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各就各位
楚媛曾提醒过童章,童家的按摩神奇功效声名远扬。然树大招风,这种事情传播速度超乎寻常的迅速,风一样传到高瑜,传到苏家峪。
人们在津津乐道的时候,不经意间引起林慧慧的警觉。那天张妈向她请假,回去看她堂叔,那是张妈唯一在世的长辈。张妈说堂叔腰肌劳损多年,严重时直不起腰,最近去了一趟仁都,遇到一位神医,这位神医的按摩手法简直太神了,手到病除,现在堂叔已经扔掉拐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慧慧觉得这位神医与童章极其相似,尤其是针灸、按摩、气功相结合,与童章在庄园里按摩如出一辙。
林慧慧急匆匆乘坐黄包车赶到高瑜县警局,找到正在警局上班的探长相林,把自己所闻和自己的判断详细道出,相林一拍大腿,这个无头案终于有了重大线索。按林慧慧的描述,这个按摩大师定是童章无疑。
相林带着十几个警员,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来到仁都市直接找到当地警局。接待他们的是侯探长,他说神医不叫童章,而是叫王昶有,在仁都几乎是家喻户晓,享受过大师按摩的无以计数,侯探长就享受过王大师的按摩,美妙极了。
相林把照片拿出来让侯探长辨认,侯探长愣了一下,这个人的的确确是王昶有。
“你们弄错了吧,他怎么可能是罪犯。”
“罪犯都善于伪装,他是我们高瑜警局重点缉拿的大盗。”
可是,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相林在侯探长带领下来到中医学会大楼“王昶有中医门诊”,早已是人去屋空。
中医学会顾仲儒会长介绍,王昶有大师作为国内优秀中医专家,以访问学者身份公派到日本为期两年的学习交流,半个月前就动身了。
相林说出他不是王昶有,而是童章,是他们通缉的盗窃犯。顾仲儒毫不客气地把他们轰走了。
“滚出去!”
凭他对王昶有大师人品的观察,不可能是罪犯。时下军阀混战,法界乱象丛生,根本就没有法律制度而言,栽赃陷害,打击报复,有法不依,执法不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等现象屡见不鲜,以一己之私陷害忠良见怪不怪,顾仲儒特别憎恨徇私枉法之人。
虽然赶走这帮警察,顾仲儒还是给王昶有大师写封信,提醒他有人陷害,追杀无辜,望谨慎小心为盼。
相林去仁都扑了个空,无功而返。不仅被警局总督办大声训斥,而且被林慧慧骂的狗血喷头,他的情绪糟糕到了极点。他的手臂再长,也不可能伸到日本去。
两年后童章从日本回来,这个案子能不能执行还说不定,苏家峪浸猪笼的做法,已经被民国政府视为不良乡俗,草菅人命,明令终止执行。
相林气势汹汹理直气壮地去仁都捉拿,以偷盗的名义,可童章偷盗也是证据不足,有些牵强。
“哼,人走背字放屁都砸脚后跟,喝凉水都塞牙。”
相林回到家里喝闷酒,二女儿去上学了,大女儿断绝了来往,家里就黄脸婆老婆在家。他斜睨一眼老婆,简直就像老掉牙的母羊一样。可是土地干旱,有雨总比没雨好一些,可是比起林慧慧自己的黄脸婆老婆可是逊色太多了,本想能抓到童章叫林慧慧高兴高兴,谁成想还扑了个空,被林慧慧臭骂一顿,相林越想越憋气,晚上自己喝闷酒不是嫌老婆这个菜咸了,就是那个菜淡了,横挑鼻子竖挑眼,气的他老婆躲到另一个房间待着,也不搭理相林。
林慧慧把相林看透了,表面上飞扬跋扈,横鼻子瞪眼,其实外强中干,怂种一枚,正经事一件都做不好。指望相林把珠宝追回来是不可能了,只能认栽。
俗话说去财免灾,可眼下的灾能免的掉吗?
听相林告诉她,民国政府早已废黜旧俗乡规,苏家峪的民众报请官府严办私用家刑,光天化日之下浸猪笼,触犯了民法,已经责令警局对首犯林慧慧和苏炳宪二人缉拿惩办,相林告知她要想息事宁人,把这件事压下去,必须事先打典,否则后患无穷,轻者判刑,最严重可能杀头抵命。
林慧慧成了惊弓之鸟,求儿子以高瑜商会会长的身份游说官府,让家父和家母免除牢狱之灾。苏懋对父母乱用私刑意见很大,奈于是给予他生命的人,苏懋找到县长杨洪茂。
“苏会长,有些难办。”
县长为难地说,封建旧俗败坏世风,属明令禁止范畴,苏家峪视民国法规于不顾,私用族刑致人殒命,不杀一儆百难禁旧俗。请苏会长免开尊口,此风不可长。这杨县长也非清廉之人,苏懋早有准备,久闻杨县长喜好字画古董,特送上宋末元初书法家赵孟頫创作的行书书法作品真迹一幅和清代孔雀绿釉青彩瓷瓶一个,让杨县长喜不自禁。
“苏会长为何不早说,早知是你家父家母可在立案前做出安排。”
“杨县长有所不知,我和家父家母意念不和很少走动,他们实施旧俗族规我根本不知,倘事先有闻必当制止,念在他们年事已高,时逢乱世旧俗在民间难以彻底克除,权望杨县长放此一马,下不为例。”
“放你家父家母一马没问题,可覆水难收,令行禁止,这事终归要有个交代,苏会长请回吧,本县自有安排。”
令苏懋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把那四个抬猪笼的家丁法办了。这件事在高瑜掀起反对声浪汹涌,相林先是以一大笔抚恤金为诱饵,好言相劝他们顶包,可命都没了,再多的抚恤金有何用?相林软的不行就来硬,挨个过堂。
“说!”
“让我们说什么?”
对呀,让他们说什么呢?县长这招也忒损了,找抬轿的顶包这不明摆着找替死鬼吗?是不是把敲锣的也抓来定个死罪?连大面都不挡,反而弄巧成拙,民怨四起,警局在民众中的声望更低了。
不用再审了,反正横竖是死,四个人在抚恤金额度上提出新的要求,就慷慨走上刑场。
高瑜县最荒唐的闹剧草草收场,而后在《高瑜县志》里,竟然没舍得注上几笔。那四个冤死的替死鬼,像垃圾一样抹掉了,无声无息,没留痕迹。
果真是破财免灾,可这财破的也忒大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林慧慧觉得干了件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蠢事。她大病一场,请了好多中医郎中,一直找不到病因。中药汤子喝腹满肠肥,可就是不见好转。后来高瑜县城最有名望的老中医切准病脉,是气血瘀滞,内分泌严重失调。
靠中药治疗于事无补,最好的治疗方法是针灸结合按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士向她走来,亮出手掌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她被吓醒了,浑身冷汗直淌。
“童医生——”
林慧慧恍恍惚惚,以为童章就站在跟前,能治愈她这病的只有童章,可童章已经让她设计浸猪笼了,被神仙救走后去了日本,这是报应吗?
从此,她不敢睡觉了,一睡着就是噩梦上演。
“小夫人——”
她梦见过楚媛,漂亮的脸蛋变得凶神恶煞,手里攥着一把滴血的剪刀。
“我冤枉——”她梦见那四个抬猪笼的家丁,冤死鬼的舌头伸的比蛇还长。
“梅姨——”
苏懋听说奶妈让警察弄神经了,接到高瑜县城住进最好的医院,一个星光黯淡的深夜,梅姨从四层楼上跳了下来,脑浆迸裂。
自从浸猪笼以来,苏家庄园出现了几起咄咄怪事。
一个家丁站岗时,毫无征兆地咽气了。
大雨滂沱,雷鸣电闪,一个惊天炸雷百年古槐树头被削掉,留下残枝败叶像个蓬头垢面的悍妇,悲壮地延续生命。
苏家千顷良田,齐刷刷地得了黑穗病,几乎颗粒无收。
苏家庄园的松木门每天照样对开闭合,发出的“吱吱呀呀”的声响格外恐怖。
苏家古宅,散发着一股捉摸不定幽幽的阴宅气息。
林慧慧开始烧香拜佛,可临时抱佛脚,心不诚则不灵,渴了才想起挖井,导致苏家庄园走背运的原因明摆着,林慧慧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一个白须老人走进苏家庄园,声言能治好二太太的病。此人六十多岁,带着黑色墨镜,吃饭时也不摘掉。
他狮子大开口,一次性要价一万元,一手交钱一手看病。到底是哪路神仙,神医童章当年也没这么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