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月黑风高
第二十三章：月黑风高
月黑风高，杀人夜
小天行自从被放了以后便一直往南走，路过了几处村庄，讨得了一些吃食，又翻过了几座高山，渴了就在水沟里喝上几口，饿了就厚着脸皮挨家挨户讨要些吃食，瞧他的样子很可怜，偏偏又透露出市井混混那种特有的令人厌恶的嘴脸。
云相道人那两个徒弟始终跟在他身后盯着，时近时远，始终不曾暴露行踪。
想必以小天行这样一个十来岁完全没有武功底子的娃娃来说也不至于能发现那二人。
这天又来到一座高山面前，时间已经将近傍晚，太阳斜斜往西边压低下去，黑沉沉的天空看起来随时会有雷雨将近。是返身回去附近的村庄找人收留一夜，还是冒着山雨倾盆的可能摸黑前行呢？我相信大多数人会选择前者。
小天行叉着腰站在山脚往山顶上观望，看来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用脚踢了踢路边的石子，摇了摇头兀自道：“这雨恐怕是下不下来”
说罢嘴里歪歪唧唧哼唱着小调，拔腿便往山上走去。
跟在他后面那两人眼见这情形不禁在心里大骂：这小子怕不是疯了！就算这雨真的下不下来，半夜走山路就不怕被狼叼了吗？
骂归骂，但两人受了师命，也不敢就此把小天行的行踪弄丢。当下只好悻悻地、远远地跟在了后面，也往面前的大山里走去。
其中一个平日里就没什么好耐心的徒弟压低了声音对同伴道：“别着急，今天就是第三天”
另外一个斜眼瞟了一下，没好气道：“上山下山还不得半日功夫跟着这小子真tm遭罪”
先开口那人嘿嘿一笑说道：“累就累点吧，走之前也别让这小子好过”
“你意思是说”
先开口那人只是笑而不答，谁也猜不透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想来这两人在离开前将小天行再次擒住胖揍一顿是在所难免的了，不过这深山峻岭里被人胖揍一顿可不仅仅是皮肉受苦那么简单，搞不好可能真的会死在山里的
一路无话，只见前面的小天行嘴里不断哼着，像是在给自己壮胆，专挑那草深林密的小道去走。
枯枝败叶的踩踏声在这万籁寂静的山林里听起来会变得十分刺耳，后面两人不得已停下了脚步，与小天行之间拉开了更远的距离，这样才不至被他发现。
夜色渐渐取代了光亮，天上的月亮藏在厚重的云层中没有露面，更看不到半点星光，这使得漆黑的大山更显得压抑黑沉了，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
除了树影斑驳依稀可辨之外，周围的一切都隐在了黑暗之中
这种情形下哪怕只是一点点声音都会变得更加突兀，甚至轻轻咳嗽一声都有可能传出一里地去。
然而这种情形下也是十分容易跟丢一个人的
那两个弟子停下了脚步，屏住了呼吸尽力在侧耳倾听着山林里的动静，如果不是往上的树林里还是不是传来几下落叶被搅动的声响，他们可能真的已经很难在确定小天行的位置了。
如此又走了个把小时，山里的气温已经降到了很低，人身上浸湿的衣物袅袅散发出阵阵白烟，外冷内热的情形是十分折磨人的，二人渐渐都感到后脑像灌了铅水一样沉重生疼。
其中一人驻足在一棵大树面前愤愤道：“师兄，三天时间早已到了，咱们用不着再跟着这小子瞎闯，这这就回去吧”
先前就打着坏主意那人喘匀了一口粗气，双眼恶狠狠瞪着前方一片树林咬牙道：“tm的这小zz临了还给咱们找些醉受”语气中满含怨恨，显然不肯就此罢休，突然重重一拳捶在那大树之上，狞笑道：“你说得对，三天时限已到，咱们也用不着再藏着掖着”语声说罢，他的人已大刺刺往前冲了两步站定，叉腰冲着前面的树林大声道：“小zz！你爷爷来了！你可千万要躲好喔~哈哈哈哈”呛啷一声抽出腰中长剑，如同一只扑向猎物的苍鹰一样纵跃着往密林深处追去！
另外那弟子稍稍一愣神，嘴角也不自禁泛出一抹狞笑，沙哑着嗓子干咳两声，缓缓将长剑出鞘在手，一言不发斜斜往另外一边跃去！
这两人手中凶器在夜色中寒光闪闪，到了如今已不再只是单纯的想胖揍小天行一顿出气那么简单。
这是一场狩猎的开始，而猎物就是小天行！
黑暗会让人产生恐惧，也会让人产生邪恶的想法
他们享受这种紧张而又刺激的过程，这场狩猎就是犒劳二人的奖赏
很显然这肯定不是他们的第一次
耳听不远处嗷唠一嗓子，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惊呼一声，慌乱的眼神，一条黑影跌跌撞撞、没头没脑地往自己身后林子里跑去。
二人嘴角齐齐往上扬了扬，双目如鹰似电，已经锁定了目标。
脸上的肌肉兴奋得跟着微微颤抖起来，如飞一般扑了过去！
几个纵跃起落后已经从后面赶了上来！
眼见黑暗中一个矮小的身影踉跄着往前奔跑了几步，脚下被横生纠结的树根绊倒，闷哼一声重重跌了个狗吃屎！
最先追出那人眼里透出邪恶的笑意，似乎已觉此番必定手到擒来！
长剑抖出，森森寒光照准小天行的小腿闪电般刺出！
他不想那么快结果了这小子的性命，那样太不值得，他们要将这小子擒住，好好折磨一番之后再送他去见阎王！
可长剑刚递到中途，后脚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结实地绊住，整个身子瞬间就失去了重心，此时要想变招已是不太可能，拼着用力将手中长剑往地上一拄，冒着长剑折断的风险想要重新稳住身子，那剑锋插入松软的泥土毫不吃力，径直斜斜向下透了进去，头脸距离地面只剩半尺的时候才算顿住。
刚一抬脸准备应变，只见黑沉的夜色中一张小脸已笑嘻嘻凑到了面前，正是那可恶的小鬼！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左边脸颊热辣生疼，竟被那小子当面掴了一掌！
耳听他嬉皮笑脸一副市井混混的语气得意笑道：“饶是你精死鬼，也要喝老子的洗脚水！哈哈哈哈”大笑了两声，重重一脚踹在那弟子的后颈之上，跟着返身便逃！
这一来，率先追在前面那弟子彻底被激怒了！
双眼赤红，连连锤击地面，口中低吼连连：“小zz！小zz！你在找死！你在找死！老子老子今天要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右手猛抽了几下，这才将钉入地下的长剑拔了出来！重新站起身子扫视四周，鼻息粗重，内心更是难以压制的暴跳如雷！
云相老道雄踞一番，外界都视他为得了道的高人，无论走到哪里都备受敬仰，身为云相老道的弟子，常年伴在师傅身边，不知不觉更早已习惯了这种被众人仰视的目光，虽然他们只是沾光而已。但这两个弟子平日里哪里受过什么委屈，此刻杀心更盛！
另外一个弟子寻声赶将过来，眼见同伴竟然会在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手里吃亏，心里不免生出一些异样，正待出言相商，挨了耳光那人却早已一声暴喝高高跃起，再次动身向小天行追去！
后来那人见状只好摇头作罢，紧紧跟在后面掩了上去。
二人朝着小天行逃跑的方向又追出几十米，但此刻却已经完全失去了那小子的踪迹，黑沉沉的树林里除了被山风吹动沙沙作响的林木以外竟然见不到那小子半点动静
挨了巴掌那弟子还待再追，后面那人已经一把将他拦住，开口道：“师兄且慢，莫要上了那小子的当”
此话一出那人也愣了一愣，停下脚步略一思索，眼珠一转回头往二人身后看去，隐约间似乎见到一棵高大的松柏后面有个黑影微微动了一动
这点动静真说不好是风吹草木产生的还是真是那狡猾的小子发出的。
如果是这小子故意做出这番举动，引得二人往前去追他，而自己则屏住呼吸悄悄躲在某个草丛里，等二人追远后他又返身下山
如果他真能想到这主意然后这样做的话，这小子到确实有些智谋，值得赞赏！
师兄弟二人相视一笑，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受了掌掴那人故意提高了嗓门嚷嚷道：“还等什么？！别让那小子跑了！追！”说罢故意将脚下落叶枯枝踩踏声响，继续往前追去，其实脚步却早已放缓，更不时回头去看后面的动静。
另外一人悄无声息攀住了旁边一棵林木身子一闪，轻盈地跳到了另一棵树木的树根部位，如此一来双脚不沾落叶，几乎就不会发出太大的声音。他的人已经往回倒蹿而至，三两下功夫，已经离那棵高大的松柏近了不少！
眼里看得真切，松柏背后果然猫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虽然尽量将脑袋伏低，但他藏身的轮廓在夜色中仍然依稀可辨。
往回追击那人禁不住也扬起了嘴角，他得意的不仅仅是这场狩猎的胜利，更得意自己刚才那番及时察觉猎物的才智
手中长剑横在眼前，突然撒手，照准那小小的身形便投掷了出去！
与此同时，他的人跟在后面跳了上去，右足重重在树干上一蹬，左脚借力，猛地一脚朝那身影的腰腹间踏去！
此举双管齐下，对付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十来岁的孩子，那还不能将其拿捏得死死的？！
一声惨叫顿时响彻了山林，黑暗中一人滚倒在地，疼得佝偻了身子，只顾翻滚扭动
这时一条黑影悠悠自不远处另外一棵大树后探出个脑袋，冲地上那人嘿嘿一笑，一副欠抽却又得意的神情嬉笑道：“叫你走路小心些的，怎么样？踩了狗屎了吧？哈哈哈哈”说罢身子一闪，又躲回了树干之后。
倒在地上那人疼得额头上冷汗直流，一只左脚被枯枝落叶下潜藏的尖锐木桩刺了个对穿！
这陷阱显然是小天行布下的，可偏偏这两人却小瞧了对方，一个人自鸣得意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自然就容易上当！
那人一时间气急败坏，将所有恶毒的话对着大树后藏身的小天行一股脑倒了出来，挣扎了两次也没能站起身子，手中长剑更不知在黑暗中跌落在了什么地方。
先前挨了掌掴那人闻声赶了回来，伏低身子查探了一番，斜眼抱怨道：“你怎么就不能小心些？”
脚被洞穿那人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嘴上立马就停住了，但一双眼睛却充满了恶毒和厌恨，死死瞪向来人。
先前挨了掌掴那人毫不理会，指着一株大树低沉道：“那小子是不是藏在这后面？”
脚背洞穿那人点了点头便不再吭声。
那人嘴角邪邪一笑，放下受伤这位不再去理会，比起同伴这点伤，抓住那小子才更重要！
他学着同伴的样子，身子往上一提，人已轻盈地落在了那颗大树的树根上面，几乎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有了前车之鉴，此时也不敢再大意，长剑早就握好，突然闪身一侧，先往那株怀抱粗细的大树后面刺上两剑，他的人这才跟着旋身转来查看。
一瞥之下，树干后面却是已经空空如也
黑暗中似有一物夹带着枯枝和落叶，动静很大，借着山势往斜坡下面急速滚去！隐约还能见到一侧翻飞拂起的衣角！
这小子想借着黑暗的掩护，然后就着山势滚落逃跑！当真狡猾得紧！
这样一来更恨得那人心痒难抓！
一念动处，当即便飞身赶落了下去！
手中长剑连环刺出，却总是差着那么一点才挨得上对方的身子！
情急之下脚步也催得更急，眼里只有不断往下翻滚的黑影！
这回说什么也不会再让这小子跑掉！
就在这人刚追将出去，一条小小的身影却像是幽灵一样出现在了那棵大树之后
一步一步踩在盘根错节的树根上面，没有发出哪怕一丁点的声音
一柄长剑，正是脚背洞穿那人跌落难寻的那柄长剑，剑锋吞吐闪烁着青白色的锋芒，缓缓往地上那人的脖子靠近
“啊”又是一声惨呼响起！
在这样的夜色里，在这样的山林里，听起来让人莫名焦躁却又毛骨悚然！
一路下去追击的那人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转头往上山巅
顺着山势不断往下滚落的黑影此时也撞在一棵树干上，然后便彻底的散开了一地，却只是一件破旧单薄的衣服里面包裹了一捆枯枝而已
一股淡淡血腥气味在山林中逐渐扩散传播开来
一路追击那人认得刚才那声呼喊，正是自己师弟的惨叫声
月黑风高，杀人夜
他们“以为”那个叫春狗的孩子不过只是一个常年混迹在市井中的、嬉皮笑脸、一事无成的普通孩子
他们“以为”像这样的小混混本来是伸手想打就打、想杀就能杀的
这一刻身陷黑暗笼罩的山林之中，伴随着同伴的惨叫和森森的寒意袭来，云相老道的这位弟子才算醒悟过来——原来这场狩猎早就已经开始，他们不是猎人，是猎物，是完全被那十来岁的孩子玩弄在手掌中的猎物
想到此处后脊梁禁不住一阵透骨的冰凉，双腿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妖怪！那孩子一定是妖怪！否则怎么可能以一己之力对付得了两个久经江湖的习武之人？！
恐惧这东西只要有一点念头开始萌生，很快就会像瘟疫一样在全身传播开来
黑色的山，黑色的树林，黑色的夜
今晚是谁在狩猎？谁又能活着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