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命格
第四十章命格
马车一停,陈湘湘就迫不及待地要下马,也不等人来扶,径直跳了下去,差点崴到脚,却不管不顾地径直往山上跑去。
沈铭看得心惊胆战,忙跟上陈湘湘,一边道:“陈姑娘您慢点儿!”
可陈湘湘哪里还听得进去,沈铭战战兢兢地护在她身后,山路陡峭,沈铭生怕她一个不留神摔下去。
陈湘湘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空山寺门外,她顾不上腿脚酸软,一刻不停地朝寺内跑去。
空山寺的门槛很高,陈湘湘又腿脚酸软地抬不起来,一个不留神被绊倒在地,膝盖手肘重重地磕在石板路上。
“陈姑娘!”沈铭惊呼一声,忙要上前去扶。
不等沈铭伸出手,陈湘湘就从地上起身,甚至顾不上拍拍身上的灰尘,起身就跑。
沈铭跟在她身后,也丝毫拦不住她,只能跟紧了避免她再摔。
陈湘湘径直入了正殿,宇文瑜正在佛前念经,陈湘湘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礼节,进来就喊道道:“玄婴大师!”
宇文瑜缓缓睁开眼,捻动佛珠,问道:“不知陈施主何事如此慌张?”
正殿里檀香阵阵,轻烟袅袅,耳畔传来的钟声也不急不缓,陈湘湘莫名就心安了一些。
“玄婴大师,您能不能帮我看看萧原逐的命格?”陈湘湘乞求道。
宇文瑜对陈湘湘道:“施主莫急,请随我到厢房。”
随后就带路往厢房去,宇文瑜脚步带风,却没有丝毫声音,似乎是凌空而行。陈湘湘赶忙跟上宇文瑜。
沈铭也十分关心萧原逐的消息,于是也跟着去了陈湘湘他们去了。
到了后院的禅房,陈湘湘知道沈铭是萧原逐的亲信,关心自然不比她少,此刻估计也是心急如焚,所以就请他一起进来了。
宇文瑜请陈湘湘坐下,沈铭就在一旁扶剑而立。宇文瑜给陈湘湘倒了茶,这才看向陈湘湘:“施主想知道什么要什么?”
“我想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陈湘湘有些不愿说出那个字。
宇文瑜凝视着陈湘湘,指了指案几上的茶,道:“写一个字我看看。”
陈湘湘会意,端起茶杯往案几上倒了些,十分郑重地用手指蘸了,手指微微颤抖,在一旁写下一个字——佑。
宇文瑜端详着这个字,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写字习惯,本该护佑着“口”的一撇却从这一“口”中穿过,宇文瑜微微皱眉。
陈湘湘看着宇文瑜的脸色,焦急地问道:“大师,怎怎么了?”
宇文瑜感觉不太好,但还是想确定一下,于是开口道:“施主手里可有萧将军的字?”
沈铭开口道:“家里的书房应该有,我现在回去找找!”说着就要冲出去。
陈湘湘和宇文瑜一起拦着,宇文瑜觉得一来一回实在麻烦,实在没有就换其他办法。
这时陈湘湘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香囊,道:“我这里有。”
她打开香囊,从中掏出了一张信纸,双手递给宇文瑜:“大师,这是她半年前写的字,可以吗?”
宇文瑜点点头,展开了那张纸。
沈铭并不知道萧原逐什么时候写过这个,自然也不知道上面的内容,这时宇文瑜将信纸上的内容读了出来,还补上了前一句:“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沈铭读过这句诗,反应了一会儿,吃惊之余更加心酸,原来,原来萧原逐早就对陈姑娘表明过心意了啊,现在陈姑娘在这儿等着她回来,她怎么舍得怎么舍得待不回来呢?
宇文瑜看着信纸上遒劲的字体,笔锋凌厉,端正得算得上一丝不苟,常年执剑的人拿起笔来也没有一丝懒散,像极了宇文瑜印象中那个人。
宇文瑜想不到,这两人有着一脉相承的正直与执着,内心装着一样的责任,竟然连最后的结局也要相差无几吗?
想起当年的事,宇文瑜顿时心里乱得近乎慌张,他忙端茶掩饰,可他端茶的手剧烈的抖了一下,茶水溅出,润湿了那纸上的“清狂”二字,似乎在嘲讽他多情。
宇文瑜苦笑一下,收敛了思绪。
宇文瑜专心看了萧原逐的字,他大概有了猜测,对陈湘湘开口道:“萧将军本该一生无忧,可在九岁和二十三岁分别有一次变故,使她杀气过重,眼下这一劫若是能逢凶化吉,日后必然平安顺遂,否极泰来。”
陈湘湘迫切地想知道她现在的死活,问道:“大师,那她现在还活着对吗?”
宇文瑜叹了口气:“命悬一线。”
陈湘湘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又提起了心,忙问道:“那我能做什么吗?大师,我愿意诵经念佛,吃斋戒荤为她祈福。”
宇文瑜摇了摇头:“生死不由天,这还要看她自己。”
沈铭性格稳重此刻也不免有些心急:“大师您就没有什么办法帮帮萧将军吗?”
宇文瑜觉得这个人的命渺茫到看不清未来,他此刻更愿意相信是自己学艺不精或是判断失误。
毕竟连未来都看不清的人多半已经到了鬼门关,可不论是从因果还是轮回上看,萧原逐都该有个好的结局,这不是自相矛盾了吗?
“陈施主这几日可以在寺里跟着众位参禅诵经,虽然效果甚微,但聊胜于无。”宇文瑜只能陈述事实。
西北主帐内,萧原逐背上有伤,只能趴在榻上,徐医师依旧是每日过来给她把脉,萧清伊眼眶微红站在一旁。关驿和秦熙这几日也都吊着心,此刻也十分焦急。
“徐医师,怎么样?”关驿问道。
徐医师摇了摇头:“第三日了,若是还不醒,怕是要危险了。”
秦熙在一旁急得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要是景存在就好了,他有很多名贵草药。”
徐医师道:“她醒来之前,再名贵的草药也没用,她背后的伤太严重了,这几日又连续发热,这不是个好兆头。我给她处理了伤口,但药喂不进去,再拖几日,怕是真的要”
秦熙恨不能大骂萧原逐一顿,他当时看见萧原逐倒下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颤抖着扑到浑身是血的萧原逐身边时,甚至没有探到脉搏,他真的以为此刻又是担心又是焦急,忍不住红了眼眶:“萧原逐,等你醒了再跟你算账!”
关驿也是十分埋怨萧原逐,他布好的阵,是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单打独斗的,可萧原逐一时逞能冲了出去,伤成这样只能怪她违背主将命令。
可当时的场景,关驿试想了一下,换做是自己,哪怕是跟苏徳岱钦同归于尽,他也会冲出去追。
从主将的角度布阵,百密总有一疏,苏徳岱钦单枪匹马地跑确实有机会跑出去,萧原逐若不追出去,那现在就已经放虎归山,大宋与哈图的战争还不知要持续多久。
现下哈图溃败,向大宋俯首称臣,草原也被各个分散的部落瓜分,难成气候,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可萧原逐却迟迟不愿醒来。
徐医师又给萧原逐换了条冷毛巾放在额上,拿出伤药要给她换药,这时萧清伊忙道:“我来吧徐医师。”
徐医师看了萧清伊一眼,道:“也是,我毕竟不太方便,那就麻烦萧姑娘了。”
关驿和秦熙虽然心急,也不好一直守在萧原逐旁边,只能交给了萧清伊。
待众人都退出去之后,萧清伊轻轻褪下萧原逐的里衣,看到了她背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徐医师已经给她缝合过了,此刻看着仍有些地方皮肉外翻,萧清伊眼眶一下就红了。
她将手上的动作放得很轻,昏迷中的萧原逐没有任何挣扎,更不会喊疼,可萧清伊却忍不住处理了一半就停下缓缓,让萧原逐,也让自己。
萧清伊费了小半个时辰才换好了药,看着萧原逐嘴唇干裂、毫无血色,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顿时一阵心疼。
这样的事,她遇到过多少次?庆州和陵州的百姓皆知她骁勇善战,能与狼王抗衡,可谁又知道她这些年在鬼门关走了多少遭?
人人皆叹萧原逐战场上的英姿飒爽,可萧清伊却永远忘不掉“多管闲事”的萧原逐,在她挨打时拦住众人,在她深入哈图部时给她递来一包琥珀糖,萧原逐除去将军的头衔,也依旧善良耿直,甚至有些可爱。
整日执剑握刀的将军,其实也有一颗柔软的心。
萧清伊起身端过熬好的药,试了试已经不烫了,于是费力地将萧原逐扶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试着给她喂药。
萧清伊试了半天,果然跟徐医师说的一样,根本喂不进去。药汤喂到嘴里,又顺着嘴角流下来。
萧清伊看着萧原逐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忍不住想要哭。
“萧原逐你喝啊,喝了药你就能好起来了,求求你,喝一口好不好”萧清伊哽咽着哀求道,可萧原逐现在却颇有原则,似乎真是宁死不愿张口。
酉时日入,徐医师又来看了一次萧原逐,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萧清伊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