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月落星沉，魂梦相逢
半刻钟后，酉时！
江上碧波荡漾，微风轻拂！
仔细瞧着，这画舫上张灯结彩，薄纱帷幔随风飘摇起伏，船柱雕梁画凤，较一般画舫大约十倍有余，内部构造奢华，装饰华丽、精美绝伦！
随着琴鼓萧瑟之音渐起，诸位曼妙女子，清颜彩衣，青丝墨染，彩扇飘逸，以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舞姿作为今夜乞巧大赛宴席的开场！
画意诗情，歌声笛韵，好一派热闹非凡！
……
“啪！啪！啪！”
突然间，一阵格格不入，稍显诡异的声音，一下一下的自殿外传来！
一时间，大殿众人纷纷敛了笑颜，放下手中杯箸，疑惑的循着声音望去！
随着那一阵缓慢的拍掌之声自外入内的响起，主殿中的舞乐也霎时间戛然而止！
舞姬们纷纷屏息凝神，拎着裙摆，缓缓退步至大殿两侧！
“苏丞相，如此盛事竟然只邀请了寒玉派尊主前来，莫非，是我们玄清派还入不得您老人家的眼？”
玉无香眼皮微颤，这声音，似是秦枫！
众人不禁睁大了眼睛细瞧：只见楚衡负手身后，神色淡然，锐利的目光似一把钢锥，寒光刺人心脾，信步而来，缓缓入殿！
他的身后果然还跟着白日那个满脸骄矜自傲的秦枫，右手执剑至于身前，斜视四周，眸光满是不屑的意味，扬起下颚，踏步流星的跟在楚衡身后。
“呦！楚首领您怎么来了？”坐在高高的主位上的苏启眼眸惊变，急忙起身相迎！
楚衡倒是和气的作揖拜礼道：“楚衡拜见丞相大人！拜见夫人！”
“快快请起！”
老丞相虽然面带温和浅笑，但想必内心还是对方才秦枫的一番话语颇有微词的，眸中的不满深藏眼底深潭，笑道：“楚首领不必客气，不知楚首领怎会突然至此？”
楚衡面色倒是柔和，只是眸光有些冷冰冰的阴鸷，扫视了一圈殿中众人，放软着语气，轻笑出声道：“此番我二人有要事下山，今日在此落脚，稍作歇息，又听闻今晚这有一番热闹，便想着来瞧瞧，我等不请自来，叨扰老丞相，还望丞相海涵！”
老丞相面色微变，寒暄道：“楚首领这是说的哪里话，早知如此，应该要老夫早早派人去请二位的！”
秦枫嘴角一侧邪魅弯起，抬手指着天寒等人，冷嘲热讽的说道：“老丞相就拿这话搪塞我们，是觉得我们都傻吗？我们与这位天寒尊主在同一间客栈一同住下，老丞相却只请了他，而不请我们，怎么，是我们玄清派还够不上这资格吗？”
老丞相神色一惊，额头上已然冒出一层细密的汗，开口道：“秦小公子言重了，这…这是因为……”
“这话，言重了！”
忽而，玉无香的清冷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之中响起！
“秦公子不知这其中缘由，可着实是冤枉丞相大人了！”
玉无香看着那骄矜自傲的秦枫，眸中怒火再次翻滚，内心不知道翻了多少次白眼，周身的气息瞬间阴郁，起身至老丞相身侧，开口替老丞相解着围道：“是因为我们有事相求，私下去拜见了丞相，这才被丞相大人邀请而来的。”
老丞相望了望一旁出言帮自己解围的玉无香，眸色中尽带着些感激之色，急忙顺着她的话茬辩解道：“是啊，老夫确实不知，二位也在今日下了山，是老夫怠慢了！”
“听闻楚衡首领行事一向谨慎低调，这次下山也并未大肆宣扬，丞相大人一时不察也是有的。”玉无香扬起面庞，眸光发着幽光，接着冷冷的说道：“楚首领和秦公子若是非要追究，不若怪罪在我玉无香的头上？”
楚衡眸光一顿，闻言缓缓抬眸，目光如炬的望向了玉无香。
许久，又饶有意味的望了天寒一眼，唇边渐渐挂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似笑非笑！
听说一向独来独往的天寒尊主，此番下山，身边竟带着一位不知来历的绝美姑娘，消息一经传开，便引得仙门百家流言四起，今日寻了机会来见，看来，便是这位姑娘了！
楚衡眸色微动，朝着丞相歉意一拜，笑道：“玉姑娘好生厉害的一张嘴，我们哪里有这样的本事和气焰谈及怪罪二字，不过是想来向丞相大人讨杯酒，凑个热闹罢了！”
“哦～”玉无香意味不明的拉了长长的尾音道。
玉无香微勾了勾唇角，垂眸颔首朝着楚衡略拂了拂身姿，盈盈一拜道：“那想来是我误会了，方才失礼，真是抱歉，还望楚首领见谅！”
楚衡倒还是一副谦谦君子的做派，回礼道：“怎敢受姑娘大礼？”
玉无香歪了歪头，微微抬眸，眼神覆上了一层寒纱，语气瞬间转为冰冷，面色却转着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继续说道：“多谢楚首领不予我计较，我这人向来听风就是雨的，脑袋着实是愚笨了些，原来楚首领只是为了来讨杯美酒，我听着方才秦小公子的话语，还险些以为楚首领是要来找丞相大人讨个说法的呢！”
楚衡的面庞上依旧挂着那谦和有礼的君子笑容，只是这笑容已然没了温度，开口说道：“哈哈哈，玉姑娘玩笑了，是我管教无方！”
“枫儿，我与苏丞相相谈，何时让你开口了？这般没规矩，还不赶紧求老丞相恕罪！”楚衡向侧后方怒瞪几眼，训斥道。
秦枫望向楚衡欲言又止，终是满带不悦的敷衍道：“秦枫无礼逾矩，还求丞相大人恕罪！”
楚衡这边回眸，急忙冲着老丞相弯下腰身，陪着笑脸道：“枫儿口无遮拦，但求责罚，还望老丞相多加宽恕！”
老丞相摆着手势，笑吟吟的应承道：“哪里的话，秦公子言之有理，此事确实是老夫的疏忽，快有请楚首领和秦公子上座！”
“多谢苏丞相！”
秦枫和楚衡应了声，落了座。
苏启丞相重新坐回到主位，方才脸上紧绷的神色也稍显舒缓。
待大殿众人都安稳如初，一曲荡人心魄琴音轻扬而起，诸女再次长袖漫舞，气氛也再次活泛了起来！
……
“咯噔！”
“咯噔！”
“咯噔！”
“我说玉姑娘，这菜肴何罪之有啊？”
天寒看着满面忧愁的玉无香，出神低头怔怔望着，目光遥远而迷离，眼神并未聚焦，似是陷入了尘封已久的回忆中，手下正举着筷子狠狠的戳着盘中的精致菜肴，仿佛要将这盘子都戳个洞般！
“没胃口！”
玉无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雅行为，忙放下了筷子，望向天寒道：“总觉得心口有些堵得慌！”
自她和清洛下山至此，不知为何，天寒的出现，将她刻意压制，沉寂在心底百年的思念再度勾起，一阵无力感重重袭来！
眼前的这个人，明明带给自己的感觉是那样熟悉，却又那样陌生！
天寒瞧着玉无香似是心事重重，轻轻侧了侧身子，低声开口问道：“玉姑娘，在想什么呢，如此出神？”
玉无香将思绪一点点抽回，问道：“啊？……”
“什么？……”玉无香似是没听清，又接着问了一句。
玉无香觉得自己的状态有些差劲，可能是这几日没休息的好，身上总是有些乏累，再者，自己也确是不喜欢这种无聊的宴会场合，若不是为了白芷，她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参加！
“我是问，玉姑娘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天寒再度开口问道。
“哦，没什么……！”玉无香低吟道。
天寒看着她如此模样，以为她还在因为秦枫等人的事情恼火，便开口打趣道：“玉姑娘今儿在聚福楼，当众拂了他们二人的面子，踩在脚下，难不成还记着仇呐？”
“我没……”
玉无香回眸望了望身旁之人，看着天寒眸中尽带调侃的笑意，眸色一愣，刚到了嘴边要辩解的话语就换了说辞，故作任性的调侃了回去，道：“是啊，我这人，一向愿意记仇，不好相处的，天寒公子可得离我远些！”
天寒双眸柔色似水，望着玉无香笑道：“我偏不，记仇又何妨，我倒宁愿让玉姑娘时时刻刻记在心上，只要从今以后，我一切都顺着玉姑娘来不就好了！”
“我说，你这花言巧语的功夫，哄骗过不少妙龄姑娘吧！”玉无香瞥了瞥嘴，道。
天寒神色也没有变化，倒还是一脸笑意，轻捏着酒杯，不以为意的说道：“玉姑娘不曾听闻过，有关我不近女色的些许传言吗？”
“你也说过，传言嘛，向来不可信！”玉无香淡然说道。
天寒眸光闪烁，眉眼处平静舒展，唇边的笑意随着杯盏中的美酒一同饮下，接着挑逗着说着：“那倒是，就比如，像玉姑娘这般美貌聪颖的女子，我倒还是很喜欢的！”
玉无香面色十分嫌弃的紧紧皱起眉头，摩挲了几下手臂，将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压下，侧身低头嘟囔着：“你别说话了，我还想吃点东西呢，别让我现在吐出来给你看！”
“呵呵呵！”天寒忍俊不禁，垂眸低声笑着。
半晌。
天寒眼波柔意荡漾，语气却恢复了一派正经严肃的问道：“玉姑娘可愿意相信我吗？”
“嗯？”
玉无香微微一愣，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问，她反倒有些摸不着头脑，张了张口：“相信什么？”
“没什么！”
天寒温柔一笑，轻轻拍了拍玉无香的手背，温柔安抚道：“只是希望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玉姑娘可要记得信我！”
二人抬眸凝望着对方眼底深潭上的倒影，眸光中慢慢浮起一丝涟漪……
不知为何，玉无香望着那银色面具之下的双眸，此刻正如天空上的繁星，闪烁着清水般的光芒，也似乎总是浅藏着不为人知的一缕悲寂！
记得信我！
玉无香总觉得，哪怕是这么无头无脑的话，在他说来，竟都是那么让人安心！
“没头没脑的，瞎说什么呢？”玉无香回眸，在一旁打着马虎眼，轻捏着酒杯，双眸不敢直视天寒，垂眸岔着话题，低声说道：“你莫不是醉了？”
“呵呵呵……”
天寒见玉无香此状，倍觉可爱，心底不由得生出阵阵欣喜，薄唇荡漾起令人心醉的笑容，连那张冰冷的银色面具都仿佛透着柔和，那低沉的嗓音泛着一阵温柔笑声，目光在玉无香的脸庞上扫视，举起酒杯自顾自的浅酌着。
玉无香看着天寒唇边扬起的诡异笑容，不禁暗暗琢磨着说道：“真醉了？”
“呵呵呵呵……”
天寒望着玉无香，也不予应答，依旧是一阵低吟浅笑。
玉无香翻了翻白眼，索性也不去管他。
玉无香与天寒二人一向心思沉稳，性子冷静多谋，可端坐在玉无香与天寒身后的微澜就没有这番镇定了！
“哎，清洛姑娘！”微澜向着清洛身侧微微挪了挪，低声道。
“清洛姑娘？”
清洛差诧异问道：“嘿？你不在你自己位置上坐着，蹭过来干嘛？！”
微澜仿若没听见般，硬是没皮没脸般自然的挤在了清洛身边，说道：“我瞧着，那秦公子好像一直在看你！”
清洛闻言，顺着目光望去，却突然间与秦枫的眸光撞了个正着！
秦枫显然也是没想到她会望过来，蓦的一愣，随即朝着她扯出一抹浅笑。
“哼！”
清洛看着那秦枫的那张脸庞，不由自主的就想起聚福楼那一幕，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愤愤的说道：“他就是臭流氓一个，你也离我远点，你们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微澜眸色微转，勾了勾脖颈，满面疑惑的转了语气问道：“诶，这不对啊，你怎么一棒子把我们都打死了呢？”
清洛轻挑黛眉，反问道：“我说错了吗？你和他有什么区别？”
“我能跟他一样吗？”微澜一脸的不服气，死皮赖脸的辩解道：“我冤枉啊，清洛姑娘，我与他可不是一丘之貉啊！我方才那是……”
清洛脑中瞬间浮现着街道上那一幕，脸色红晕渐显，语带羞涩却佯装生气的推搡着微澜说道：“你还敢提方才？滚滚滚！离我远点！”
微澜反倒是舔着脸皮又靠近了清洛少许，伸着手指轻轻戳了戳清洛的脑袋，颇有些欠揍的说道：“你说说你，好歹也是个姑娘家，整日的口出不雅，脾气暴躁，喊打喊杀的多不好，你瞧瞧人家玉姑娘，多么温柔大气！天天跟在你姐姐身边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呵呵呵！”
清洛平静的面庞下，渐渐涌动着暴风般的怒火，挑了挑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望向微澜的眸中闪烁着幽光，唇边渗着一抹诡异森然！
忽然！
清洛眸色转动，忽然敛了神色，极其严肃的说道：“等等，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何事？”微澜也急忙收起了笑色，眉心微蹙，认真的问道。
“嘘！”
清洛极其小心翼翼的环顾了四周，抬起纤纤素手放在嘴边，朝着微澜摆了摆手势，压低了声音道：“你过来！”
微澜眸中疑虑愈深，看着她脸上那认真严肃的神情，沉声问道：“清洛姑娘，怎么了？”
“这宴席人多，你凑近点！”清洛神色带笑，又冲着微澜招了招手道：“想让你帮我办个事情！”
“什么事情？”微澜面色一沉，急忙凑过身去！
清洛嘴边扬起一抹坏笑，极具诱惑的说道：“来，你再凑近点，我与你细说。”
……
“啊！……唔！”
微澜身躯猛然一颤，五官几乎蜷缩在了一起，赶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紧紧咬着牙关，龇牙咧嘴的低头沉声惊呼！
这突如其来的痛意瞬间扫走了微澜脸上的一派喜色！
只见清洛的玉手正搭在微澜的耳朵之上，狠狠拧着转了半圈，霎时间，微澜的耳朵好似熟透了一般变得通红！
清洛案桌之上倒是正身端坐，面色十分镇定，风淡云轻的在微澜耳边轻轻说道：“我今日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脾气暴躁！”
“清洛姑娘，我错了！松手！”
“清洛妹妹，我错了！”
“求你了求你了……”
……
“叫姑奶奶！”清洛道。
“姑奶奶，我错了！疼疼疼！”微澜求饶的喊道。
这一番嬉戏打闹的画面被对面的秦枫尽收眼底，就在清洛与微澜玩闹间隙，只见秦枫一口饮尽杯中烈酒，黑着脸庞乍然起身！
“丞相大人见谅，在下有些不胜酒力，想出去走走！”秦枫朝着老丞相作揖道。
老丞相眸色一愣，连忙吩咐着小厮道：“来人，快搀秦公子出去转转！”
秦枫面无表情，再次冷淡的说道：“多谢丞相大人美意，大人不必客气，我自己随意走走就好！”
楚衡望了一眼秦枫，也急忙在一旁迎着笑脸，开口道：“丞相大人不必费心，秦枫这孩子一向顽劣惯了，随他去吧！”
丞相望了望楚衡，只得微微颔首道：“好吧，那秦公子自便！”
楚衡眸色沉肃，眼底含着一派寒意说道：“枫儿，记着我的话，时刻注意些，去吧！”
楚衡这短短一句话中，满是警告意味，分明是让秦枫注意些分寸，别到处惹事！
微澜看着扬长而去的秦枫，眼珠随之身影微动，直到秦枫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眸中射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
“诶，你瞧，那秦公子怎么离席了？”微澜不停地拉着玉无香的手肘，眼神随着秦枫的背影移动，说道。
“我怎么知道，少废话，你赶紧给我坐回去！”清洛嬉笑怒骂间将他推了回去！
“我不！”微澜笑嘻嘻的道。
“滚！”清洛道。
“我就不……”微澜道。
“滚远点！”清洛板着脸色道。
“不会滚！”微澜道。
清洛怒目圆瞪，咬着牙关，攥紧了拳头，压低着嗓子说道：“嘿？你找抽是不是？”
“好好好，滚滚滚，这就滚了！”微澜下意识的揉着自己手肘，笑脸盈盈的挪回了自己的案桌面前，却还是单手撑着头，巴巴的朝着清洛那边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