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类坠入梦境
“你在，做什么？”
莫画不知何时回来了，她见孔白出现在自己的卧室里，脸上的嫌弃与厌恶已经毫不掩饰了。
“深更半夜，偷偷潜入女孩子的卧室——”
“难道你，是变态么？”
“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已经触犯法律了？”
孔白被说的哑口无言，举起双手以示清白。
莫画放下背包，走到衣架处，将内衣清点了一遍，转头看向孔白。
“你就这么好奇？”
“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
“哦。”莫画轻蔑的笑了一下，扬起下巴点了点画架，说道：“我说的是画。”
“啊？”孔白丝毫没有被作弄后的恼怒，反而认真的点了点头：“这个确实好奇，不过你为什么要翻内衣？”
“谁知道你会不会突然觉醒什么奇怪的癖好呢，就像那个下流、恶心、该死、该被碎尸万段的院长一样，我可是一个女孩，有防范心理很正常吧。”
“确实。”孔白认真的点头，随后指着画问道：“为什么要把我画成这样？”
“因为你当时，确实已经死了。”莫画语出惊人，但她也相当疑惑：“我确认过，当时你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
“可我明明活着。”
虽然换了一个灵魂。
“是啊。”莫画说道：“所以是我判断错了。”
“所以，你就画了这幅画？”
孔白有些无法理解眼前的少女，明明那么在意原身，可在原身死后，却依旧冷静的画下了这幅画。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莫画的眼帘微微垂下，她的表情既迷茫又悲伤。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如果冒犯了你，我道歉。”
看到她的表情，孔白才骤然明白，原来是他想错了。
也许那一晚，莫画怀着悲恸的心情，画完了整幅画。
在失去相依为命的朋友以后，她所剩下的，就只有一幅幅画册了。
所以那幅画上，才会有泪痕。
莫画走到画架面前，撕开封条，将画取下。
“既然你还活着，这幅画就没有意义了，留着只会添堵。”
孔白见她要撕，便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做什么？”
“没什么，留着吧。”
他不知道自己离开以后，这具身体会怎样，他也不想去想，便将画放回原处，盖上黑布，问道：“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早？”
现在还不到十二点，她应该在工作才对。
而且……她到底是怎么打开门的？
“今天是满暗之夜，下班早。”
孔白了然，看了眼夜空，明暗双月已经交汇了。
梦是未知的，每当暗月覆盖明月时，除了无梦者，所有人都会被迫沉睡，强行入梦。
因此无数人认为，暗月是梦界的象征，也因此衍生出了许多相应的传说，而居住在暗月之上的羿娅公主，更是无数人崇拜的对象。
莫画伸了个懒腰，指着帘子说道：“出去，我要睡觉。”
孔白提醒道：“房租到期了。”
“我知道。”莫画瞥了他一眼，随后又转头看向墙壁，说道：“孔白，从你醒过来之后，你就有事瞒着我。”
窗外的霓虹灯光一盏一盏的暗下，莫画的脸逐渐隐藏在黑暗之中。
占据他人的身体，取代他人的人生，孔白一直无法做到心安理得，有种偷窃的愧疚与惶恐感，总是无法心安。
他深吸了一口气，刚要解释，整座城市就骤然停摆，霓虹灯光关闭，浮空车辆消失，一切归于寂静，整座城市陷入了奇怪的安眠。
窗外的月亮来到了正中间，一明一暗两个月亮交相辉映，暗月的旋涡越来越明显，明月的光华缓缓流入其中。
随后，暗月遮盖住了明月，整座霓虹之城被奇妙的夜色笼罩，一切都像是被笼罩了一层薄纱，显得那么不真切，让人昏昏欲睡。
今晚，夜色能轻易感知到。
所有人，都陷入了梦境。
除了孔白。
莫画侧身躺在床上，点点带着夜色的星光，如纱一般披在她身上，她的身体半透明，犹如一个灵魂。
她变得空灵，变得安详，对孔白毫不设防。
“抱歉，我得走了。”
孔白知道，少女很孤独，这种孤独来自于她的内心，来自于孤儿院的经历，这个经历，让她不敢轻易敞开心扉，只能与具有相同经历的孔白交流。
他也知道，少女很骄傲，骄傲到别人都认为她高不可攀，不敢交心，只能主动孤立。
在他走后，这个女孩，就真的要一个人，在这个冷漠而残酷的世界上挣扎了。
而他在地球的青梅竹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我们的相识，本就是一场荒诞的意外。”
他轻轻拍了拍少女的额头，却又触电般的收回手掌。
他看到。
他的手。
穿过少女，变得漆黑。
手指宛如黑焰，又如缭绕的黑烟，抽出来以后，依旧留下了一丁点墨迹。
他的神情恍惚了一下，他看到少女孤零零的漂浮在一片纯白之中。
他知道，那是少女的梦。
而他，竟然可以选择进入！
既然不打算停留，那就不要犹豫。
孔白抿了抿嘴，毅然决然的回过头，披上外套，戴上兜帽，走到门前，从莫画的包里翻出手环，打开门，再将手环扔在床上，便走了出去。
原来是找房东拿了份备用权限。
外面很冷，楼道里到处都是垃圾、尿渍和荒诞的墙画，几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流着口水，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这座城市被马氏集团牢牢握在手心，为了社会稳定，他们会提供一些廉价的装置，让这些人沉溺在虚假的快乐之中。
城市很繁华，人很多，在满暗之夜下，却显得死寂。
走在这里，看着地面上躺着的人群，孔白以为自己走在末日之中，整座城市就他一人还在活动。
路上停了不少车，他不是不想“捡”一辆，而是没有权限，连车门都打不开。
他知道城西肯定会被封禁，因此每路过一个沉眠之人，就会在他们身上搜寻一遍，企图找到武器。
这个几率很小，原因有二。
一是内城的治安稳定，二是城市上空时常有无人机盘旋，搜查违禁品。
所以很少有人携带。
然后他就找到了三颗电子干扰爆弹，一把银色左轮，以及一柄军用级狙击步枪。
“……”
孔白仔细看了看这个流浪汉，这么猛的吗？
叛军都潜伏到这里了？
真危险。
他只拿了银色左轮，和电子干扰爆弹，因为狙击步枪拿不动。
这个街道逼近外城，监控被叛军破坏了不少，但暗地里还是有不少摄像头闪着红光。
他向下扯了扯兜帽，戴着随手捡的粉色小猪面具，徒步走到了城西。
这里的霓虹依旧透亮，上面用红色标注着：“禁止通行！”
更里面，是一片朦胧的漆黑，一道肉眼可见的空气弧线将现界分割，那里，应该就是交界地、跌落的梦境。
视线无法穿透交界地，猛然的一撇，仿佛让人有所明悟，而孔白貌似就看到了一座衰败的城市。
无人机在上空盘旋，见孔白站在这里，压低高度，将黝黑的枪口对准他，冰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城市里回荡：
“居民，前方禁止通行，请立即返回。”
无人机的摄像头闪烁着红灯，如同冰冷的眼睛，孔白刚取出电子干扰爆弹，它的讯息库就立刻给出了讯息。
摄像头的红光更加耀眼，但随后，狂乱的电子风暴便切断了一切。
方圆近百米内的无人机纷纷坠落。
逼近交界地，嘈杂的耳语似远似近，在耳边响彻，迷蒙、不知所云的幻觉扭曲了视线，孔白抬起手，惊讶的发现手臂扭曲了好几个弧度。
他回家的希望，就在这里面，他必须要进去！
他缓缓伸出手，即将触碰到交界地，却又收了回来。
好像，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他从地上捡起一架无人机抛向交界地，随后陷入了沉默。
无人机被梦界绞成尘埃，均匀的铺撒在地上。
而更多的部分，则彻底消失。
梦界，拒绝任何现界的存在进入。
交界地是跌落的梦界，正因如此，只有梦界行者能自由进出。
看来只有先成为梦界行者了。
可他是无梦者……
他想起了来之前发生的一幕，莫画坠入梦境，他的手指穿过莫画，留下了“墨迹”，而他可以借此进入莫画的梦境。
也许可以借此成为梦界行者。
那么，要放弃吗？
这个机会很难得，平常这里的看守一定十分森严，很难靠近，硬闯交界地，肯定会被机枪射成马蜂窝。
而下一场满暗之夜，又不知到要等到什么时候。
放弃，还是再找找机会？
就在孔白思索之际，一个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出现。
“没想到这座城市，竟然还有另一个无梦者。”
同时，一个冰冷的东西，便抵住了他的后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