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暗潮
黑海被照亮了，那光芒刺眼。
无数虚无的气泡，就像是黑洞，在地上、空中，不断出现。
整个世界犹如一个巨大的星空。
神父拖着脊髓剑，从极远处奔驰而来。
他见太阳已经出现，便知道孔白进入了白色巨塔，于是降下速度，在不断崩坏的梦境之中慢慢踱步。
镜子一样的世界碎片掉落，气泡一样的空洞偶尔浮现，片状的大地不断起伏，无数血红色的液体，带着气泡，冒着热气，逐渐漫溢。
他时而停下脚步，时而侧耳倾听。
在这倾听之中，一个伟大的意志，降临在了他身上，将他的身体彻底摧毁，沦为行走的黑紫色噩梦。
噩梦之中，偶尔会溢出一些诡异的色彩，有无数声音呢喃，时而奸细，时而柔和，有男有女，有轻有重。
他也跟着那群声音呢喃，而后，一颗漆黑的瞳孔，在他身上的噩梦之中，缓缓睁开。
这颗眼睛萎靡了不少，有些虚幻。
“要找到他么？”
“是的。”
“是的。”
“要找到他。”
神父不断点头，行至一处，在无数尸骸之中，见到一具极为特殊的“尸体”。
尸体已经看不出人样了，几乎成了肉泥，裸露在外的鲜红肌肉偶尔抽动。
看着他。
看着他。
神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脸上的碎屑簌簌落下。
而他身体里的眼睛，也停止颤动。
随后，在那片噩梦之中，一只囚禁了无数星辰的虚幻手掌，从中伸出，点向了尸体。
……
……
狭窄的房间，物品多而不乱，沉睡的莫画骤然惊醒。
她手中握着一只画笔，和一副刚刚完成的油画。
画中，一个男人站立，脸庞被藏在黑暗之中，唯有那双眼睛格外明亮。
而他身后，无数彩色玻璃碎片迸溅，在那空洞的窗户外面，一轮巨大的太阳，照耀着一切。
太阳之下，万物终结。
油画上面仿佛蒙着一层轻纱，微微发亮。
毋庸置疑，这是一件交界物。
创造者，自然也是莫画。
但莫画此时在意的却不是这个，她环顾四周，急切的寻觅，没有发现孔白的身影，又拉开帘子，走出“卧室”。
可是这里，也空荡荡的，不见任何人影。
她握着画和笔的手逐渐发白，下唇也被咬出了血丝。
她翻开背包，发现备用权限已经被人拿走，不断咬着指甲。
“孔白，你去哪了……”
这个时候，窗户外面，骤然升起了亮光，那光芒，将黑夜照耀成了白昼，无私光芒洒在万物之上。
却唯独没有眷顾莫画。
她蹲在黑暗之中，紧紧抱着自己。
她看了看手中的画笔，看了看手中的油画，又看了看墙壁。
于是，她抬起手，在墙上画了一竖，画了一横，最后又画了一竖，再加上门把手，一个“门”的简笔画，就这样形成。
她没有在意这个奇怪的画笔，为什么没有颜料也能作画，深吸一口气，伸出颤抖的手，摸向那幅画。
……
……
梦，是全体人类精神构造的倒影，可又不止于此，它给予人类力量，给予人类进步，也——给予人类绝望。
当梦可以影响现实的时候，除了无梦者，没人可以避免做梦，每年死在梦里的人，数不胜数。
而从梦里跑出来的怪物，也无端恐怖，肆虐全球，导致无数地方，变成了人类禁区。
人类，已经不复往日的辉煌了，从百亿人口，锐减到如今的数十亿，数量却还在不断下降。
虽然白天入睡可以避免入梦，可不时出现的“暗月之夜”，却能强迫人们入梦。
弱者，便在这里惨死。
可今天，这次暗月之夜，人类，竟然摆脱了梦境！
有史以来第一次！
而更多的梦境行者，更是发现，早已失去光华的白帝星辰，如今居然闪耀了一次！
这是否意味着，人类，即将崛起？
自梦境之中苏醒以后，整个世界陷入了短暂的宁静，随后便炸开了锅，纷纷寻找造成这一切的原因！
一时间，现界与梦界，暗潮涌动。
……
……
霓城是一个奇怪的城市，它可以是天堂，也可以是地狱。
一架钢铁环线，将整座城市分割。
危楼、污水与机械，帮派、妓女与鲜血，在城市各处上演。
法律与秩序在这里荡然无存，横尸遍野是家常便饭，生活在这里，几乎没人有完整自然的肢体。
不是被人强行挖走，就是自愿卖了换钱。
他们是实用主义者，既然无法成为梦界行者，那么值钱的身躯、脏器，对他们来说就是累赘，不如卖掉，换上马氏集团推出的机械义肢。
机械义肢既潮流又有战斗力，还有丰富的拓展系统，不比孱弱的身体更有保障？
因此，他们被上城人轻蔑的称之为“龌鼠”。
低贱、卑劣、浅薄的老鼠。
此时，热闹过后，留下无数垃圾的破旧酒吧里面，一个年轻人幽幽醒来，他拍了拍还在流血的胸口，咳嗽了几声，随后面露疑惑，不断挠头。
他想起了在噩梦之中见到的那个人，有些疑惑的嘟囔道：“怎么感觉比首领还有魅力？”
反应过来，他倒吸三口冷气，将房间吸成了真空。
“真是恐怖如斯！”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短发女孩冲了进来，大声喊道：“丑鸡！白帝的星辰出现啦！快起床！来任务了！”
“……”
鹤峻嘴角抽搐，那个人的模样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你……特么又干了什么？”
……
……
钢铁环线再往里走，则进入了文明的乐园，这里经济繁荣、霓虹闪烁，彻夜不眠、醉生梦死。
这里是上城，最大财团——马氏集团的据点之一。
在那座如剑一般，直插天空的黑色大厦之中，全息投影正播放一个录像，宛如实景重现。
这个录像来之不易。
昨夜，叛军突袭城西，炸毁“通道”，引发了梦境的跌落，使那一片沦为禁区。
现场无人存活，驻军的录像也只有半截，如今是修复过后的画面。
那是无边的黑暗，一个孤独的身影，从中坠落。
而在那黑暗之中，有数不尽的梦境行者、改造人。
他们被黑暗更深处的眼睛逼迫，疯狂往坠落者附近靠拢，可当他们靠近一定距离时，却又忽然倒下。
就这样，他们的生命，被悄无声息的收走了。
一个银发老人，不知何时站在了这里，他对背坐的年轻人说道：“少爷，白帝的星辰出现在了极恶都市的上空。”
“我知道。”
窗外的霓虹逐渐亮起，随后，更大的光芒出现于此，将一切照亮。
年轻人说道：“看到了没，这不是星辰，而是太阳。”
“少爷说的是。”
全息影像被暂停，数个监控画面出现，每一个，都对准了笼子里的人，进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直播。
年轻人凑近了画面，嘴角微微翘起。
“让我看看，你究竟是谁！”
笼子里的虚幻的人影逐渐凝实。
他站起身。
抬起头。
脸上是一个粉红小猪面具。
额头还破了个洞。
房间内忽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有人破防了。
但我不说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