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外婆
沈小棠笑着喊，“舅舅舅妈！外婆！云姐！”
她这一喊，杨向云杨庆水都跑了出来，就连一瘸一拐的李秀兰也出来了，看见沈小棠这样儿，李秀兰一瞬红了眼眶，“丫头！”
沈小棠这些日子都养好了些，没有之前那么憔悴了，见舅妈哭，她也有些心酸，“舅妈别哭，外婆呢？”
“你外婆前些日子摔了一跤，一直在床上躺着，看了大夫，大夫说年纪大了不禁摔，我天天在家伺候着。”
沈小棠放下背篼就去看外婆。
一共三间房，杨向云和老人住，沈小棠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怪味，她知道，农村条件就这样，吃水得要挑，要想每天洗澡是不可能的，最多擦拭一下。
“外婆！”
沈小棠看到躺在床上的老人，情不自禁叫了出来，她对眼前的老人，一点都没有距离感。
“小棠……”
外婆坐在床上，等沈小棠靠近，伸手去摸她的脸，粗糙的手掌擦拭着她的皮肤，老人心疼道，“孩儿，太瘦了，你受罪了。”
外婆虽然快七十岁了，但眼神清明，沈小棠听到她这么说，鼻子一酸，婆孙两人抱在一起大哭了一场。
哭过后，沈小棠打了热水，让杨向云帮忙翻身，将外婆身下的褥子换了，又仔细给外婆擦洗，把她的衣物换下来。
“云姐，外婆身下要垫一块布，经常换洗，不然时间久了身上要长疮，到时候清理起来就麻烦了，对身体也不好。”
沈小棠收拾利索，杨向云一天到晚在地里泡着，她妈腿脚又不方便，这种活儿一个人做不好，听到这话她羞愧地低着头，“知道了大妹，我以后一定注意。”
“你们吃饭了吗？”
沈小棠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她进村看到不少人家还有炊烟。
“没有……还没做好，妈说你等一下，她马上给你蒸鸡蛋羹。”
杨向云神色有些不对，沈小棠撸起袖子，“我去看看。”
她一出去，就听到舅妈和隔壁人家吵了起来。
“你家来了客，找我借鸡蛋？！你们一家人还真是奇怪！上次借的鸡蛋还了么？你们家连鸡都不下蛋了！能有多少粮来还！”
隔壁一个身材壮实的大婶挥着锅铲道，“要吃让自己家的鸡下去！我家还不够吃呢！”
“大嫂子，麻烦你……”
李秀兰低声下气求着，沈小棠拦着她，“舅妈，鸡蛋不借了，我不吃鸡蛋羹，今天你和舅舅休息一天，我给你们做饭。”
大婶打量了沈小棠一眼，“嗤”了声，脚往里跨准备关门，“装什么阔气那，一家子都是穷亲戚，穷人穷一窝，你们家大哥倒是在省城过逍遥日子那，怎么没见给你们借几个鸡蛋尝尝？”
“你！”
杨向云气急，李秀兰赶紧摁住她，大婶甩了个白眼，重新踏出门槛。
“怎么？杨向云，你这丫头还反了天不成？大婶的鸡蛋白借给你们了？！正好你们今儿也来了县城的亲戚，咱们这笔账也得算算，刚好让你们这外甥女还是侄女的，把鸡蛋钱给我拿来！”
“够了！”
杨庆水从屋里出来，训斥道，“小云，秀兰，进去做饭！嫂子这我来说。”
他看向沈小棠，脸上又羞又愧，“丫头，进去吧，这我来处理。”
沈小棠没动。
她这二舅今年才四十五岁，但看着就像是快六十的人。下地的活儿辛苦，早些时候家中壮劳力基本上就靠着他。
老大杨向青进了部队四年，但是前三年的津贴都很少，又恰逢那几年干旱，谁家日子都过得紧紧巴巴。
现在津贴倒是涨了，但是听说他在部队和领导家的女儿结了婚，结婚报告都打好了，钱要拿来置办东西。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在那边一直请不到假回来看看。
这婚事就只在部队里办一场，杨向云上次说的时候还偷偷抹泪，说是父母心里明白，大哥这一去就跟大伯一样，飞出去了，嫂子也和大伯娘一样，看不上他们农村乡下的。
要不这结婚怎么会不看看公婆呢？
沈小棠却觉得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
杨向青虽然和原主接触不多，但在原主印象中，杨向青还算老实，再怎么也不至于这样结婚，一分钱都不给家里吧？
况且杨向青不过是一个山村出去的普通娃，他才进了部队多久？四年而已，要提干没提干，前途也未知，究竟是什么领导这么赏识他，不顾他没钱，不顾他普通，非得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疑点重重，但沈小棠现在没闲心管这事儿。
二舅家日子穷苦是事实，她也不忍心瞧着他们受罪，她看向大婶，“我二舅借了你家多少鸡蛋？我帮他们还。”
二舅一听，赶紧道，“丫头，使不得，你回去，这你别管了！”
沈小棠摁住他。
“他们家一共借了我十二个鸡蛋，日子我都记着呢！既然你要帮他们给，那现在就给我！我算客气点，三毛钱一个，一共三块六！”
“你抢钱啊周春花！”
李秀兰在院子里听到，差点没瘸着腿出来打人，“谁家鸡蛋这么贵的？！人家公社也就八分钱一个！你给我们算三毛钱一个！你还是不是人啊！”
“多少钱我说了算！你们借的时候可没说我不是人！”
周春花哼哼，“要不是看在庆水的面子上，我懒得搭理你，下次就是你想借，我也不借给你了！”
“县城一斤鸡蛋八毛七，十二个鸡蛋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一斤四两，我给你一块二，剩下的算是这么久以来借的利息。”
沈小棠从兜里掏钱，周春花见她这么好拿钱，脸色更加得意了，“我说了，三块六！一分钱我都不会少！”
沈小棠冷笑了声，假装把钱往兜里装，“那就继续欠着吧，反正我舅也不知道多久才有那钱还给你，这日子久了，鸡蛋也就成了一笔糊涂账，以后上嘴碰下嘴的功夫——”
周春花一把抽走她手里的钱，“拿来吧你！”
她哼道，“算你这小丫头识相，既然你这么有钱，以后别让你家舅上我家借鸡蛋！”
说完她“砰！”一声，关上了院子门。
沈小棠幽幽一叹。
她终于知道，上次杨向云给她拿的鸡蛋，是从哪里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