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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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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下午,进山采药的白神医和齐晏回来了,白神医背着手黑着脸率先进了门,苏宜往齐晏身后挂着的草药背篓里面一看,空空如也!

    她的嘴角即刻翘了起来:“神医不是说要进山采草药,怎么没有见呢?莫不是山上的草药品相不佳,入不了您的言?”

    她早就说了,山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白神医没好气看了她一眼,暗想这张促狭嘴确实当不好太子妃,两口子活该被废。

    虽然没有带回草药,但是齐晏打了一只狍子,还是活的,白神医哼哼两声,让二人把狍子处理好,晚上吃烤肉。

    两个人之前没有处理活物的经验,废了大力气才把皮剖了下了,狍子还没有咽气,弄了一院子的血腥味。

    瞅的白神医眼睛疼,道了一声没用,自己亲自上手,拿起菜刀熟练的往下一砍,手起刀落,狍子顿时没了气息。

    接下他开始处理骨肉,抬手间骨肉分离,肉色殷红,骨头雪白。

    苏宜看的目瞪口呆,少年时在书里面读到了庖丁解牛鲜活的展现在眼前。

    解完狍子后,白神医觉得这两个人不中用,亲自上灶台进行炙烤,让齐晏跟着他打下手,不一会,炙肉的香气了飘出厨房。

    苏宜尝到了第一份烤出来的肉,立刻惊为天人,吃的两颊鼓了起来,对白神医夸赞道:“先生不仅医术高明,庖厨的技艺也比宫里面的膳房好!”

    如此能人,怪不得圣人不放人。

    白神医傲娇的抬起头:“现在又夸我,不是你偷说老头子小心眼的时候了!”

    苏宜嘿嘿的讪笑了两声:“那不是一码事嘛?”

    被夸了两句,老头子心情不错,坐到桌前尝了尝自己的手艺,满意地眯起眼,又嚷嚷着要喝酒。

    苏宜翻找了一会,找出来半罐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几文钱一斤的黄酒。

    白神医嫌弃不已:“到底说也是当过太子和太子妃的人,家里也有如此差的东西?”

    苏宜……

    嫌弃完后,他毫不客气地为自己满了一大碗。

    几碗酒下肚,他看了看齐晏和苏宜面前的空空如也,闹着让二人陪他喝,两个人都不是好酒之人,没有办法,只能倒了一点,但喝到最后,醉的也只有他一人。

    白神医醉起酒来话立刻便多了,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从前的风光。

    出身医学世家,天赋异禀,自由无惧,信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最风光的时候便是站在金銮殿中,太子执晚辈礼,圣人口称其为恩人,紧接着,一切都变了。

    因拒绝入宫当太医,他成了阶下囚,通缉犯,差点丢了性命,之后更是隐姓埋名,躲躲藏藏,连家乡也不敢回。

    他重复着呢喃着自己这些年不得自由,不见天光的怨恨,明明自己是在救人,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接着口中呼唤着母亲,嚎啕大哭。

    子不言父过,齐晏沉默着背着烂醉如泥的他回房间,苏宜也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心甘情愿地在白神医面前伏低做小,愧疚不已,小声道:“早知道就不说您小气了。”

    怀着愧疚的心情,她亲自打了热水给白神医净面,忍不住想到,倘若当年他愿意留在宫中,先皇后也不至于去的那么早。

    先皇后如果没有去世,有她斡旋,齐晏也不一定被废……

    可惜没有如果!

    翌日,白神医睡到日上三杆,酒醒之后又变成了那个脾气古怪的倔老头。

    苏宜试探问他:“先生您还记得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白神医白她一眼:“少阴阳怪气,罢了,老朽反正要走了,不与你这小丫头计较!”

    苏宜惊讶看他:“您要去哪里?”

    白神医啧了一声:“在你家已经浪费了一整日的时间,赶紧送老朽回镇上。”

    苏宜松了一口气,不是继续四方游历就好。

    说罢,他又看向齐晏,眼神中依稀流露出一丝怀念之色,过了一会道:“记得当年在牢狱之中,还是你为我准备细软,偷偷令人放了我,送出了长安。”

    犹记当年废太子也不过才十四五岁,还是半大的少年,虽是钟灵毓秀,意气风发,可他觉得不过是个孩子,如今星移斗转,一朝跌入深渊,世事变化实在是匪夷所思。

    害自己到如此地步的人是高高在上的权势,自己又何必发泄到旁人的身上。

    老子要杀他,儿子又救了他,全都抵了吧!

    他对齐晏道:“听说是你从马上摔了下来才生了腿疾,趁我没走不妨让我看看?”

    苏宜一喜,知道白神医是同意帮齐晏治腿疾,她期待的看向齐晏。

    却见齐晏后退一步,对白神医作揖道:“多谢先生,只是……”

    他愧疚的看向苏宜:“只是自我被废后,旁人知我是个残废才不会将我放在心上,倘若治好了腿,恐怕没有办法在这黔州偏居一隅。”

    苏宜面色忽变,不可置信的看向他,那条腿一直是他最大的忌讳,如今能了却心结,却为了长安那些人要放弃?

    她不能理解。

    白神医沉思一会,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道:“罢了,老朽反正还要在溪东镇住上一些时日,你何时想明白了,便来寻我。”

    苏宜惊讶的看他,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好说话?或许他从一开始便决定了帮齐晏治腿,却又放不下这些年心中的气。

    齐晏颔首:“多谢先生。”

    两个人亲自送白神医回镇上,送到平安堂门口,白神医叫住了苏宜:“丫头,明个继续来帮老朽抄病案?”

    他觉得苏宜的一手字不错,比自己的狗爬强多了。

    苏宜后退半步:“为什么又是我?又不是我要您治病?”

    说着,她使了个眼神看齐晏,白神医会意,摊了摊手道:“不行,有他在旁太危险,老头子可没活够!”

    苏宜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先生济世救人,我写些笔墨不算什么。”

    如此,就是答应了。

    送完白神医回家的路上,苏宜坐在车板上,问出了今天梗在心头的疑惑:“长安那些要发难便发难,反正总不会比现在更差,何必为了旁人委屈自己的身子?将腿治好,不是你最想要的吗?”

    齐晏在前面赶车,闻言面色似撒了秋霜般开始发白,清俊秀致的眉间微微蹙起,沉声道:“不是因为旁人,是为了自己。”

    “嗯?”苏宜疑惑。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腿,握着缰绳的手青筋暴起,捏的指尖泛白微微发颤:“当年跛足之时,我并未生出多少戾气,只认为自己不过是受了伤而已,除了不良于行之外,不影响自己经纬天下,辅世长民,做那个皇太子。”

    回忆到这里,他的面色已经略显难堪:“可不是这个样子,旁人不会这样想,他们只会想国朝的储君成了一个残废!”

    “明明是一个人,前后竟生着两副面孔?他们从前赞我仁德,是明君的风范,后来在他们口中变成了不堪大用的妇人之仁;我喜欢画画,喜欢篆刻,他们曾谓太子才华横溢,现在又说是玩物丧志……”

    忆起当年的难堪,他下意识挺起胸膛,强迫自己不要回头。

    身后的苏宜的愣了愣,她嫁给齐晏没多久他便跛了足,并不知道他从前还有这些爱好,只是依稀想起当年东宫送来的聘礼中的确有几方印,她看石料并非珍贵,也不是名家所刻,便胡乱一放,不知道是赏了人还是随便扔那里去了?

    她不自觉地揪着自己的袖子,声音细若蚊蝇:“可是……那只是旁人愚见,你不必放在心上。”

    齐晏轻笑:

    “是呀!初始我也认为那是愚见,我跛不跛足并不影响做皇太子,然流言蜚语入耳,我虽知自己无一过错,却还是忍不住去想倘若自己并未跛足,便不会又如此多的非议,国朝的储君的确应是完美无瑕的,不该是如我这般的残废。”

    他声音忽地低了下来:“苏宜,我明明知道自己应该是冷静理智,却做不到淡然处之,如今也并非不想治疾,而是想要借此炼心,等将来有一日对这条腿毫不在意炼就一颗波澜不惊的心时,再去请白神医替我诊治。”

    “嗯。”

    苏宜闷闷地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鼻尖发酸。

    她自从当上太子妃以来,受圣人和皇后的喜爱,得皇子公主们的尊重,合宫敬服,太子妃的位置做的稳如泰山,日子过的比未出嫁时天天和继母斗法好多了。

    在她的眼中,自己的太子夫君少年受封,即使有了足疾,但若无大错,太子不可轻易废立,却从来不知道他竟整日生活在赤口毒舌中。

    他们的境遇似是天差地别。

    苏宜轻咬下唇,低声道:“这些事情……你过去从未与我说过。”

    “我这人骄溢,生怕你耻笑。”

    她听见齐晏恣意的笑了笑,却听不出来是自嘲还是苦笑。

    自己怎会笑话他呢……苏宜忍不住皱起鼻子,又道:“那你为何现在又要与我说?”

    齐晏赧然,柔声道:“不只现在,以后所有的话都想要说给你听,你可愿意听?”

    细细听去,仿佛有几分小心翼翼,苏宜低下头,几乎要没入自己的胸膛,攥在手中的袖子被揪出了丝丝碎掉的线头。

    宽旷的大道上尘土飞扬,四周无人,只有连绵不断的山脉漫延,静谧无声,只有驴子脚蹄和车轮划过的声音,留下一串串车辙的痕迹。

    齐晏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她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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