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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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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宜掩去无数愁思一路将宛娘送回了韩家,韩家一家子人都在,她同陈氏说了一会话,便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于是她跟着韩家人一起用了午饭。

    用了饭便要消食,紧接着陪着宛娘和韩家小子在院子玩了一下午的雪,又厚着脸皮再吃了一顿晚饭,吃了晚饭后,还不舍得走,最后借着检查兄妹两个功课的由头赖着不离开。

    陈氏的丈夫是个老实憨厚的男人,亦察觉出几分不对劲,便避嫌的去邻居家串门子去了。

    弄得苏宜很是不好意思,这下便不得不走了。

    陈氏是过来人,一脸我懂你的表情交代好儿子仔细看着妹妹,提出送苏宜回家,她这么热情,让苏宜都不好意思顺趟再拐一遭宋氏那里了。

    陈氏家的院子在村南,距离齐家的东头尚有一段距离,中间隔了几户人家,寒露腊月天里,路上空无一人,只有道两旁尽是沾上了黄泥的积雪,凭空几分萧瑟。

    路上,陈氏挽着她的胳膊,问道:“妹子又你和你家男人吵架了?”

    苏宜并不因陈氏有此疑问而感惊讶,只觉得陈氏口中的“又”字不大讨喜,她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和齐晏又吵架了,便囫囵答了过去。

    没说几句话,已经转了一个路口,陈氏盯着年轻女郎比天边飘落的新雪还要干净白皙的面颊,本想安慰两句,余光瞥见了远处齐家新砌的围墙前多出了一点星星火光来。

    看到这一幕,她忍不住笑起来,心想倒也不必自己费口舌了。

    她扯了扯身旁低垂眉眼,跟丢了魂似的苏宜,又推了一把:“有人在等你,后面的路便也不必我送了,你们好好说说话。”

    苏宜方才回过神来,看到自家门口似乎有一人执灯而立,隐隐约约的藏匿在冥冥黑暗中,她的头皮立刻开始发麻,无奈踱步,只觉得双腿沉重的很。

    等离了近些,那一抹火光忽地消失了,她松了一口气,提起裙角大步上前,只见门户大开,院中却空无一人,只有树下的木桌上孤零零的放着一盏纸灯笼。

    苏宜提着心的终于放了下去,走进去拎起灯笼往周围环视一圈,先前的旧房子里面亮着蜡烛,而另一边却是乌黑一片。

    他去旧房子住了。

    心头的郁郁之气消散几分,她弯了弯唇角,提着灯笼走进了新房。

    自这日后,他们开始分房而卧,仿佛又回到那些年在东宫的时光,他们虽然都住在东宫,但是各自有各自的殿宇,虽然两殿挨地极尽,但鲜少能碰上。

    这时候也是,她刻意的避着齐晏,在这小小的一方院落中,竟真的不怎么见面。

    她开始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既然已经同齐晏和离了,后面该如何?

    回长安,可她的父亲已经和和她绝亲,那里哪里还有她的家。

    留在黔州,可……她又该和齐晏如何相处?

    在这捋不清的思绪惆怅中,迎来了在黔州过的第一个除夕。

    她这些时日闷在房中,每日除了纠结自己的退路便只剩照镜子,她素来爱美,可那日她在镜子中看到的苍白憔悴的自己实在把她吓坏了。

    镜子里面的她很快恢复了从前,却似乎变得哪里又不一样了。

    除夕夜,两边的房子默契地各自点着烛火守岁,子时一过,村中便此起彼伏的响起爆竹炮仗的爆裂声,苏宜扒拉着窗户向外望,依稀看到远处山外面一簇一簇的烟花飞上天空,将天空绚烂的彩色。

    她猜测,那里是镇上。

    窗户被人敲了敲,齐晏不知何时站在窗下,嘴角含笑,手中拿着几串红彤彤地炮仗,他试探的问道:“苏宜,你想不想放爆竹?”

    她还记得这些炮仗,这是前几日她和齐晏在镇上买的,他们计划在今日一起把这些给放了,只是没有想到,回家后,楚王便来了。

    她皱起眉,本该嗤之以鼻,却不得不承认,还是有点心痒的。

    但是若和他一起放,她还要思量一番,于是,她面无表情的一把拉下了窗边的帘子,两个人的交汇地视线忽然被截断。

    明晃晃的拒绝。

    烛火映在窗帘后一个窈窕的倩影。

    齐晏静默的看了一会,心中描摹了无数遍,才回到院子中央,用火折子将爆竹点燃。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遍了整个院子。

    方才听着别人家的爆竹声觉得怪热闹的,可现在苏宜只觉吵闹。

    未几,声音很快消失。

    窗户再次被人敲了敲,外面传来齐晏的声音:“苏宜,下雪了。”

    又下雪了?她还记得前几天陈氏说过,黔州地势温暖,很少下雪,怎么她一来,雪便下地这么勤。

    窗户外的人又不死心的敲了敲。

    苏宜轻呼一口气,一把拉开窗帘,冲外面喊道:“你能不能别吵,我要睡觉了!”

    喊罢,都没有顾得看外面人的表情便又立刻拉上。

    齐晏怔了怔,蜡烛点的那么亮,哄谁呢?

    仿佛猜出他的心思,下一刻,她的房间瞬间暗了下去。

    这日晚上睡得还不错,到了第二日,又是新的一年,拉开窗帘,外面的雪还没有停,可是院子中间多了一个新堆出来的雪人。

    她愣了愣,只见雪人圆滚滚的身子圆滚滚的头,手上还插了一串红彤彤的爆竹,看上去喜庆极了。

    雪人正对着她房间的窗户,似乎在无声地表达什么?

    是在嘲笑她昨天晚上没有放爆竹吗?

    她抿了抿唇,目光落在桌子上还没有来得及清洗的砚台,上面已经干掉的墨汁。

    片刻后,她端起化开的墨汁,提着裙角出门一下子全泼在了上面,雪人的头一片焦黑,看上去可怜极了,余下的一点溅在了白茫茫地雪地上,黑白分明,怎么也不和谐。

    似乎在昭示着她和齐晏的关系。

    又过一日,雪已经停了,可院中的雪人却大了一圈,浇在上面的墨汁已经消失不见,连地上溅的那些墨点子已经被后来落雪给掩盖了,全无一点痕迹,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她端了一盆热水到了雪人前,用热水化了寒雪,雪人的身子小了一大半,显露出被掩盖的黑色。

    她又蹲在地上,用手挖了挖,挖出了昨日溅出来的墨点子,现在雪白的地上又有了黑色。

    她轻叹一声,飞鸿印雪,有的脏污出现了就是出现了,即使将其掩盖,却还是抹不掉曾经的存在。

    同样的,有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便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到了初三,她起床之后习惯性的望向窗外,面色忽地微变,洁白的雪地上开出一朵墨色的花来,雪人也换成了冰雕的,看起来极为坚硬。

    当初那些与洁白干净的雪极不和谐的浓黑,变成了美丽的画。

    她愣起来,只觉心情复杂,难不成对两个人之间的裂缝还能变成花?

    大晚上的偷偷在雪地上作画,某人还真是闲的!

    这天她怏怏地提不起劲头,也没有再和齐晏斗法,去折腾外面的那些东西。

    大年初四,陈氏牵着两个孩子,宋氏抱着女儿相约来没有亲朋故友的齐家来拜年。

    一来便有些惊讶,这齐家两口子还真的与众不同,比起别家的热热闹闹,他家寂静的简直像个冰窖,还有院子里的都是什么牛鬼蛇神?

    孩子们一进家门便被院子里的东西吸引,陈氏去逮两个孩子,正看到齐晏在旧房子里面临窗读书,而苏宜从新房出来招呼众人。

    她抽了抽唇角,合着他们夫妻两个还没有和好,而且还分房了。

    家中没有红纸,苏宜回到房中便直接一个孩子给几个铜板权当压岁钱,回头看到陈氏和宋氏妯娌两个欲言又止的眼神。

    陈氏是急性子,拉着她:“我说你们两个还没有和好呢?俗话说大年下吵架未来一年也别想安生过!”

    苏宜从容不迫的摇了摇头:“嫂子放心,别说这一年,以后永远不会在吵架了!”

    宋氏含蓄问道:“这就是和好了?”

    苏宜弯唇轻笑,笑容很是温婉,继续道:“也不会再和好了,都已经和离了,还好什么好?”

    陈氏和宋氏惊讶的彼此对视一眼,妯娌两个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片刻,陈氏不信的问:“真的……已经和离了?”

    苏宜淡定点头:“千真万确!”

    两个人的眉头一下子拧成了麻花,宋氏又道:“那你之后有何打算?”

    苏宜撇了撇嘴,这几日她正因此而苦恼,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愁的她夜里面都睡不着觉,头发掉了一大把。

    三个人沉默下来,只有韩小子带着妹妹在院子玩雪发出了一声声的笑。

    最终还是抱着女儿的宋氏打破了一室寂静,她才成亲才一年多,正是和丈夫情好的时候,心中想法自然是夫妻还是原配的好,问道:“那你和齐郎君究竟还有没有和好的机会,平日里瞧着齐郎君对你不错。”

    苏宜隔空望了望对面的窗户,怔怔道:“可我并不想和好。”

    陈氏的话又接上来:“那你娘家可知道了?”

    苏宜想了想自己那死的太早已经忘记容颜的母亲,和有还不如有没有的冷漠父亲,敷衍道:“都死光了!”

    房间中又是尴尬的沉默。

    宋氏忽然想起苏娘子的娘家弟弟不是还来过,她欲问出声,转念便想到大户人家总有些不能说的故事,便佯装不知。

    陈氏到底年纪大,经历的事情多,想了想:“既然如此,妹子你可想过再嫁?”

    她看了看对面,压低声音道:“其实我早就觉得齐郎君与你有些不匹配,左右你们又没有孩子,倒还不如趁着现在年轻,再找个男人。”

    苏宜腾的一下从圆凳上站起:这个办法……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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