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残梦幽怀，缘起月明
秦枫心中蓦的一紧，像个枯木般立在原地许久，才强装镇定的说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这可是我云波山玄清派……”
云波山与浮云山乃有名的两座仙山，仙气萦绕，分生两派虽所修术法不同，理念不同，却在仙门百家也是数一数二的门派，无论是修为实力、门派子弟、还是门生谋士皆与寒玉派不相上下！
是以，当玉无香和天寒就这般轻松出现在此，着实让秦枫浑身不自觉的一颤！
“咳咳咳……！”
天寒在一旁顺着微澜的肩背推动掌力，无数修为顺着掌心沁入他的体内，因着伤重之躯，反倒被逼着从口中吐出不少淤血！
“微澜！”
清洛神色慌乱的跌坐到微澜面前，手下触及的衣衫已然被血染透，两侧锁骨被勾穿的地方还在渗着殷红，入目之处，尽是伤痕，她不敢去碰，只能紧紧的握着他发凉的双手！
须臾片刻。
天寒起身站至玉无香身侧，眸中寒光直指秦枫，冷冷的说道：“秦公子是觉得，就凭外面那些废物，当真拦得住我们？”
秦枫默默地咽了咽口水，周身气势稍稍弱了下去，说道：“天寒公子身为寒玉派尊主，就这样闯入我玄清派大开杀戒，这般放肆张狂，不怕引起众怒吗？”
天寒衣角纷飞，眸光渗着森森阴寒！
“秦公子做出此等下贱卑劣之事，扯着楚衡的脸皮在仙门百家脚下践踏，都不怕被仙门百家嘲笑不耻，我又有何惧？再者，你重伤我身边的人，我自然要来讨个说法！”天寒依旧冷冷的嘲讽道。
“你……！”秦枫哑然。
玉无香眸中怒火迸发，声如寒冰，道：“秦公子，我记得那日在酒楼之时，我便说过，你胆敢轻薄我妹妹，我没有剜眼断手就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今日之事，你觉得我会如何？”
秦枫眸带惧色，奋力的攥紧拳头，指关节捏的咯吱作响，这种不由自主打心底里冒出的惧意令他胸膛怒火翻滚，他有些憎恶自己的这种情绪泛滥，呼吸沉重而急促起来，却强装硬势的威胁道：“少吓唬我，既然入了我玄清派的门，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闯的出去！”
“那便试试！”
天寒眸光轻抬，语气仿佛胜券在握一般，淡淡说道：“看看今日，是我们倒下还是你们玄清派倒下！”
“你们胆敢？今日之后，我兄长便是仙首，若是现在与我们为敌，那日后便是与仙门百家为敌！”秦枫依旧狠狠的威胁道。
“为何不敢？仙门百家我有何惧？”天寒仍旧淡淡的回击道：“仙首之位若是我想，岂能轮得到他楚衡？”
玉无香闻言，眸色微转，略带疑惑的转身回眸望向天寒，虽一句话也没问，却又好似用眼神在说：下一任的仙首会是楚衡？原以为会是你？！
天寒感受到自身旁传来的灼灼目光，依旧是眨眼间便读懂了玉无香眼神中的疑惑，微微颔首，回眸而视，贴近玉无香耳边，低声轻言说道：“我婉拒了！总得给其他人一点机会，我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好意思去争这个位子？”
“噗嗤！”玉无香闻言低眸浅笑。
天寒看着那一抹笑意盎然，眸带疑惑，一脸正经的问道：“玉姑娘笑什么？怎么，我不像是那种心胸大度的人吗？”
玉无香望着天寒这副不要脸的自恋神色，不禁翻了个白眼，抿着嘴笑着敷衍道：“你心胸大不大度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这脸皮倒是真厚！”
玉无香抬眸凝望那面具下的双眸，不禁感叹，这般自卖自夸的厚脸皮，倒真是一如既往！
这一刻，玉无香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天寒！你回来了！
“秦公子，世间纷扰，换了旁人或许会因为种种缘由而有所顾忌，但你以为我会怕这些吗？”玉无香不屑的笑道。
一旁的天寒因着‘旁人’二字，眸色不禁微微顿了顿，腆着个笑意盈盈的脸庞故意往玉无香身边蹭了蹭，轻轻撞着玉无香的臂肘，悄声问道：“清洛姑娘口中的‘旁人’不包括我吧？”
清洛回眸，望着那张银色面具下的目光，淡淡说道：“你若是有所顾忌，就不会同我一起闯进来了！”
天寒眸色终是露出一抹欣喜，心满意足的笑道：“玉姑娘果然懂我！”
玉无香满脸无奈的悄声抱怨道：“啧！你能不能不说话了？我这打架呢，气势都没了！”
天寒瞪大了双眸，神色震惊，语气之中却是满满的委屈，示着弱调侃道：“呦！谦虚了不是，就您这还没气势呢，那你这气势也太吓人了，我都害怕了！”
“你正经点！”玉无香终是被他气笑的说道。
对面的秦枫此刻的脸色那真是僵黑到了极点，眼珠微动，脸色沉郁！
玉无香左手银霜牡丹的手链之上，红色光晕再现，沉下了面色，望向秦枫冷冷的说道：“秦公子！”
秦枫望着玉无香手下那一抹红晕，瞳孔大缩，眸色遽变，心下砰砰跳个不停！
虽然他未曾亲身领教过玉无香的修为，但有时候气场这个东西能说明一切！
“你们闯入我们云波山，破了结界，重伤多名弟子，很快我兄长便会知晓，片刻之间即回！”秦枫手心开始逐渐黏湿，勉勉强强的撑着那可笑的气势，继续说道：“我劝你们还是识相点，老老实实的滚出我玄清派！”
“好啊，我在这里等他来！你重伤微澜，欺辱清洛，我还正要找他讨个说法呢！”玉无香道。
秦枫看着玉无香极其狠厉的眼神，只觉后背隐隐发凉，全身的毛孔仿佛都瞬间放大，指着微澜，情绪有些大失方寸的说道：“是他伤我在前，我不过是报个仇而已！”
“而已？”玉无香眸中戾气陡增，问道。
“秦公子，我与玉姑娘前来可不是与你闲聊的！”天寒向前一步，手中的配剑随话音落地，泛起一阵幽幽蓝光！
那蓝蓝的幽光映照在秦枫双眸处，渗着冰碴！
秦枫感觉自己十分没出息状，面对着眼前的二人，全身竟开始有些颤抖，无奈的摆了摆手，唇角一勾，道：“罢了罢了，我放了他们便是！”
天寒歪着头，抬眸问道：“这就完了？”
秦枫望着天寒的寒眸，眸色间满是震惊，接着问道：“不然呢？你们还想怎样？”
天寒回眸望了望伤势严重的微澜，面色紧皱，迈步向前，陡然厉声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你方才让微澜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你们不要得寸进尺！”秦枫眸色大惊，瞳孔地震，吼道。
“二，以死谢罪！”天寒唇角一勾道。
玉无香晃动着左手的手链，也迈步向前，接着天寒的话语，继续冷声开口道：“秦公子若是不忍自己动手，我也可以帮上一帮！”
“你们敢！”
秦枫神色蔓延着肉眼可见的慌张与恐惧，连忙拍了拍手，高声喊道：“来人！”
霎然间，寒桐殿四周便站满了身着黑灰色绣着双莲的华服，手持配剑的玄清派子弟，个个面色沉肃，气势凛然，可却独独在望向天寒和玉无香二人的眸色中多了一丝的畏惧！
秦枫缓缓踱步，站在一众弟子身后，道：“你们要是识趣，便赶紧滚出我云波山！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秦公子，你还真是天真的可爱，你以为就凭他们，可以护你无虞吗？”玉无香望着在自己面前列阵的一群少年，笑道。
天寒唇角带笑，带着温柔与宠溺的眸色从玉无香身上移开，直视秦枫，再次满面冰霜，微微抬起了手中配剑，直指双眸冷冷出声，道：“秦公子，我这人可没什么好脾气，与你在这浪费时间！”
秦枫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呼吸愈见急促起来，双手有些不听使唤的颤抖，高声出口喊道：“来人，给我把他们轰出云波山！”
天寒忽的眸光猛然一凛，沉声说道：“看来，秦公子难以抉择，那……我来帮你选！”
那道泛着蓝色光晕的剑自手中飞出，夹杂着杀机与冷意，刺向秦枫，身姿飘逸，招招凌厉！
秦枫急忙召唤出承夜剑堪堪抵挡，仅仅几招过后，秦枫的心态便逐渐变得沉重与燥郁，自己那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天赋异禀、精进修为在天寒面前真是不堪一击，只有步步闪躲的份！
“清洛，带着微澜，走！”玉无香回眸望着身后二人，说道。
只见玉无香左手银霜牡丹手链光华大动，殿中顷刻间狂风大作般灵气涌动，千片流叶万朵飞花犹如万千刀剑向前飞去，触之肌肤血肉翻飞，血溅衣衫！
那群少年连忙拔剑相抵，轻点足尖，与空中翻转飞腾，与那万花飞叶缠斗，不得不说，这些小辈修为底子着实不错，就是道行尚浅，哪里能抵得住玉无香如此纯粹强大的仙法灵力！
玉无香望着于飞花中争斗满身伤痕的少年，并不想赶尽杀绝，手下姿势变换，由三成灵力改为一成！
不过弹指间，寒桐殿一众弟子终还是败倒在地，满身伤痕和血渍，不住地蜷缩着身子在地上滚动！
玉无香也不再理会他们，带着微澜与清洛二人飞身出殿，立于外院之中，抬眸而视，如削葱般的纤细十指飞速结印，手链迸发着数道红光直直的朝着蜂拥而上的玄清派子弟而去！
寒桐殿内，剑影缠扰，剑光飞舞！
人人都道是秦枫天资聪颖，天寒与之几番交手下来，只觉确实如此。
只不过，虽然秦枫的修为精纯深厚，但在天寒面前，还是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倏地！
天寒持剑的双手骤停，手中的剑刃正抵在秦枫的脖子上，剑势凛然已划破秦枫的脖颈，渗出的丝丝鲜血凝在霜冷剑刃之上，慢慢滑落！
秦枫双眸紧闭，紧紧咬着后槽牙，抻着脖颈青筋尽露，就这么一瞬间，仿佛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耳边听不见一丝声响！
身边静谧许久……
直到一丝痛感自脖颈传回心间，自己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入耳，秦枫才感觉自己尚且活着！
感受到周遭狠厉的气息减弱，秦枫缓缓睁眼，长舒一口气，怔怔的望着天寒。
“铛！”
天寒眸色流转，利落的收了配剑，随后翻转手腕，掌心化着万千蓝色流光，凝着修为打向秦枫的胸腔之上，化掉了他的大半身修为！
随后宽袖一摆，带起疾风吹落无数烛台落地，蜿蜒的火苗顺着纱幔绸缎攀爬，股股灼热的气浪渐渐袭来，整座寒桐殿几瞬之间便火光冲天！
“跟楚衡说，烧毁寒桐殿的费用，我寒玉派定会加倍奉还！”天寒行至寒桐殿门口，冲着殿外众人，冷冷的留下这一句话，便带着玉无香等人飞身离开了云波山玄清派！
东阳城。
玉阑台。
仙门大会之上，此刻已然炸了锅，各派长老纷纷铁黑着脸色，颇有微词！
“太不像话！这是什么场合也敢这般放肆！”
“不要以为这世上只有他玄清派和寒玉派，不过是一些毛头小辈，这般无规无矩！”
“这样的人怎么作为仙门表率，根本不配接受仙首之位，我看呐，不若另挑人选？”
隔着老远便能听到几大门派的长老正泛着怒火，滔滔不绝的怒骂着。
原来是这仙门大会正进行至一半，天寒与秦枫便不知为何缘由，一前一后的不顾规矩体面，带着弟子，匆匆提剑离开惹起了众怒！
“看来今日并不是个好时机，这仙首之位的选举便延后吧！”坐在主位之上的老仙首听着下面一阵阵的骂声，倒是一脸不以为意的拿起了身边的浓茶慢慢啜饮着！
“仙首难道不该给他们一点教训吗？”
“就是就是，也该教教他们何为规矩？”
这些人哪里肯罢休，一阵沸沸扬扬的讨伐声又再度袭来！
一旁身着金黄色衣衫的罗长老半抬着双眸，审慎的望了望周遭众人眼里的愤怒，又仔细瞧了瞧老仙首的脸色，瞧准了形势，立刻搁下茶盏起身。
“不管怎么说，满座众人好歹也算是他们的长辈，不管这二人平日里是如何嚣张的姿态，可在今日这等场合之上，怎么也不该是这个做派？”站出来义正言辞的说道：“况且今日，毕竟还是仙首您的寿诞之日，难道就任由他们这般放肆？”
“诸位言之有理！”
老仙首则是凝着眸光，淡淡的扫了一眼下方众人，自顾自的拿着茶盖轻轻的拨弄着茶盏中的浮叶，仍旧是面沉如水的说道：“可他们二人一向谦和有礼，此番，定然是察觉出了什么大的变故，算了吧，我一个老头子过不过寿诞有什么关系！”
“在座的各派长老，都是不辞万里来参加这仙门百派大会，难不成还要看这两个孩子行事？”罗长老继续煽动着众人情绪说道：“既然他们二人离席，我看，这仙首之位不如另换人选？”
此一番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换来众人一阵赞许之言。
“此事容后再议吧！”老仙首仍是淡淡的说道。
罗长老却是眸光一凛，语气中满是阴沉，开口问道：“仙首，您的意思是非要在他们二人中传位不可了？”
“此言差矣，既然是仙首传位，仙门评选，在座之人便都有资格！”老仙首捋了捋自己发白的胡须，面无表情的沧桑面容上自是渗着一股子严穆，说道：“真是那胸有丘壑之人，又岂会在乎时日早晚，急在这一时？想必大家心中也早都清楚，除他们二人之外并没有可担此位的人，不是吗？”
“他们二人自是天赋异禀，可这仙门百家中佼佼者众多，仙首如此偏袒之言，怕是实难服众吧！”罗长老黑着脸色，抱怨道。
老仙首闻言一顿，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双眸之中似是带着笑意又似带着威吓，自殿中众人身上扫视而过，未发一言！
许久！
老仙首再度开口道：“他们二人虽说年纪尚轻，但是周身修为莫说仙门百家的小辈难以比肩，就连各位怕也是不可企及，又作为一派之尊，这些年行事沉稳处变不惊，掌事有度襟怀坦荡，大家也都看在眼里，不若罗长老说说，仙门百家中还有比他们更适合的人选吗？”
仙首面色凛然，望着大殿之中众人，语气淡淡的却一派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老仙首是仙门百家中修为最高也是最受敬重之人，当年以一己之力镇压人界万妖之乱，凭此功劳即便未经天劫，羽化之后也是可以直接飞升仙界之人！
众人虽是面露不悦，却也无法反驳，不可否认，虽然楚衡与天寒二人年纪尚轻，可就单单论起修为，确实无人可与他们二人比肩！
“以往，仙首传位是要登上练武场，比试一番的，多少人趋之若鹜，最终落得个血溅当场，每次传位过后，那练武场上的尸体如山，血流成河，故上一任仙首将此举废除，而今，你们若是觉得老头子我过于偏袒，那依我看，不如重开练武场，大家各凭本事，各安天命，如何？”
此言一出，大殿之中瞬间鸦雀无声！
光是想想那堆尸如山血流成河的画面，就不禁头皮发麻，恶心作呕！
罗长老仿佛是已经闻到血腥味般，蹙了蹙眉，面色如土的缓缓开口道：“仙首息怒，我们大家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
老仙首不顾四周流言再起，起身摆了摆手，说道：“好了，此次的仙门大会就到此为止吧，仙首之位暂等日后再论！”
“仙首告辞！”
眼见着下了逐客令，众人无奈也只得纷纷起身，应声退去！
待众人走后，老仙首负手而立，出神的望向殿外，轻轻摇了摇头，笑道：“唉，这两个小子，真是会给我出难题！”
忽而！
老仙首眸光微动，脸上的怒气消散，转而温和一笑，朝着身后摆了摆手，说道：“小丫头，出来吧！”
话音落地，一个容貌清秀、精灵古怪的小丫头，眉眼间散着笑意，双手探寻着前方的空旷，蹦蹦跳跳的跑到了老仙首的身侧！
老仙首探手将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只听见这个小姑娘拽着老仙首的衣襟，嘴角轻扬间，两颊泛起的两个小巧的酒窝显得异常可爱，张着嘴发着哼哼啊啊的声音！
看样子，这是一个又盲又哑的小姑娘！
“他们有事先走了，来不及看你啦！”老仙首拍了拍小姑娘的脸庞，说道。
小姑娘唇边笑意锐减三分，微微嘟着嘴，手下更加用力的摇晃着老仙首！
“过几天他们会再来看你的！”
老仙首将小姑娘抱得更紧了些，安慰道：“你寒哥哥和衡哥哥给你带了礼物，我带你去瞧瞧，好不好！”
小姑娘用力的点了点头，将老仙首从座位上费力拉起，牵着老仙首的三根手指，蹦蹦跳跳的向前跑去，重展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