥。可是，后来争执不过，事情逐渐发酵，有些人竟然不顾身份，分成两派，撕扯在一起揪打起来。
于是，意外便发生了。
“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好像断裂了。
有人很快便意识到不对劲，可是已经晚了。
“啊……”众女惊呼。
可是，脚下的失重感容不得她们多想，身子便随着断裂垮塌的木桥倾斜，下一瞬就浸入一片冰凉。
这两派人还尚未分出个胜负，便彻彻底底成了“落汤鸡”。
流云台上，诸公子亲眼目睹这一切，皆是一惊。方才还看着戏的笑意一僵，立时便有怜香惜玉的公子跑下去救人。
众人都下去了，沈砚也跟上去，不过他发现萧涣并没有动，站在亭台上似乎在幸灾乐祸。
“这就是你要我看的戏？”
萧涣只笑着没有答他。
“胡闹！”沈砚知道，此事又与他脱不了干系。
两个时辰前。
“柠柠，快过来帮我。”
“你这样做，真的合适吗？”绾绾上前欲阻止萧涣拆桥的举动。
到底是堂堂世子，怎么能做这种事？
谁知萧涣回头却一个劲儿冲她笑，“柠柠，你这是担心我？”
“……”绾绾无言，她怕欠人情好不好。
萧涣深沉的眸子打量过来，只想将眼前这个温婉明媚的娇艳女子看进眼里，看进心里去。
许久，他注视着她的眸道:“柠柠，我可不怕别人怎样说。”
少年高大的身形压了压，站在她身前，宽阔的背脊挡去灼阳，覆盖下来一片阴影，刚好阻住外头的炎热。绾绾听得清澈的嗓音传来，清晰明快，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柠柠，她们欺负你，便是欺负我。”
那一瞬，不感动是假的。
萧涣见她呆呆愣愣地杵在原地，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角不自觉地勾了勾，而后继续手中的动作。
早些年，侯爷带兵打战，萧涣随军历练。行军途中，难免遇着洪水要搭桥过路，他偏又好奇心重，便随工匠知悉了一些木桥的结构建法。
如今，拆起桥来，自然得心应手。
寻常的木拱桥，只须抽出来几根主木，桥就会没了支撑点，顷刻间倒塌。
“柠柠，接着。”萧涣将抽出来的木头交给绾绾。
绾绾木木地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块方木，又眼睁睁看着他取过一根大拇指粗细的树枝替上。
取走木桥架构的几根主木，这座桥可就成了正儿八经的“危桥”了。
看着矜贵的堂堂世子蹲下身子，甚至不惜半跪在桥底下，绾绾顿时心中一片复杂。
萧涣这家伙，不会喜欢苏晚柠吧！
那她……
……
即便亲眼看着苏晚吟落了水，绾绾也并没有十分开心，总觉得心中沉沉的，装了什么东西。
其实，她应该早些暗示萧涣，让他早些断了念想，免得一番单相思。毕竟，苏晚柠的记忆里对他的印象并不怎么深，有可能根本就不喜欢他。
但是，眼前这人可是侯府世子啊，京城排得上名号的人物，若是她贸然说了，岂不是会伤到他的自尊心，他那样直率的性子，会不会恼羞成怒？一巴掌拍死她？
绾绾虽说做了几天凡人，可她可没忘记自己此行的任务。
只要七情盏集满，重焕神力，她就可以回到仙界，再也不问凡间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
她是早晚要走的，离开京城，离开凡间。尘世缘分于仙神而言，不过缥缈之物。
缘聚缘散，终是空。
绾绾无力扶额，她要怎样才能在不伤害萧涣的情况下，解释清楚这件事？
正想时，肩膀突然被人用力拍了一下，绾绾下意识一个激灵，眉心一皱，脱口而出:“你有病啊！”
可当她看清来人时，却后悔了。
“怎么会是你？”
萧涣的狐狸眼眯成一个月牙儿，笑道：“怎么，知道是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绾绾反驳他:“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柠柠，那我下次注意。”
听得他几分真切话语，绾绾心中愈发复杂，终是没有再多说。
谁知，这萧涣却是个话痨。
邀功似地凑上来道：“怎么样柠柠，今天这事儿我办的漂亮吧？”
绾绾抬首看他，只是笑了笑，却突然道：“还请世子以后不要再为我做这种事了。”
萧涣没有料到她会这样生分，可他到底不是当年那个鲁莽的小孩子，当即便以退为进应承下来：“好，我答应你。”
听了这话，他才看到眼前女子紧绷着的面容舒展了几分。
他一直劝自己，他和柠柠来日方长，并不急于这一时。
绾绾也当真以为他听进去了，便不再多言。
话毕，二人相携着去了许多亭台楼阁。一路上萧涣一直说着世家大族的趣事，总引得绾绾展颜，这一来二去，先前的烦闷竟消散了个干净。
宁远伯爵府到底气派，只转了半个时辰，绾绾便走不动路了，寻了一处小亭子坐下。
萧涣自然也随她坐到一旁，细心地为她倒了一杯茶。
不过，才歇了片刻，身后一个声音便近了，似乎带着几分不满:“萧世子，如此放我鸽子，恐怕不太好吧。”
绾绾循声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穿玉锦华服，束紫金冠的男子朝他们行来。来人雍容华贵，举止不凡，连声音都透着几分威严。
细细观他的面相，绾绾却是心头一跳，连忙福身行礼问安：“晚柠见过殿下。”
来人同样第一眼便注意到了她，只“哦”了一声，道：“原来你就是那个萧涣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马。”
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马。
绾绾身子一僵，一抹红晕爬上了她的面颊，差点忘记起身。萧涣见了，只当她不好意思，方扶她起来重新站好。
耳边耐心安慰：“你莫要听他胡说，他这人最爱开玩笑了。”
话毕，沈砚脸色一黑，斜斜看他一眼，萧涣竟直接选择无视。
好啊，人还未进门，便先学着护短了。
沈砚无语更甚。
绾绾朝萧涣退开些许，等沈砚落座后方才坐下，只不过位置上离萧涣远了些，反倒离沈砚近些。
萧涣见着这情景眉宇微深，不满抿唇道：“柠柠，你离他那么近做什么，你和他又不熟。”
沈砚无语：“……”
“……”绾绾一头黑线。
天晓得，这一个侯府世子，一个皇子，还是未来的皇帝，她可是一个都惹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