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雨（八四）
一）光
聂小雨有了很多很多钱。
聂小雨睁开眼的时候，她是从浴缸里爬起来。浴缸里没有水，却堆满了层层叠叠的花钞票。
聂小雨随手抓了一叠，有绿色的四人头，也有红色的100元。还有美元，英镑，瑞郎。
聂小雨爬出浴缸，地板上也堆满了钱。
无数的钞票，被铺成了地板，一叠隔着一叠，压紧得密密厚实。
钱不是正面向上，而是侧面向上，象故宫的地砖一样。
聂小雨赤脚走在上面，纸币柔软有弹性，聂小雨开始担心脚汗的问题。
浴室的尽头，并没有墙壁，而是一团光。
聂小雨的眼神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她向着光走去，不知不觉中，竟然走出了浴室。
就这样，漂浮在了空中。
浴室就是一个方盒子，五面墙，矗立在虚空之中。聂小雨已经走出了方盒，衣衫飘逸，浮游自如。
四处都是光，白色的，云色的，奶色的。
远方太阳散发着光辉，温和而不暴烈，给“天界”全部染上了米脂。
没有红。
聂小雨转了一下身，向着日光飞去。
她不忘打了一个响指，从浴缸中飞出一匣钱，似连绵的水珠，钱桥一直飞到聂小雨的掌心。
她张手接了，藏入怀中。
空气呼吸着好新鲜，恰似北京的秋。
爸爸沐浴在圣光辉耀下。
聂小雨有多久没见到爸爸了，她记不清。
小时候，聂小雨咿咿呀呀向爸爸跑去，爸爸就会给她一颗糖。
光辉下，
爸爸看上去年轻了很多，皱纹也平缓了，额头舒坦，就是背还有一点佝偻。
爸爸穿着他最喜欢的中山装，胸口还别着领巾，简直象来参加婚礼。
聂小雨快速地迎飞了上去，“爸爸，我赚到钱了”。
“明年的大米都赚到了，我们可以不用犁地这么辛苦了”。
“爸爸，我好想你”。
“爸爸，要抱抱”。
爸爸温柔地笑着，“点点，你领悟力量的真谛了没有”。
“来，我来帮你”。
聂小雨伸出手去，想牵爸爸。
突然，她被手上一道晶光，闪了一下眼。
那是一枚6克拉的钻戒，钻石的58面体，完美反射光芒。
晶光折射到聂小雨眼中，她心中隐隐不安。
“我的手上，怎么会有钻戒的”，聂小雨苦苦不能思索。
太阳风温和，柔熙，爸爸的怀抱近在眼前。
聂小雨举起了钻戒，凑近了看。
钻石里隐约有一团火，左冲右突，被禁锢在神笼。他咆哮着，怒吼着，挥拳猛击每一面藩篱。
聂小雨放在耳边，细细听石头里的声音。
她脸色变了，他喊的是“快逃”。
信钻戒，还是信爸爸。
信钻戒，还是信爸爸。
这几乎是一个不需要问的问题。
爸爸温柔地站在那里，头发半白，脸含沧桑。
“小雨你缺什么，我可以帮你”。
“力量的本源，到底是什么”。
聂小雨猛地一拳，击打在爸爸的牙齿上。
爸爸尖叫着，嚎叫着，他的嘴巴咧得老大，五官翻起，牙齿如獠牙般，迅猛地增长。
短短几瞬之间，变成了一个怪兽。
＜聂小雨·静香嘤嘤＞
怪兽横穿于天地之间。
聂小雨的钻戒碎了，迎风箕碎之际，飘出来一点金光。
金光随即变为一个肉球，肉球变成肉团，再展开已是一个美少年。
美少年猛地一把抱起聂小雨，向低空飞去。
聂小雨本以为，四周的景色，会象纸糊一样地燃烧褪去，露出背后血红的岩浆，燃烧的陨石，枯死的树木，地狱的本色。
然而并没有。
天还是那么亮，云还是那么净，连风都是温柔的。
美少年抱着她，拼命地飞，向地面“人间”冲去。离天界越远越好。
聂小雨心中难过。
“爸爸，你已经衰弱成这种地步，连句‘快逃’都说不出了么”。
他们冲过云层。乌云遮挡了神光的照射。
乌云很厚，空气中带着湿闷的水蒸气，夹杂电闪雷鸣。
快速地飞行，拂乱了聂小雨的发丝，发遮在她脸上，什么也看不清。
聂小雨试图看清男生的相貌。
他的胸肌很大，又大又厚，象隆起的高原，简直可以跑马。
肱二头肌高高耸起，紧紧把聂小雨搂夹怀里。
聂小雨摸着他胸口的肉，一沟一廓，痴醉沉迷。
连身上的汗味，都很好闻。
聂小雨扳过男人的手，想看清楚一点。
他的手很硬，城墙一样，霸道地不让聂小雨挣扎。
聂小雨使劲扳他的手，再侧身一点，再侧身一点。
马上就看清了。
“砰”地一下，聂小雨摔落在地上，砸得鼻青脸肿。
费了好大的神，聂小雨才慢慢清醒过来。脑子七荤八素。
她刚才抓的，是阁楼卧床的把手。
经过她奋力拼搏，成功地从阁楼翻身摔了下来。
鼻子也破了，额头也摔破了。
外面的天色墨黑墨黑，大约才凌晨四点半。将夜未明。
今天是她第一天上班，待会她还要去当一名“光荣的”清洁工。
聂小雨颤抖着，满怀极大恐惧。
伸手向自己胸口摸去。
“那老大的一袋钱啊”，造孽啊，果然没有了…………
既然醒了，就早点起床，还可以干一点活。
“男孩子的味道，可真好闻呢”。
“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聂小雨摸着自己的脸颊，热烧得发烫。
她的手指上，也没有钻戒。只有一圈勒痕，是前二天玩跳橡皮筋留下的。
天还没有亮。
（2022年9月1日，静香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