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生病
顾言舟安静的推着纪玄易往回走，两人谁也没说话。
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当然，应该只是顾言舟一个人尴尬而已。
不过尴尬归尴尬，还好纪玄易现在依旧垂着眸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并没有要计较刚才的事情的样子。
但顾言舟刚在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刚才还沉默着的纪玄易突然开口道:“今后在这种地上不平坦的地方，走路小心些，别老是东张西望。”
顾言舟闻言一顿，但随即又听出了一种没话找话的感觉。
所以纪玄易刚才垂眸不说话，是在思考应该说什么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但这话找得着实是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顾言舟闻言也不敢拆男主的台，只能乖乖应道:“哦，我知道了。”
冯沧是在纪玄易暗中监视的情况下上的任，所以为官还是很清廉的，工作也积极。
反正顾言舟观察了几天，发现这位县令大人也是每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天天不是在外面治水，就是在书房里想治水方案，三十多岁了连个媳妇都没有，完全是个兢兢业业，为国为民的好官。
而且顾言舟在这里逛荡了好几天，发现这淮州城的百姓也挺爱戴这位冯县令的。
淮州城内情况还不错，纪玄易一行人待了几天便准备起身回都城了。
但老天可能不想让他们走，临走的前一晚居然下起了倾盆大雨，第二日都没有要停的迹象。
县令大人殚精竭虑的治了好几个月的水，一场大雨瞬间给他回到解放前。
城门处好不容易清理干净的积水一晚上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新建的房屋还没修完就又面临被泡烂的困境。
冯沧欲哭无泪，只能一大早就披着蓑衣去城门那边查看情况了。
而顾言舟一大早的起来，把正坐屋檐下看雨的纪玄易推回房间后，自己又站在屋檐下看着这倾盆大雨发起了呆。
这次大雨，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北方大旱，粮食颗粒无收，南方偏偏又水患泛滥，北宁今年果真是多灾多难啊，只是苦了这些老百姓。
顾言舟不自觉的叹了口气，边思考着这雨什么时候能停，边缓缓伸出手想接雨水。
手还没伸出去呢，就被身后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你说外面凉，让本王回房，就是为了自己来这里吹风？”
顾言舟下意识的转头，便看见了走廊另一端的纪玄易，他穿着一身墨蓝色的长袍，长发披散，外面还不伦不类的批了件翠色的披风。
那是刚才顾言舟没经过他同意就套他身上的。
顾言舟看着他，在这雨幕中突然有了一阵凄凉之感，他微微笑了笑，轻声道：“没有想来吹风，就是在想这雨什么时候能停。”
纪玄易操控着轮椅来到他身边，也抬头看着外面的大雨，说道:“快停了。”
顾言舟转头看着对方的侧脸，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心想道:“是啊，雨会停的，一切都会好的……”
可惜天不随人愿，大雨下了三天三夜也没有要停的意思，冯沧忙得焦头烂额，连摄政王殿下都没空理了。
纪玄易也不在意，并且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数，也没有闲在一旁看着。
顾言舟考虑到纪玄易腿脚不方便，所以这几日都不让他出门，于是忧国忧民的摄政王殿下就只能天天待书房里，和同样忧国忧民的冯县令一起讨论治水方案。
而顾言舟就负责到处跑，去查看各处的情况，以及时不时的和寻风一起去帮忙救灾。
淮州城的百姓已经经历过一次比这更严重的水患了，所以这次并没有多慌张，大家都在尽心尽力的救灾，和这场天灾对抗。
可惜就算全城百姓都在努力，也没能感动上天。
今年注定祸不单行，大雨没有要停的意思，消息也没能如期传到都城，偏偏这个时候还有人病倒了。
病倒的人都是一样的症状，很像疫症，自古灾区发疫症都是尸横遍野，民不聊生，各地官员在赈灾时都会格外注意这一点，没想到最严重的时候淮州城都没有什么事情，偏偏这个时候来了个回马枪。
一时间，人心惶惶。
冯沧紧急派人将病倒的人隔离了起来，派人严加看守，又聚集了全城的医师来想药方。
此事事关重大，纪玄易必定是要亲自去查看的。
顾言舟分得清轻重，这种时候也不会再拦着纪玄易不让他出门，只是寸步不离的跟着。
安置患者的是城门不远处临时搭建的房屋，这里地势稍微高一点，没有完全被水淹着，如今勉强能住人。
顾言舟给纪玄易和冯沧做好了防护措施，然后三人来到了房屋门口。
顾言舟准备让纪玄易和冯沧留在门口，他一个人进去查看就行，但刚准备进去，就被人拉住了手腕。
他回头看着拉住自己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然后顺着手看向纪玄易，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纪玄易看了他一会儿，脸上没什么表情，漆黑的眸子里却似有微光浮动，他看着顾言舟，缓缓开口道:“本王和你一起进去。”
“嗯？”顾言舟不解的歪了歪头，然后又怕纪玄易身体不好，进去了会被传染，于是准备拒绝道:“我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殿下还是……”
话还没说完，顾言舟看着对方直勾勾望着自己的眼神，后面的话直接卡喉咙里了。
纪玄易面上没什么表情变化，但他就是从这眼神里读取到了“你再逼逼试试”的信息。
顾言舟眨巴了下眼睛，心说男主这是不放心，所以想亲自进去看看？
这也太尽职尽责了吧，你还记得你自己是个反派男主吗？
说好的冷血无情，残暴不仁的摄政王殿下呢？！
顾言舟一秒闭了嘴，只能乖乖的过去推着轮椅进了门，冯沧见摄政王殿下都进去了，自然也就跟着一起进去了。
不大的屋子里此时摆了好几张床，上面皆躺着一些面露苦色，意识不清的人，还有几个医师穿梭其间，为患者把脉喂药。
那几个医师不认识纪玄易，看见冯沧便准备行礼，腰还没弯下去，就被冯沧打断了。
“各位不必多礼，这些百姓还得劳烦诸位了！”
其他人应了几句客套话后边各干各的事情去了。
顾言舟走到最近的一个患者旁边，蹲下来仔细的把着脉，然后又摸了摸患者的额头，检查了一下发病特征。
纪玄易和冯沧全程站一旁盯着，也没有出声打扰。
良久，顾言舟才缓缓站起身来，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松下来过。
冯沧见顾言舟不说话，急得团团转，连忙问道:“敢问这患者可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不是……”顾言舟思考着摇了摇头，喃喃道。
“哦……”冯沧也点了点头，但还没有哦完，就听见顾言舟又补充道:“这不是疫症！”
“……啊？”冯沧哦到一半，突然来怎么个急转弯着实让他反应不过来，他愣了好一会儿，才不可思议的看向顾言舟，确认道:“此话当真？”
“嗯，”顾言舟点了点头，说道:“患者昏迷不醒，意识不清，还有发热的症状，偶尔会上吐下泻，感到头晕恶心……这并不是疫症该有的症状。”
冯沧听得似懂非懂，捋了一会儿思路后，试探的问道:“那这究竟是什么病？可能医治？”
此时有几个医师听见顾言舟的话也围拢过来，他们都不是什么医术高超者，有些甚至就只懂一些皮毛，被临时拉过来救急的而已，所以顾言舟说这不是疫症的时候，其他人只是惊讶，并没有人出来反驳。
顾言舟想了一会儿，回道:“能治，具体什么病我也说不清，但这病比疫症好治许多，且轻易死不了人……不过这病也是会传染的，要提醒百姓们做好防护措施。”
冯沧在听见“能治”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默默松了一口气，他听完顾言舟的话，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随即拱手道:“那这救治病患之事，就有劳了。”
顾言舟也拱手回了个礼，回道:“大人放心！”
纪玄易全程在旁边看着顾言舟，也不说话，只在他们说完后，才淡淡开口道:“需要什么药材回去后列个单子给寻风，他会准备好。”
“谢殿下！”
淮州城已经经历了一次水患，药材确实不够用，如今都城那边的赈灾物资迟迟没有送来，也不知道消息有没有传出去。
顾言舟正在思考怎么解决药材的事情呢，纪玄易就像是会读心术一样，三言两语就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
解决了药材的问题，顾言舟治起病来就没有什么顾虑了。
这种病治起来得循序渐进，用药也要温和，所以治疗时间比较久。
传染病都是一传十十传百，不出几天，患者已经一个房间根本装不下了，顾言舟把药方和治疗方法告诉了其他的医师，让大家分工合作，提高救治效率。
后面的日子顾言舟也变得忙起来了，纪玄易每天要忙着治水的事情，而顾言舟每天一大早就得起来往患者那里赶，然后一待就是一天，两人住一个院子，却连面都不怎么见得到。
顾言舟白天治病，晚上研究药方，连轴转了好几天，病情暂时是控制住了，患病的人数没再增加，患者们也都在渐渐好转。
只是顾言舟本人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虚脱了。
他以前期末考试周都没这么累过！
人一旦突然操劳起来，就容易操劳过度，浑身不舒服。
顾言舟这天回府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外面雨有点大，油纸伞根本遮不住，以至于到府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个落汤鸡。
不过他暂时也没空去吐槽这破天气。
顾言舟此时感觉头昏昏沉沉的，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他头重脚轻的回了院子，纪玄易的房间没光，也不知道是还在书房没回来，还是已经睡下了。
顾言舟进屋喝了一杯凉茶，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又勉强撑着去洗漱换下了一身的湿衣服。
出来的时候还一个没注意把旁边柜子上的花瓶碰地上摔碎了。
他摇摇晃晃的走出来，感觉意识越来越模糊了，刚准备到床上倒头就睡，就听见了敲门声。
顾言舟站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慢悠悠的过去开了门。
门一开，外面的冷风就一股脑的吹了进来，他猝不及防的被这冷风糊了一脸，原本不清醒的脑子更不清醒了。
顾言舟迷迷糊糊的看见面前的人影，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面前的人好像是和他说话了，但他感觉脑子嗡嗡的响，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想，我这是怎么了？好累啊，想睡觉了……
纪玄易第一眼看见顾言舟的时候就觉得他有点不对劲，脸色苍白得不正常。
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沉声问道:“你怎么了？”
顾言舟站原地没反应，他等了一会儿又准备喊一声:“你……”
刚开口，面前的人就毫无征兆的倒了过来，纪玄易下意识的接住顾言舟，随即从轮椅上站起来把人轻轻搂怀里扶稳。
他看着怀里眉头紧锁，似乎很难受的顾言舟，眉头也跟着皱得更紧了。
随即纪玄易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然后轻轻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顾言舟似乎很难受，躺着一点也不安分，神色痛苦的梦呓着。
纪玄易摸了摸他的额头，很烫，应该是发烧了。
他把一条湿毛巾盖在顾言舟额头上，后者似乎是做梦看见什么了，嘴里还在喃喃着。
纪玄易坐到床边，微微俯身，想听清顾言舟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