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支援
第四十三章支援
赵玠出发前往已经月余，苏昭坐在廊下，手里的茶端了许久，凉掉了也没送到唇边。
苏昭反复回想起一月之前的一天，他收到的那张字条。
苏昭每日下朝时，他都会去东宫外面站了一会，隔着高墙望一眼东宫的飞檐。
那日苏昭照旧去了东宫外的高墙外，一个太监脚步匆匆地与他擦肩而过，狠狠地撞到了苏昭的右肩，苏昭看向这个太监。
“奴才该死，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只见那人两鬓花白，微微佝偻，微低着头跪着道歉，嗓音喑哑难听，语气生硬奇怪。苏昭微微诧异，倒也没说什么，道了句没事，那人迅速起身走了。
苏昭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满心疑惑地转身欲走，却突然摸到了自己袖袋里多出了张纸条。
苏昭微微吃惊，这太监什么来路？竟然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在他袖袋里东西！
苏昭赶忙将身上重要的物件都检查了一遍，发现什么也没少，这才稍稍放心，打开了那张字条。
看到字条的时候，苏昭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赵珏的字体。
苏昭吃惊之余放下心来，忙仔细的看起纸条上的内容。
“承渊亲启：
不日后吾将设法前去粤州，还望承渊莫要阻拦。吾离京之后，承渊在留在京中莫要妄动，如若赵玠有所举动，也方便应对。
不日之后，吾必将归都揭穿赵玠身份，夺回皇位。
一切自有分寸，承渊勿忧。”
苏昭自那日看完字条，一直到今日都既吃惊又忧心，吃惊的是赵珏竟然已经成长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没主见，忧心的是赵珏自己孤身前往粤州，那里疫病未平战乱又起，他去到粤州一定难以适应，那里穷乡僻壤的，又十分危险，苏昭当然忍不住担心。
苏昭不知道赵珏身边怎么会有一个来路不明的太监，也不知道赵珏怎么会冒出要去粤州的想法，但他还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选择相信赵珏。
萧原逐自那日醒来之后，本来都觉得自己没什么大事儿，但是这次关驿被她吓得不轻，强制要求她在帐中休养，连练兵都不让她参与。
萧原逐都快憋疯了，可关驿让萧清伊一刻不离地跟着萧原逐，不准动武也不准骑马，甚至连江南和京都的消息都不让萧原逐接触。
萧原逐觉得这也没什么，最让她难堪的是，背后的伤自己看不到，只能别人帮忙上药，而军营里除了萧原逐，就只有萧清伊一个女人。
“愣着干嘛？转过去，把衣服脱了啊，等着我帮你脱吗？”萧清伊对着萧原逐道。
自从萧原逐醒来之后，萧清伊就又恢复了往日的态度，再也没有了她昏迷时的好声好气，时不时地嘲讽两句。
萧原逐回了神，磨磨蹭蹭地转过去，又磨磨蹭蹭地将里衣拨下肩头，只露出了半个肩膀，伤口只是露出了肩头的一部分，就足见其狰狞。
“萧原逐！你在忸怩什么？你知道你这个伤口有多长吗？是贯穿你整个后背的！你就露出肩膀我怎么给你上药啊？”
萧清伊有些生气，萧原逐昏迷的时候不都是萧清伊上的药吗，又不是没看过，这会儿磨蹭什么呢。
萧原逐撇撇嘴，无奈地又将衣袍往下放了点儿。
烛光摇晃，昏暗的光线下萧原逐肩颈线条流畅，不过更扎眼的是几乎贯穿她整个后背的伤口，此刻一道鲜红的血迹沿着她的后背蜿蜒而下。
萧清伊看到伤口又出了血，而萧原逐还在磨蹭，一时有些着急，一把拉下了萧原逐的里衣：“萧原逐！你都干什么了？伤口怎么又出血了？”
“嘶——”萧原逐顿时感觉背后一凉，有点不知所措。
萧清伊此刻才感觉到有些不妥，但事情干都干了，此刻只能硬着头皮数落道：“都说了不让你乱动，伤口又崩开了，我看你是不想好了！”
萧清伊说着拿起毛巾帮她清理伤口，靠这个转移注意力。
萧原逐不知是被毛巾冰到了还是碰到了伤口，顿时后背肌肉紧绷，嘴上却一声不吭。
萧清伊看到萧原逐手紧握着案几边缘，胳膊上肌肉微微隆起，昏暗的灯光在她麦色的皮肤上跳跃着，萧清伊莫名脸就红了。
萧清伊咳了一声，忙将视线放在了萧原逐的伤口上来，清理完之后小心地撒上药。
上药的过程因为萧清伊的心不在焉而变得格外漫长，漫长到萧原逐后背都冒出了汗珠。
伤药撒在伤口上，跟细盐没什么区别，反正萧原逐是这么觉得。
饶是背后的伤让萧原逐疼的冒汗，她也没哼一声。
虽然萧原逐安静得跟昏迷时没什么区别，但腰腹肌肉线条崩得紧紧的，细腰向下收进布料里，萧清伊低头拿药时，甚至能看到萧原逐的腹肌一闪而过。
萧清伊又忍不住红了脸，手上动作顿在萧原逐肩膀上半天没动。
萧原逐看不到背后，也不知道萧清伊怎么回事，于是开口试图调节气氛：“那个，公主殿下，怎么了这是？难道我没救了？”
萧清伊及时拉回了自己的视线，阻止自己继续脸红，迅速地回她了一句：“是！你再乱动就真的没救了！”
萧清伊终于完成了换药这个并不怎么麻烦的事情，给萧原逐包扎好之后，拍了拍她的伤：“你能不能长点记性？”
萧原逐这会儿龇牙咧嘴地叫着疼，迅速地披上衣袍，一把将自己脖子以下裹了个严严实实。
萧清伊看出了她的防备，最后也没说什么，装作没看到，收拾了东西准备走。
萧清伊临走之前还交代道：“你别乱跑了，真以为你是钢筋铁骨啊？伤口再崩开，你就别想好了。”
萧原逐嬉皮笑脸道：“知道了公主殿下，我哪儿敢乱跑啊。”
萧清伊真想扬手打她：“我不是什么公主，你别乱叫。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就答应的好，该乱跑还是乱跑，根本不往心里去是吧？”
“我知道了，这次绝对听话不乱跑了！”
萧原逐好声好气地送走了萧清伊，自己偷摸朝着关驿所在的主帐去了。
萧原逐蹲在帐外等着关驿去带兵训练，果然，不到一炷香，关驿就掀帘而出，径直往练兵场去了，萧原逐跟侍卫打了招呼，熟练地钻进帐内。
除了楚少松，没有人能比萧原逐更了解关驿，萧原逐想都没想在地上的废纸团里面翻了起来。
关驿就这个毛病，越是关键的信件，就越是跟垃圾仍在一起，越是摆的显眼又十分郑重的，八成都无关紧要，多半是用来混淆视听的。
萧原逐在地上纸团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是关驿随手练的字。
关驿写的字算不上赏心悦目，但起码也端端正正。可是关驿非要拿自己的字跟人比，以前跟楚少松比，现在跟萧原逐比，总也没比过，却总也不服气。
偶尔心血来潮拿起字帖临摹书法大家的字，扬言要超越名家、吊打楚少松和萧原逐，可他总是没写几个字就把笔一扔，摇摇头劝自己，不争这口气也罢。
萧原逐翻了半天纸团，心道，谁又刺激他了？一把年纪了又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大器晚成了？又要说自己是什么蒙尘的珠玉？
萧原逐暗自觉得好笑，手上动作没停，开始翻起来案几上的书册。说不定关驿这老狐狸反其道而行，这次就故意把有用的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呢。
萧原逐拿起案几上的几页纸，上面写的是什么“寻寻觅觅冷冷清清”，萧原逐皱了皱眉，翻了一页，是“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萧原逐十分疑惑，这是关驿该读的东西吗？大老粗一个读什么《声声慢》啊？
萧原逐暗笑一声，没想到啊，原来关驿还是个婉约派呢。
放下那几页纸，暗叹这次要无功而返，正要往帐外走去，却被关驿进来时带的风扑了一脸。
“萧原逐！我早就猜到你要过来，让我逮到了吧？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关驿努力装得像个怒目金刚，语气还带着隐隐得意。
萧原逐先是吓了一跳，缓了一口气争辩道：“不是，我作为主将，我看个消息怎么了？至于这么防着我吗？那什么，俗话说的好”
“你给我闭嘴，老子不听俗话！”关驿一脸不耐烦打断她。
萧原逐十分无奈，只能试着套话：“关哥，你现在习惯都改了？混淆视听都懒得搞了？”
关驿十分得意：“哼，我早就猜到你要来翻我的废纸团儿，消息我都随身带着呐！”
萧原逐了解关驿，对关驿来说，他也十分了解萧原逐。
两人僵持片刻，萧原逐实在心痒难耐：“关哥，你就给我看看吧，我保证不轻举妄动，一切都听你安排还不行吗？”
“屁的你听我安排！你怎么受的伤你忘了？我帮你回忆回忆？违抗我的命令，逞一时英雄，私自去追苏徳岱钦，差点被一个垂死的无名小卒砍死，你丢不丢人啊？”关驿真的有些生气了。
萧原逐适时地闭上嘴挨训，她知道等关驿撒完了火，总不会真的什么消息都不让她知道。
果然，关驿分别从主观客观、敌方我方、于公于私、天时地利等各方面将萧原逐骂了一遍之后，开始主动透露信息。
萧原逐赶忙敏锐地捕捉到关驿话题的变化，迅速竖起耳朵听。
“通州疫病持续扩散，东瀛趁机进攻，如今东南局势严峻，通州、闽州已经沦陷，朝廷如今有心无力。”关驿正经起来。
“江南各州州府私下里，已经向我们递了求救信，可如今我们身份尴尬，救与不救实在是进退两难。”关驿眉头紧皱。
萧原逐问道：“赵玠怎么说，难道没有任何表示？”
“没有，他不愿把兵权交到苏昭手里，一时朝中无人，就只能靠分散的州郡兵抵抗东瀛，有兵无将，也只有输的份了。
好在东瀛大多擅长水战，而各州也都加固了城墙，不至于损耗太快。但各州只防不攻，这样下去迟早要完。”关驿看得十分透彻。
萧原逐喃喃道“通州？我记得秦熙有个弟弟不是在通州吗？”
“是啊，他一听到消息就要往通州赶，我实在没拦住，昨晚他单枪匹马地跑了。”关驿叹了口气：“你们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萧原逐倒也没争辩，沉思了片刻道：“我去追他，我们带上人马，支援通州！”
关驿欲言又止，最后没忍住问：“你可想好了？朝廷给了你封赏，只要我们按兵不动，就没人能说我们反叛，之前的罪名就一笔勾销。如果我们没有朝廷命令私自前去救援，可就坐实了反叛的罪名了。”
萧原逐嗤笑一声：“谁稀罕他的封赏。我殉国的消息不是已经传回京都了吗，叛国的罪名，萧原逐一人担。”
萧原逐深吸一口气道：“关哥，我能为了逞英雄不要命，但我不能让兄弟们一起把命搭进去，没有万事俱备之前，我不会让整个神策军跟着我冒险。世上已经没有萧原逐，我现在的一切举动不再代表神策军。
给我五千人马，私下带兵去支援通州，你带兵驻守西北，依旧给朝廷一个按兵不动的假象，不管我是输是赢、或生或死，都与神策军无关，你依旧可以随时带领神策军，归顺朝廷。”
萧原逐一口气说完，关驿气的骂道：“你说的什么屁话！”
“关哥，通州我非去不可，但神策军，不能稀里糊涂背个反叛的罪名，你也要替兄弟们考虑，这件事儿就听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