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雨(一)
第一卷 我要去上海
一)玉门
从甘肃省玉门市瓜州县双塔水库到上海,一共有3067公里。
需要先爬10km的下山小径,
从山脚下,顺着疏勒河一直走。
到“一队”搭生产队的车,再到了“小宛”换公交车。
小宛到瓜州县,瓜州县有定期班车,西行去到柳园。
柳园绕一个大圈子,陇海线一路可到兰州,西安,上海。
春运临近,运力紧张。乌鲁木齐铁路局,临时增调了一批绿皮车l班次。
大年廿九,9号车厢,应载180人,实载450人,好不热闹。
原本一排3+2的座位,现在早翻了一倍都不止。
不仅长排4人,短排3人,而且中间过道也挤满了人。大家把麻袋放在地上,坐在麻袋棉被上。
更有好事之徒,拿上来了十瓶啤酒,二副扑克。吆五喝六,于是大家玩得越发开心。
衔接处的水箱,早就空了。也不知道有多少天,似乎自从柳园出发,就再也没加过水。
而这一带的地皮,却是群氓争夺的重中之重。
因为车厢衔接处,可以平躺。放下二床被子,足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觉。
在这七天六夜的漫长火车中,硬座车厢灯光始终不灭。躺平睡觉,可是天大的福分。
为此,破烂三人组和十二中的学生,还狠狠打了一架。
车箱里烟雾缭绕,污水横流。
列车员早就不来打扫了。这么拥挤的密度,推小车是不现实的。
虽然“瓜子啤酒矿泉水”很赚钱,但那是国家的。
列车员哆嗦着,守在自己的值班室小房间内。空间虽然狭窄,和外界比却是天堂。
开灵车的,从来都是临时工。
在局里不受待见,干活自然也没多大热情。
话虽如此,终究不得清闲。
列车员勉强眯上眼,打了个炖。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小时,被门口的敲门声弄醒。
“我说同志啊,去看看那个洗手间。都多少时间了,大伙也有需求”。
列车员极不耐烦地,抓过一块抹布就扔了过去。“自己找别的车厢解决”。c类客户。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垃圾旅客,又咪了一会,才过了二个隧洞。又有敲门,却是十二中的学生:
“师傅,您还是去看看吧”。
“时间实在太久了,别出什么事故”。
列车员叹了口气,这班学生啊,实在是麻烦。江湖老手,心知肚明,早知道是什么事。
喝了二口老白干,现在也得跑一趟了。
列车员拎着钥匙排,抬脚翻过三个麻袋,爬过二个醉鬼,猿攀地绕过老大一滩污水,似乎是小孩子的尿,真不讲公德。
他走到卫生间门口,把钥匙插进去,反转三圈,正转1/4圈。
捏着鼻子,一脚踢开厕门,“都出来吧”。
狭小的洗手间,走出来三个大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塞得下的。
“是不是没买票啊,我就知道。在这地方挤七八个小时,也不嫌臭”。
列车员骂骂咧咧地,眼神瞄到了角落。
角落里压扁了,还有一个黄豆芽。
瘦瘦小小,头发乱得像鸡窝,被人拔掉了不少,险些露出头皮。枯黄蜡黄地。
她穿了一件大得可笑的绿色军大衣,蹲在地板上。裤子鞋子脏得看不出颜色,露出二个大脚趾,
黄豆芽一抖一抖地哆嗦,侧过头来,才看见她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包囊。
“小姑娘,你多大啦,你爸爸呢”。
“我阿哒,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