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吐血
苏宜怕方才那个一闪而过的人真的是那日见过的陈常，她不想见到那个人，连忙拉着佟小娘子问：“妹妹可知道哪里有寺庙，既然是庙会，自然要烧香拜佛？”
佟小娘子年纪小爱热闹，闻言撇撇嘴：“烧香拜佛有什么好玩的？”
但还是带了苏宜去山上的寺庙，一路上山也很是热闹，路上摆满了小摊，有卖东西的，也有玩乐的。
几人买了一篮子上香的东西，进了庙中，果然来参拜的人很多，一同上了香，佟青黛看看苏宜，看看齐晏，垂头坏笑，凑到苏宜耳边，小声问：
“鹊奴姐姐，有人是来求姻缘的，有人是来求子嗣的，你是来求什么的？”
苏宜面颊染上了一抹绯红，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板了脸回道：“我是来求长命百岁身体健康的，谁说不能来求身子康健？”
她没有说，她求了齐晏的腿疾能够早点治好。
想到这里，她回过头去看齐晏，歪着脑袋问道：“那你又是求了什么？”
齐晏还维持着合掌摄心的动作，闻言挑了挑眉，摇头道：“说了便不灵了！”
苏宜轻哼一声，回过头去，等他想说了自己还不想知道呢。
下山的路上，苏宜不免被那些琳琅满目的摊子迷了眼，尤其是一个套圈的摊子，她跟在一旁看了一会才明白规则，原来是套中哪个东西，哪个东西便是自己的。
佟青黛很是疑惑：“姐姐小的时候没有玩过这些乐子吗？这些都很常见的。”
没见识的苏宜笑了笑：“小的时候没有人带我出过家门，没见过这些，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身畔的齐晏目露惊讶，他一直知道苏宜不喜欢苏家，但想着她到底家中的原配嫡长女，应是无人敢欺的，却不知她少年时过的这般不快？
苏宜看上了摊子最里面的大阿福娃娃，一个男娃，一个女娃，都穿的红彤彤的，极为可爱。
大阿福在苏杭一代极为流行，小时候随苏献在任上的时候，她见过父亲给妹妹买过，她很想要，可自持身份从没有说出来过。
掏出钱要了几个圈，隔壁的佟青黛已经套中了好些东西，可她一连几次都没有套中，。
她自小在南方长大，不比正经在长安长大，自小通骑射投壶的贵女，那些东西，她一概没有学过，由此，后来回长安后，她和长安贵女便没有多少聊得来的。
她愤愤地收回手中剩下的几个圈，准备塞给佟小娘子，一只修长的手臂突然横空穿过，拿过她手中的竹圈。
齐晏问道：“想要那个？”
他看她简直羡慕坏了佟家女郎。
苏宜抬抬下巴，指了指：“就是那一对大阿福，两个都要。”
忽然，眼前似乎一个人闪过，苏宜面色微变，这次没有看错，就是上次见过的陈常。
她心虚的瞅了瞅身前的齐晏，不动声色的退出人群，轻掩住面准备离开，但还是没有逃过陈常的眼睛。
陈常眼前一亮，立刻凑了过来，惊喜道：“苏娘子，好久不见！”
掩在袖子后的苏宜悄悄地深吸一口气，露出脸来，客气的微微颔首。
陈常仿佛并未看出她的尴尬，顺竿上爬，做了一揖，笑道：“上次一别，不知怎么惹了苏娘子生气，我先在这里道个歉，不知能不能原谅则个，再给我一次机会。”
一边说着，眼睛便毫不客气地落在她的面上，隐隐露出一丝狎昵的神色。
苏宜触碰到他的目光，不由皱了皱眉，嫌恶的扭过头去，道：“我以为上次已经说清楚了，希望我与陈郎君彼此不要过多纠缠！”
说罢，便拂袖而去。
却不料，转身的一刹那，陈常的手轻佻的抓住了她的袖子，几乎要缠上她的小臂。
苏宜面上气的通红，扯了扯没有扯动，当下只觉得陈常这个人恶心得很，高声道：“陈郎君这是要做什么？放手！”
说话间，佟青黛已经发现她不见了，追了过来，推了陈常一把：“你是谁，不要纠缠我姐姐！”
话音未落，一只大阿福从空中飞了过来，径直砸到了陈常的肩上，陈常吃痛，直接跌倒在地，松开了苏宜的袖子。
苏宜赶忙收回手，惊讶一看，齐晏站在人群中正看向这边，目露不善。
她暗道不好，赶紧安慰的拍了拍佟青黛的肩膀：“无事，我们走吧，不要和这种人过多纠缠。”
说罢，便拉着她要离开。
佟青黛不动，撸起袖子气道：“这个登徒子轻薄姐姐，看我不给点颜色看看。”
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齐晏走了过来，人群自动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他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苏宜看不出他的喜怒，当下，心里面更虚了。
陈常已经捂着胳膊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到齐晏，一眼便认出了这是苏宜的前夫，惊讶道：“是你？”
他又看看苏宜，立刻恼羞成怒，指着她道：“这个女人生不出孩子，你弃了便弃了，何必如此生气？”
齐晏脸色一暗，拳头不自觉的紧握，他虽听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但依稀可以猜出一点，拳头发出了声音。
他一向爱洁，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便一脚踢了过去，只把陈常直踢到一旁的树干上，半天动弹不得。
看的佟小娘子抚掌大笑：“打得好！”
陈常只觉腹中翻涌，脑子嗡鸣，见齐晏不好惹，便对苏宜破口大骂：“一个下不了蛋的母鸡，有人看上你已经不错了，也竟挑挑拣拣还是本性就水性杨花？”
这下别说是齐晏，就是苏宜也想暴打他一顿了！
可周围看热闹的人已经围了有好几层，她强迫自己冷静，一把拉住脸色黑如锅底提着拳头冲过去的齐晏，冷声道：“你还记得从前对我说过什么话吗？”
齐晏愣了愣。
“是不要为了这种腌臜人脏了自己的手！”她咬着牙，紧紧握住他的拳头：“现在不能动手！”
齐晏看着她，额头的青筋根根暴起，仿佛随时会爆裂，他喘了声粗气，深深看她一眼，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外走。
佟青黛看的不解，又看齐晏脸色实在是难看，便拦着他不让带苏宜离开。
苏宜手腕被攥得生疼，心中委屈，但又不想让齐晏当着外人的面发疯，只得强对她笑了笑：“无事，只是现下我与他有些私话要说，不能陪佟妹妹回去了。”
话音未落，便被拨开人群的齐晏拽走了好几步。
只听到佟青黛在后面喊：“鹊奴姐姐你别害怕，我这就找白伯伯来救你，你等着我！”
“鹊奴？”齐晏忽然回过头来，唤了一句她的小名，忽然轻笑的望向她，眼神玩味。
苏宜心一沉，立刻有些惶恐，她看向齐晏的神色，他的面色仍是阴鸷，目光却晦暗不明。
恍惚间想起一些旧事来，她还记得那是他们二人大婚的那一晚，大约是她太过紧张，他便不唤她太子妃，反而问她家中的亲人都是怎么唤她的？
她和自家的亲人感情并不好，便说自己有一个小名叫“鹊奴”，于是后来每每在床榻上他总是伏在她的耳边不厌其烦地唤着“鹊奴”。
导致于她后来一听到他喊自己“鹊奴”便忍不住腿脚发软。
她心里面慌的厉害，抽了抽自己酸疼不已的手：“你要带我去那里？”
齐晏却握的越发用力，声音还带着笑意：“你不要说私话？路上这么多人，怎么说私话，自然是要去能说私话的地方。”
他着重咬紧了“地方”二字。
路上的拥挤的行人在二人身旁擦肩而过，他不说还好，一说苏宜只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看自己，愤愤道：“无赖！”
说罢，齐晏偏头看到路旁是一家客栈，他便直接拉着苏宜走了进去，一进门，向掌柜那里扔了一串铜板，不等掌柜过来，便直接在墙上挂房间牌子的地方随意抽了一块，看了看便拖着苏宜向楼上走去。
苏宜简直要哭了，又羞又恼：“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齐晏回头对她笑：“不是说了吗？说些私话！”
最后两个字说的尾音上翘，无端勾地她心尖一颤，她的脸即刻烫了起来。
他走得很快，苏宜被他拉着小跑才能跟的上，踉踉跄跄地上了楼，走到廊角他拿出一串钥匙开了一间房间，不等苏宜反应便将她推了进去。
一进门，她猝不及防的被压在门上，眼前一黑，他垂下首，一只手擒住她的腰，循着她的唇而来。
苏宜将双手抵在他的胸前，仓促的扭过头，他的吻便落在她的颈间，湿湿润润的感觉传来，接着是就是一下刺痛。
苏宜后背被硌得生疼，去推他，恼道：“既然要说话，这样怎么说？”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伸手揽过她的腰，强硬的推着她到床榻上，长身站在她面前：“那个人是谁？”
苏宜看着他略带愠怒的眼神，眼神滑过，不知为何就是心虚：“是我请人帮我找的再嫁的人选……”
她低着头，有些不敢看他。
齐晏身形一晃，脸色几乎是差到了极点，他尽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怒气，轻轻抬起她的下颔，气极反笑：“你宁愿去认识那样的人，也要与我和离，难不成在你心中我连那种人也不如？”
苏宜心中酸涩，说不出话来。
他继续道：“还是为了离开我，你宁愿如此糟蹋自己？”
苏宜鼻尖有些泛酸，她垂眸为自己解释：“不是，我现在已经不想嫁人了，我想招赘。”
齐晏眼中的愠怒已经开始惊涛翻浪，他几乎是气笑了：“苏宜！”
他顿了顿，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面颊，放缓了音色：“鹊奴，你当真一点没有想到过我？”
颊边轻柔的触感让人不寒而栗，苏宜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鬓角不由冒出冷汗，她扭头躲了过去，气道：“我如何不记得你!”
她回忆道:“当初在长安时，你是如何对我说的？你说我二人和离之后，你可认我为义妹，趁着私库没有被封，还可以帮我备上一份厚厚的嫁妆，若是当初我便接了和离书，如今也该喊你一声阿兄，咱们还是一家人。”
她说着，声音骤然高起，一把拂开他的手：“你说是不是？阿兄！”
齐晏只觉喉中有什么东西翻涌，心中呕的要死，冷笑一声：“你还真是将这些话记得一清二楚。”
他的语气又渐渐的缓了下来，苦涩道：“却唯独忘了那件最重要的事……”
苏宜哼了一声：“好了，现在该说的都说完了，没什么好说的了！”
齐晏脸色难看的按下她的肩膀，又低声问了一句：“那你以后有何打算？”
苏宜眸光闪了闪，不自然的低下了头：“我……我想在镇上买上一处宅院，就不会打扰你。”
齐晏皱起眉，苦笑一声：“你还真是算无遗漏，要留我一人……”
苏宜抬头瞪他，眸中几乎窜出火光来，急声道：“那你让我如何？难道再帮你寻一房妻子？还是带着我未来的夫婿到你面前唤你一句阿兄？也让你耍耍做舅兄的威风？”
齐晏不可置信的看向她，深吸了几口气，强压下怒火，再度闭上了眼睛，只觉喉中一阵腥甜，身形不由得晃了晃，兀地捂住胸膛呕出一口乌血来。
发黑的血落入他胸前的衣襟，又溅到地上，触目惊心。
苏宜浑身一抖，眼中迅速蓄满了泪水，面色渐渐的变得惨白。
齐晏……被她气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