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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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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降生

    1910年,清宣统二年,时逢大世将变,局势飘摇动荡,民怨四下横生,乌烟瘴气之下最有群魔乱舞蠢蠢欲动。

    陕北,这一年的初春,天气到了现在也还没有半点转暖的意思。

    外面的寒风透过单薄的门帘不断吹进房里来,冻得几个老少爷们儿坐成了一堆,围着中间一盆烧得暗红的炭火取暖。

    尽管已经挤得很紧了,寒意却还是让人们直缩脖子。

    但那扇随风吱呀的木门却始终是开着的。

    有人时不时望向门口,好像都在等待着什么事。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身材魁梧,更是显得异常焦躁,在屋内来回踱步,双掌上厚厚的老茧更不知已被他搓掉了多少。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见状往旁边挪了挪身子,腾出一个坐处来,对他道:“春狗他爹,过来坐坐那边有我老婆子他们忙活着,你就把心放下就是了嘛。”

    男人嘴上答应着,脚下却还是停不下来,屁股更不肯挨着凳子坐下,他女人怀胎十月要生孩子了,顾先生家那位就是这村里唯一的稳婆,专门负责给人接生,同时还叫了隔壁两邻生过娃娃的女人们都来帮忙,昨天天刚黑下来几个人就进去忙活了,可到现在还不见婴儿坠地,这让男人等得莫名心急。

    姓顾的老者抽了一口旱烟,抬眼瞥了男人一眼,摇头笑了笑,露出满口黄黑的牙齿咧嘴道:“你急个甚嘛?又不是第一次当爹那些年生春狗的时候也没见你有这般猴急的模样嘛,俗话说,儿女都是老天爷赏的,你光是在这里转悠只叫人眼花,又能有个甚用嘛?等时候到嘞,娃娃自然就落地嘞来来来,快来坐哈,以后的日子还有得你这个当爹的忙嘞。”

    男人禁不住劝说,终于依着老者的话乖乖坐了下来,只是也不说话,两只手还爱搓个不停。

    旁边的邻居也插嘴道:“春狗他爹,别急嘞,莫用只管等着就是咧~”

    男人干巴巴地笑了笑,点头道:“是咧,都谢谢大家来帮忙”

    那人也露出满嘴黄牙,笑道:“莫啥莫啥~都是邻居,来帮忙也是应该的嘛,到时候等娃娃满月别忘了请我们这些人来吃口菜,再喝上一杯满月酒,啧~那就美得很嘞”

    这年月,外面兵荒马乱,谁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男人原本不打算摆满月酒宴请大家的,只准备了些红鸡蛋和红糖分给大家,被别人这么一说便涨红了脸,只有嘿嘿赔笑着,心里却不由得盘算着将来这桌满月酒该从哪里去找着落。

    眼见东边已经亮出了鱼肚白,生他家大儿子春狗的时候可真是没有这么费劲,越是这样越是让人感到焦急不安。

    火盆里的柴火已经变得酥白发灰,只剩几个火星子荫在底下微微发着光,马上就要熄灭了,男人本想让儿子去抱点柴火进来添的,回眼就看见春狗早已睡得哈喇子淌了一地,其余几人有的也已经东倒西歪地睡着了,剩下强打着精神的也都是一副昏昏欲眠的模样。

    于是索性自己站了起来,不想喊醒大家,各家的媳妇都来帮忙,自家也没伺候上这些人一顿饱饭,那总该让大伙都再睡上一会儿吧。

    刚站起来旁边就有人嘟哝道:“这才坐哈滴嘛,咋又起来咧?”

    男人低声道:“火要熄嘞,我去拿些干柴来添上”

    姓顾的老者拉住了男人,说道:“干柴都拿到隔壁房去用了嘛,先紧着那边我们几个老爷们儿忍一忍也就过去咧,别去添乱嘞”

    家里连柴火也没剩下多少了,确实是生娃的事情更要紧,男人只得红着张脸又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就听见窗子外面有人在跑动。

    门帘还没掀开,就听见隔壁家的媳妇已经在喊道:“春狗他爹,快快去看看嘛你家二娃二娃他生下来咧”

    男人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旁边打盹的人险些被他带得从座位上掉下来。

    既然生了可怎么众人都没有听到婴儿的啼哭声?

    男人心里隐隐觉得不妙,难怪一直心神不宁的,撩开门帘,三两步就冲到了隔壁的屋子里。

    只见地上散落了不少的布条和棉花,看上去不仅凌乱,更有几分不祥的感觉。

    产妇临产时流下的羊水、鲜血和热水混合在一起,流了满地,闻上去有股冲鼻的腥味。

    原本狭小的屋子现在看上去更加显得凌乱。

    只见那稳婆脸色煞白坐在床边,也不说话,其余来帮忙的女人也都像是同时吃了哑巴药一样统统都闭上了嘴,平时可就属这帮女人嗓门最大。

    一个个脸色惨白,目光都落在火炕上。

    只见炕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被汗水潮湿的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腮边,低着头一声不吭,真是男人的媳妇,这次怀胎待产的女人。

    旁边放着一个破旧的粗布襁褓,还是春狗当年用过后清洗干净准备再用的,里面隐约包着一个小小的身子

    婴儿既没哭泣也没有人去抱,既不在稳婆手中,也不在当娘的怀里

    即便男人平日里再粗糙,此刻也已经知道了事情不对,看着自己妻子奄奄一息的神情,终于颤抖着问道:“咋咋咧?到底是咋咧?”

    这话一连问了好几遍,但屋里的女人个个脸色更加难看,纷纷低头回避着男人的目光。

    顾先生和四下的邻居也都匆匆赶了过来,不敢贸然闯进屋里,只有挤在门边,透过一条细细的门缝纷纷猜测着屋里的状况。

    好半天男人才缓过神来,目光看向炕上的女人,她的脸色比刚才又更惨白了许多,女人的生命已经随着流淌的鲜血和汗水完全的消逝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来得太快,女人甚至一直到死时都要紧了牙关没有哼出一声来,拼命只想将自己的孩子带到这个人世来,孩子终于是生下来了,但她的人却也走了

    看来这注定是一个苦命的孩子,从生下来就没了娘

    那稳婆替人接生也有几十年的经验,可以说这村子里大半的年轻人都是经过她这双手才来到这个世上的,什么样的情况每见过。

    可此时竟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不停地发抖

    突如其来的悲伤通常会让人非常无法接受,特别是这种由喜转忧的情况,男人大口喘着粗气,眼里的泪水全部含在眼眶里一颗也没有掉下来,但可以看出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发不善,冲屋里所有的女人大吼道:“说话!!!到底是咋咧?!”

    顾先生等人透过门缝看得清楚,生怕男人一时失控伤了自家老婆子,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忌讳,赶紧顺着门缝就钻了进来。

    待亲眼看明白现场的情况后他的双脚也止不住开始发抖,却还是挪动着步子站在了自家老婆子面前,腆着一张老脸道:“春狗他爹,你先冷静下来别太激动”

    不料此时的男人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又一声怒吼!震得房梁上的灰簌簌落下

    双目圆睁瞪着顾先生反而质问道:“好好的人说没就没咧?你让我咋个冷静哈来?!咋个冷静哈来”每问一句就往前踏一步,一连几声,直把老头逼得贴在了墙根角退无可退,两人的鼻尖都碰在了一起。

    这种情况下那顾先生怎么能不怕,情急对自家老婆子叫道:“孩儿他娘,你到是说句话啊到底是咋回事,人走咧,也总要有个说法啊”

    那稳婆恍然一怔,这才长呼一口气清醒过来,原来她竟是在此之前就已经被吓懵了。

    要说生娃这件事,自古至今都有风险,每个生命的降生几乎都是每个母亲用自己的命去鬼门关前走一遭换来的,作为稳婆替人接生,很多事情都是提前说在头里的,出了什么事情可不敢随便往稳婆身上赖,否则谁还敢当稳婆?将来谁还来替人接生?

    顾先生家这位这些年下来遇过的、见过的情况那也真是多了,至于产妇为什么突然没了气息她确实也不太清楚其中的具体原因,那好像就是突然间就发生的事情,前一分钟女人还在拼命使劲儿,下一分钟眼看着竟然就不行了,要不是她有这么多年的经验,一看情况不对马上合着几个人又压又拖,这才把孩子从娘胎里抢了出来,否则不仅保不住大人,恐怕连孩子都保不住,到时候一尸两命的事任谁看了能不揪心?

    扪心自问,她可绝对没有半点做错的地方或是对不起这家人的地方!

    让她诧异的是这孩子降生之后不仅不哭,反而冲着稳婆笑了笑,这可是第一次见过的怪事,差点没把稳婆直接吓得坐在地上。

    然而等稍微擦干净之后稳婆更是愣住了,这孩子身上的怪事还不止如此,身上竟然长了一个鸡蛋大小的肉瘤,血红的颜色,竟然随着心跳还在微微震颤

    这才让稳婆彻底懵了,她本身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又替人接生了那么多年,这还是头一回,新生的婴儿竟然连她都不敢伸手去抱只草草用襁褓裹了一下就赶紧放在炕沿上

    一边说着,男人一边一言不发地听着,稳婆趁着男人神情稍微松懈的时候忙将自己男人一把拉到了一边,夫妻两互相挤在一堆,指着炕沿边的襁褓要强道:“你你不信就自己看哈嘛是不是”

    原来孩子还活着小小的生命皱巴的小脸丝毫不见哭闹

    男人低下头看着襁褓中的孩子,他竟然真的在对着自己笑

    但心里的悲伤却让他怎么也爱不起来

    旁边的人已经悄声议论了起来“哪里有娃娃出来不哭的?春狗妈肯定是怀着这娃的时候冲撞了什么神神”“那娃可定是个妖怪,你看把替他接生的都吓成那个样子”“我听说前些日子后山那边闹狐狸,这娃娃莫不就是那时候怀上的嘛”“你们说这会不会就是个小狐狸跑来脱胎的”

    这些女人抓到一点空歇都能无休无止的议论下去,什么事情到了她们嘴里准没好话,事情往往会被传得越来越玄乎其玄

    男人现在没心思去听别人怎么议论,自己的女人刚刚因为生产死了,自己的孩子尚在襁褓就被人当做了怪物突然一声暴喝道:“够了!统统给俺住嘴!”

    女人们这才瞬间又安静了下来,大眼小眼统统都落在男人身上。

    男人的双手不由自主在颤抖,还是掀开了襁褓的一角,只见里面包着一个男婴,四肢齐全且较为强壮的男婴,但他的目光马上就被男婴肚子上一个鸡蛋大小的血红色肉瘤完全吸引住了,脸上不自觉也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稳婆颤颤巍巍凑在一旁小声道:“春狗他爹,你自己看见了,俺可没有胡说咧,是不是”

    那丑陋恶心的肉瘤寄生在这个小小婴孩的肚子上,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难道这男婴竟真的像她们议论的那样是个鬼胎?

    刚出声的婴儿不啼哭本来就够怪够晦气的了,自己的女人怀胎十月难道竟然就诞下这样一个怪物?刚出生就害死了自己的娘

    不知不觉中,所有的人都已将女人的离世归咎到了这个出生还不满一个时辰的婴孩身上,看来这孩子真的是不祥的存在

    稳婆甚至有些后悔,当时为什么要将娃娃从他娘的肚子里拉出来

    一开始所有的女人几乎同时都围了上来想看个清楚,但看清男婴样子后的下一秒,这些女人又满脸厌恶,几乎是同时都退到了墙根角。屋里没人讲话,连一向自命见多识广的顾先生都脸色苍白闭上了嘴。

    男人看着手中的孩子,一阵阵厌恶和愤怒的情绪变得更加深重,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

    这年月,本来大人们就连自己都难养活,更何况现在添了一个刚出生就死了娘的婴儿,接下来该怎么将其带大?应该说拿什么把他喂活养大?一天的日头才刚出来,这孩子就该发愁吃什么了这不是造孽么

    屋里的人渐渐又议论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连外面站着的男人们也实在忍不住了,纷纷顺着门缝溜进屋来,听自家的女人说后,心里虽然怕得要死,却还是忍不住踮着脚尖偷偷往襁褓里瞄。

    众人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肆无忌惮,那婴孩的形象在他们嘴里渐渐已变成了妖魔、煞星、祸害总之就是不祥之物!绝对不能留!

    男人的脸色渐渐惨白,眼中的神情也渐渐变得冰冷,就像一个即将发狂的野兽一样,呼吸声越来越重

    女人们对男人的情绪其实都是很敏感的,于是识相地拉上自己男人,不出一会儿,悄悄地都走掉了。

    顾先生临走时还想对男人说些什么,但还是被他家老婆子拉着就匆匆走了。

    最后屋里只剩下男人自己,还有他手中的婴儿

    呆立了半晌,炕上冰冷的尸体看上去越发凄凉,屋里也变得越来越晦暗

    男人的神情渐渐地也变了,变得越来越冰冷

    在生存和孩子面前,他现在必须要选择一个

    关于手中男婴将来的命运,取决于现在的男人是否真的狠得下心来!

    送他们母子二人上路

    还是一辈子就这样苟且而卑微地活下去,然后熬过充满痛苦和厌恶的每一天

    将来的每一天

    男人突然摇了摇咬,让自己的心狠起来,什么都不要去想!

    高高将手里的襁褓举了起来!

    只要现在重重摔下去,这孩子就随他娘一起去了!不用再在这世上活着受苦!

    襁褓将要重重落下的同时,门口一个稚嫩的声音忽然唤道:“爹~爹你在做什么?娘生了个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这稚嫩的声音啊

    却远比这世上任何的劝说都更令人妥协

    男人本不是禽兽一般的人,就算他真的狠下了心要将自己刚出生的孩子摔死,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当着自己大儿子的面做出这种事来那样他还算人吗?还有脸活在这世上吗?

    春狗是他的大儿子,此刻正满脸懵懂的看着男人,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这个孩子生来并不算聪明,但却有着一颗善良的心,他看自己父亲的眼神,让男人彻底的妥协了唉罢了

    男人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眼里两行浊泪终于才流淌低落在地上,脸贴在自己女人早已冰冷僵硬的手上,喃喃责备道:“孩子他娘你怎么狠心,抛下我们就走了将来的日子你可叫娃娃们怎么活?你怎么忍心这样就走了”一面哭诉一面念叨,将心里这点过不去的坎对着冰冷的死人说了又说,连春狗当时都觉得自己的爹是不是已经疯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小小的生命总算是暂时保住了。

    今天就是他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一天,以后还有很长的日子、很长的路要走

    然而生活,总是远比人们当下所预想的要更加艰难些

    因为痛失妻子这件事,男人心里始终无法真正去接受这个孩子,很快他就被酒精所麻痹,似乎只有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看到这个孩子才不会觉得那么说不出来的厌恶。

    酒精这东西沾惹的若是时间长了,自然是会上瘾的,男人也因此变得越来越麻木。

    心里那颗厌恨的种子在没日没夜的宿醉下则更容易生根发芽。

    日子一长,作为父亲对自己两个儿子已几乎谈不上照顾。

    多亏了那刚刚诞生的小小婴孩有一个老实的哥哥,也可怜了老实的春狗,小小的年纪便承担起了生活的全部重担。

    白天干完农活,傍晚还要给男人买来便宜浑浊的酒水,同时还要照顾自己年幼的弟弟。

    孩子太小,吃不了太硬的食物,春狗就将黄馍馍放在嘴巴里嚼得烂了再喂给他,有时候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春狗就只有挨家挨户的去求、去讨,从东家讨来一口米汤,或者从西家讨得半碗稀粥,日子也就这么糊弄着一天一天熬了过来。

    三年之后,春狗这小子硬是用自己单薄的身板将自己的弟弟拉扯到了能满地乱跑的年纪。

    眼看这又是一年年关将近,但今年的冬天来得似乎格外的早,今年的收成也格外的差,外面的北风呜呜的没日没夜吹了几宿,所有的树木都光秃秃的只露出枝丫。

    家里早就没有半粒粮食了,这样的天气就算出去也找不到什么能够充饥的野菜。

    憨厚老实的春狗肚子里咕噜噜饿得五脏六腑都裹绞在一起生疼,用力又将系着裤子的麻绳使劲儿勒紧了一些,本来睡着了就没那么饿了,但现在的肚子却疼得让人睡都睡不着。

    男人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临走的时候是裹着娘亲在世时唯一留下的一只发簪出去的,不知道这会儿正宿醉在哪家破烂的小酒馆里了。

    春狗看了看紧紧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弟弟,那小脸早被冷风冻得通红皴裂,瘦弱的身子不自觉地时不时发出瑟瑟的颤抖,闭着的眼睛不知道是真的睡着了还是不愿意就此醒来。

    自己有心想给弟弟添件过冬的衣服,但其实连他自己身上也还只穿着一件仅有的肮脏破烂的单衣。

    别说粮食了,家里连过冬的干柴都还没有准备充足,兄弟两蹲着的土炕也还没烧热,冬天就这样突如其来的降临了。

    春狗拉了拉又黑又湿又重的被子,尽量盖住弟弟露在外面的一双小脚,或许这样能再稍微暖和一些。

    其实根本没用,那冷风就像长了眼睛,专找没盖严实的缝隙往里面钻。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风特别大,也特别的冷,即便不是这样的天气,这两天春狗挨家挨户的出去讨要,敲门人家都不会应声。

    收成不好,谁家里也没有多余的冬粮,村里的人见到他们兄弟两都像见到瘟神一样,老远就躲开了。

    日子过成这样,真是已经看不到一点希望

    春狗再次将目光转向自己的弟弟,眼里不禁泛着怜爱的神情,这可怜的孩子

    唉爹到现在也没给他取个正经的名字,甚至连乳名都没有一个

    他又想起了他们的娘,他们娘还在世的时候,笑起来可好看了

    有时候做错了事情娘亲也会责罚他,但你不知道,娘其实是那么的温柔

    可怜的弟弟,他连一次都没有看到过娘的笑容,甚至都没有被娘抱过、亲过

    要知道,娘的怀里真的好暖和、好香啊

    越想越觉得心口里酸酸的难受,这个坚强的孩子眼角也流下了泪水,眼睛变得模糊,然后也渐渐地睡着了

    天上连一丝星光也没有,这种夜里,连村里的狗子都只会缩在自己的草窝里不轻易叫唤。

    然而,不远的山坡上,却燃起了一堆篝火,上面正炙烤着一个不知是什么的动物,似乎有羊羔那样大小。

    随着火苗时不时的跳动,肉的香气也顺着寒风刮进了兄弟两栖身的这间破旧小屋。

    可能真的是太饿了,春狗突然从睡梦里惊醒过来。

    那隐约的肉香让他禁不住咽了几下口水,可外面黑咕隆咚的,看着着实怕人,让胆小老实的春狗瞪大了眼睛,透过窗户上的窟窿只敢往外面张望,却一步也不敢走出屋子,他不知道外面的是什么。

    难忍的饥饿和未知的恐惧,两者一时间反复在他心里挣扎着

    听村里的老人说过,像这样的夜里,正是山鬼最喜欢出没的时候,凡是被山鬼抓去的人第二天一定会被剥了整副的皮囊然后被倒挂在树上

    春狗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那样的场景想想也够怕人的

    一回头就看见弟弟正睁着一双硕大的眼睛看着自己,他也被饿醒了,也闻见了那勾人的肉香,常年瘦骨嶙峋的脸上更显得那双眼睛大得怕人。

    唉,可怜的弟弟,自己好歹还吃过几年的白面馒头,可弟弟从出生到现在却连口饱饭都还没有吃过

    春狗轻轻抚摸着弟弟枯黄细弱的头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道:“你饿了吗?”

    弟弟先是点了点头,紧随着又懂事地摇了摇头。

    春狗看在眼里,心里更加难过,终于鼓起勇气对他说道:“你在被子里等我,不准出来”说罢自己一骨碌翻身下了床,找到那双露着脚趾头的鞋子好好套上,对着炕上的弟弟憨憨一笑,便打开门走了出去,瘦小的身子迎着凛冽的寒风,随时都可能会被掀倒在地,强忍着刀割一样的刺痛,还是迈开了腿脚,一步一步朝着那火光的方向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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