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雨（一一一）

    一）客服

    聂小雨曾经以为，她对公司的事无所不知。

    现在她突然发现，她什么都不知道。

    十七楼茶水间的背后，是一个巨大的储物间。

    公司的二十桶桶装水，二百人用的卷纸，茶叶包，a4打印纸，还有数不尽的卷宗，都藏在这里。

    “储物间”还有后门，鬼知道谁设计的户型。

    储物间的背后，是it的机房。

    机房里放满了无数闪闪发光的交换机，服务器，蜘蛛尘一样的网线。

    it机房的地板上，布满了灰尘。

    平时清洁工，也不会进来打扫这里。哪怕弄松掉一个接口，it断网都不好解释。

    聂小雨没想到的是，机房的背后，居然还有后门。

    “分机379，分机380，分机381”

    “分机384，分机385，分机386”。

    聂小雨皱着眉头，从hr走到了财务部。

    hr的分机，就到了381为止。

    财务部的分机，从384开始。

    可清单上明明写着“分机382”，这究竟是哪里呢。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再找了费姐打听，聂小雨才知道，原来在茶水间—储物间—机房的背后，居然还有一个房间。

    房间很小，是三角形的，不到5平米。

    幸运的是，居然还能有窗。

    身为“清洁工”，聂小雨都从来没来打扫过这个地方。

    工位上放着二碗吃剩下的塑料盆，油渍渍的红汤。地上有一些废纸团和碎屑，但整体不算太凌乱。

    “请问，客户服务部是这里么”。

    “刚才有消费者投诉，说800热线电话打不通了，打到了公司总机来”，聂小雨怯私语。

    “客户服务部”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一共挤了二个人。

    公司团建也从未见到过。

    她们的主要工作，是二部电话。

    电话另一头，连着磁带式录音机。

    在电话没有数码化的年代，算是高科技装备。

    “哦，是专线又断了么，我们查一下”

    “马上联系电信局”。

    聂小雨仔细观察着二人，二人似乎是平级。

    一个31~32岁，叫amanda，但她几乎不讲英文，而是叫萧姐。

    另一个约34~35岁，叫belly。

    “萧姐，你们是………一直在这里的么”，聂小雨来公司半年，这是她第一次见萧姐。

    “是啊，我来公司八年了。公司一成立，我就在这里”。

    “八年之前，你就在这里接电话么”。

    “是啊，一开始只有我一个人，后来belly也加入了。我们俩姐妹，相依为命”。

    amanda重新拔插了插座，指示灯又呼哧呼哧亮起来了。

    不仅800热线，连房间内的分机也好了。

    聂小雨感到一阵迷惘，“我的意思是，这份工作薪劳又不高，干的也是千篇一律的活”

    “和公司其他工种格格不入，永远没有升迁的指望”。

    “还要受客户的气，情绪价值”。

    你就在这个岗位上，干了八年么。

    amanda十分满足，“没见过我女儿吧，三岁了，超级可爱”。

    “这份工作挺好的，又不用和人打交道，也没有失业的风险”。

    “我就想过太平的日子”。

    belly笑了起来，二个人连清洁工打扫的服务，都不需要。

    五平米的陋室，可是有窗啊，偶尔还可以看看天空。

    交换机的指示灯闪烁了起来，进来一个电话，amanda接了起来。

    “您好，800服务热线，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操你妈”

    amanda的微笑更浓了,“先生，您对我公司的产品和服务，有什么意见么”。

    “公司高度重视消费者的反馈，您的意见，是我们不可多得的帮助”。

    “操你妈”。

    “操你妈，老子买你的牙膏，才放了三天，怎么就变干掉了”。

    “你这个假冒伪劣公司，老子要退货，要投诉，干死你娘”。

    “先生，感谢您的反馈。您能更具体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么”。

    “操你祖宗奶奶十八代”。

    聂小雨静悄悄地退了出去，临走之前，随手带走了红汤碗。

    amanda的小baby，真挺漂亮的。

    “如果这房间，装一个空调，那就更好了”。

    （2022年10月1日午，静香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