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你在干什么？？！！”
“你疯了？！！”
谁也没有想到应聿竟然会将郁苓一剑穿心。
所有的喧闹在那一瞬间停滞，慕清欢看着郁苓身上的伤口，变得煞白的脸庞，只觉得脑海里嗡的一声，呼吸都要停止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郁苓死的。
从来都没有！
他可以骂郁苓，可以看到郁苓黯然神伤，可以看到郁苓被剖仙骨，那都是因为他太生气了，他想要惩罚郁苓，想要看到郁苓的目光里只有自己。
可是他不能接受郁苓死去，郁苓、郁苓再怎么样，可是他慕清欢活了这么多年，唯一喜欢过的人啊。
他……
他的郁苓……他的郁苓怎么可以死呢？
慕清欢脑海里一阵一阵的嗡鸣，他甚至都觉得自己有些不会思考了，慌慌张张的跪在了郁苓的身前，竟然天真的像个孩子一样去捂郁苓的伤口，好像，好像这样的话，郁苓就不会留那么多血了。
“郁苓……”慕清欢的唇都抖了起来，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此刻的脸色有多么难看，“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我跟你没完……”
古往今来，没有修士是可以在被一剑穿心之后还活下来的。
尤其是前一秒，施群还用剑伤了郁苓肩头的离泉穴，让郁苓的一身修为尽散，如今又被应聿一剑穿心……
“不、不……”
慕清欢颤抖着身体，想要抱起郁苓，“郁苓……师兄，我带你去找神医，他不会不让你活的……”
可是他的手臂刚刚想越过应聿去揽住郁苓，就听见郁苓冷的声音，“都别碰我。”
郁苓的声音虽小，话中浓烈的厌恶却让慕清欢瞬间僵住了，他猩红着眼眶抬起头，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住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颤抖着唇看着郁苓。
郁苓被惑心一剑穿心，浑身的血色都已经失去了，血液正从他的胸口汩汩而下，沾湿了白色的大氅，他本来是最干净最漂亮的瓷娃娃，可是被打碎了，打碎在了地上，再也粘不起来了。
看着这样的郁苓，慕清欢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郁苓上次完好的站在他面前是什么时候。
他好像一直是一身伤。
“都别碰我……”
晃神的时候，郁苓却被不知何时已经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他瓷白的手掌紧握着惑心剑身，将惑心剑一寸寸从身体内推出，掌内经脉寸断，血流如注，软塌塌的垂在身侧。
但是这些伤比起他心口上那个刺目的伤口来说都显得不算什么，所有人就看着仿佛下一秒就能倒下的郁苓一步步的走到了天哭渊前。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不期而然的忽然摔倒，但是郁苓没有，锋利的硝石，满身的伤，依旧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天哭渊渊前。
白色的大氅挡不住烈烈寒风，他染血衣袂终是飘扬起来，连最后的一丝温暖都把握不住。
“都别碰我……”
郁苓嘴中喃喃着，他没有去控诉任何一个人的无情，指控任何一个人的冷漠，他只是缓缓的一步一步向后退着，“都别碰我……”
他太厌恶了。
厌恶每一句情话，每一个看似温暖的怀抱，每一次……最抵死亲密，之后掩藏的都是肮脏的欲望和伤害，他一想到自己的每一寸肌肤或许都有过那样的痕迹，就感觉自己的胃部一阵阵的翻滚。
这种厌恶甚至在此刻超过了身上的疼痛。
以前，以前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情与爱，情与欲，是这么让人恶心又绝望的事情。
强烈的对他人的厌弃涌上来，郁苓看着朝他一步步逼近的众人，也一阵阵的后退。
“郁苓。”直到听到了沐清寒冷淡的声音，“再往后退，你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死无葬身之地吗？”
郁苓歪了歪头，将沐清寒的话在唇中呢喃了一遍，又一遍。
“可是，我已经快死了啊。”
郁苓笑了，唇角染朱，说出的话如同情人私语一样的柔，又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诡异感，“师尊，我已经快死了啊。”
“你不会死。”
忽然听到沐清寒坚定的声音，所有人都朝他转头看去，只见沐清寒的脸色虽然还是同以往一样，但是一双向来沉静如同古潭一样的眼睛却坚定无比，有着笃定又唯我独尊的信心，“就算你犯下弥天大罪，被剖去仙骨，穿心一剑，只要本尊不让你死，你便绝不会死。”
沐清寒说的话是真的。
在沐清寒笃定的的语气中，众人都清晰的意识到一件事情。
本以为这位高高在上的望尘仙尊，是位不知世事的尊者，可实则不是的，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没有人能猜的透。
至少听到沐清寒此刻的语气，所有人都会相信，这位望尘仙尊，或许根本不像之前表现出来的一样厌恶他的徒弟。
甚至有可能在天哭渊的宗令问罪之时，沐清寒就已经为郁苓想好了退路。
只是他将戏做的太好太无情，竟然就这么骗了所有人。
以为他真的不在意郁苓被问罪，被剖去仙骨，病体满身。
或许也是真的不在意，因为沐清寒已经在望尘仙尊的位置上待了太久太久了，落得满身伤痕在他看来本就是最平常之事，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并认为一切都在自己的股掌之中。
包括郁苓也是一样的。
他沐清寒想要救什么人，又焉有阻拦不下来的道理？
“郁苓。”沐清寒冷清的将话一一道来，“就算你成为三界的罪人，被剖去仙骨，被封于天哭渊之下，本尊也会请最好的神医，用最好的灵药仙丹给你续命，就算天哭渊下苦寒无比，但是你依旧能度过百年，安然无恙的活在这世间。”
“现在，只要你愿意离开那里，本尊依旧会给你请最好的神医，用最好的神药，你不能跳下天哭渊，听明白了吗”
这还是郁苓拜入沐清寒门下之后，听到沐清寒说过的最多的话。
可是有什么用呢。
被怜惜的不是他郁苓，而是将死之身的郁苓，他们平日对自己的伤害毫不留情，却偏偏在临死前跑来对他诉衷肠，很有意思吗？？
被怜惜的。
只有将死之时。
多悲哀啊。
“哈哈哈哈哈哈……”听到沐清寒的一番话，郁苓却大笑起来，青丝随着他的动作飘扬，衬得他惨白又姝丽无双的面容如同鬼魅，“可是，师尊，如若郁苓执意要跳呢？”
他不想苟延残喘着活着。
活着乞求他们的爱，揣测他们的心思。
人心是这世界上最难把握与揣测的东西。
郁苓以前不觉得自己笨，可在这时候，他觉得自己笨了。
不然怎么会到现在还难以辨认他们的心思爱意是真是假，所有人好像都在临死之前变得担心他在意他，又是真的吗？
就算可能有一丝真心。
谁又能挖出他们的心来看一看。
“应聿。”
郁苓最终还是没有再同师尊和慕清欢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应聿。
自从将剑尖插入他的心脏之后，便跪在地上低着头，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当中，让人看不出心思的应聿，轻声唤他的名字。
应聿倏忽抬起了头。
名剑惑心被他牢牢地握在手里，他握着那把剑的手满是清晰的青筋，在听到郁苓的声音抬起头的刹那，那双眼睛中满是遍布的猩红血丝，“你要说什么？”
他没有维持往日伪装的半分神情，甚至此刻的神情也让人十分的难以辨认。
倒有点像是，什么执念没有完成的样子。
接近于疯魔。
“我只是想说……”
郁苓便一步一步往后退着，边敛去了脸上所有的笑，轻声道：“那日新婚夜的事情，我全都记起来了。”
“你当时要我跪着说爱你，只爱你一个，不然便任由我情欲缠身。可是，你从未爱过我，对吗？”
“是又如何？”
应聿冷道。
“是有如何？”郁苓笑了，“好一个是有如何？”
“其实，我当时再问你有没有爱过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郁苓没有等待应聿回答，自顾自的说道：“因为那时候你当时没有任何话，就在那一刻，我在想，你接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我始终没有想清楚。不过也不重要了。”
“你从未爱过我。”
“真好，我也从未爱过你。”
在郁苓这句话落下的刹那，应聿的双眼骤然睁大，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一样，“不可能！！”
他握着惑心的剑柄力道更大，身体一寸一寸的僵硬了，“你说，你从未爱过我？”
“从未。”
郁苓看着他，轻柔而坚定的道。
下一秒，他便往后一退，朝着身后的无尽深渊，一跃而下。
白衣身影，转瞬被无尽的黑暗所吞灭。
一切成空。
空空荡荡。
“郁苓！！！！！！！！！！！！！”
渊上传来有人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但是已经迟了。
错位的珍惜。
谁都不喜欢。
郁苓也不会再听见了。
ps：：到此为止第一卷就写完啦，接下来，就到了火葬场火化环节了！！！
感谢大家之前的支持，作者都看在眼里呀，也希望之后的日子也有你们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