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变天
第三十三章变天
入夏之后时候雨水多，京都一连几日都烟雨蒙蒙。
赵泊那日宴会回寝宫时被暗箭射入右肩，后来又莫名其妙昏迷了几日，宫里所有人都吊着心。
这日赵珏又来到赵泊床边守着，他这些日子日夜守着赵泊又忧心地吃不下饭，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
此刻赵泊已经醒了，赵珏黑着眼圈，端来太监熬好的药，亲自喂给赵泊。
赵泊这几日昏昏沉沉，偶尔才有清醒的意识，药已经喝了这么多天，可他的情况却并没有好转，反而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
赵泊子嗣众多，此刻都抢着来探望，众皇子都是假模假样地哭两声，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亲自伺候赵泊，他们目的都摆在明面上，都被赵珏挡了回去。
赵玠这几日给赵泊送来了些名贵的药材，还每日一次地过来询问赵泊病情。
赵珏看着平日里最不受宠的八弟反而此刻最忧心赵泊，不免对赵玠的态度温柔了些。
这日赵泊吃了药就又睡下了，赵玠到时，没赶上赵泊醒着的时候。
“子俞，你先回去吧，父皇这里我来照看就好，你也不必太过忧心。”赵珏道。
“皇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你也要注意休息。”赵玠此刻语气十分真诚。
赵珏朝他笑笑，应了下来，于是赵玠退出去了。
赵珏看着床上一夜之间就苍老了许多的赵泊，轻声道：“父皇，你看，到了这种时候，子俞反而更忧心你，你若是知道，会不会后悔之前对他不够好啊？”
赵泊睡着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此刻赵玠和太监王发在殿外的廊下遇见，王发朝赵玠行了一礼：“八殿下，这雨天路滑，奴才送您一送。”
赵玠看了他一眼，径自往前走：“王公公到了这个岁数，眼力倒还不错。”
“八殿下谬赞了，奴才再老，也是条认主子的狗。”王发低头哈腰。
赵玠知道王发此刻是跟自己表明立场，赵泊身边的人，他自然会物尽其用。
“王公公，你每日侍奉在父皇殿前，觉得父皇这几日用得药如何？”赵玠边走边道。
“回殿下的话，陛下如今如今用的药，药效甚微，陛下几日都不见好转。”王发回道。
“是吗，看父皇如此遭罪，我这当儿子的看着心里也难受，还要拜托王公公为父皇再觅良方啊。”赵玠语气不善。
王发听了心里一惊，面上却道：“殿下说的是，奴才记住了。”
赵玠笑了声，走完那一截青砖路，道：“王公公就送到这儿吧。”
王发赶忙行了个大礼：“恭送殿下。”
赵玠冒着如烟如雾的细雨回了自己的寝宫。
当日酉时，寿安宫中传来皇上病危的消息，诸位皇子都急忙赶过去，希望在赵泊床边听到有关皇位继承的只言片语。
一众皇子围着赵泊，七嘴八舌地问着：“父皇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父皇，您可有提前拟好遗诏？”
“父皇”
“够了！你们都给我出去！”赵珏眼眶通红，对他们吼道。
众人愣了愣，没人挪脚。
“我再说一次，出去！”赵珏歇斯底里，众人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都出去了。
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赵珏第一次觉得这里冷的可怕。
赵珏听到外面的雨骤然下的大了，噼里啪啦地敲着窗棂。
赵泊剧烈地咳着，他上前为为赵泊拍着背：“父皇，您，”赵珏哽咽着，“父皇，您还好吗？”
赵泊此刻似乎清醒了大半：“珏儿，这几日，辛苦你了咳咳”
“父皇，没有，我”赵珏偏过了头，悄悄擦着泪。
“珏儿，父皇坐了十几年的皇位咳咳也没什么成就，以后就交给你了。”赵泊断断续续地说着。
窗外一朵边缘已经泛黄的娇花被雨点打得东倒西歪。
“父皇，父皇我不要您的皇位，您不会有事的父皇”赵玠还在自欺欺人。
赵泊手劲很大地攥住赵珏的手腕：“珏儿，听话过去我待楚家不好现下才明白神策军于大宋有多重要咳咳珏儿，切记不可自毁长城”
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赵泊此刻才对楚安和楚少松产生了十分的愧疚，希望赵珏不要走他的老路。
这个道理他早在十几岁时就从史册上看到过，可他还不是真正走了错路，再没后悔的余地，才幡然醒悟吗？
他却希望自己的三言两语能让赵珏谨记这个道理。
赵珏暗自垂着泪没有答话，赵泊继续道：“珏儿，你那些兄弟们给他们个封地，不要让他们留在京中咳咳”
“父皇，孩儿愚笨，学不会治国之道，您再教教我”赵珏哭着。
雨中花瓣散落了一地，枝头仅剩数片残红护着娇蕊。
赵泊笑了下，干枯的手抚着赵珏的头：“你可以的父皇信你”
赵泊声音渐小，气息渐弱。
赵珏抽噎两下，赵泊的手却突然无力地滑落下来。
“父皇——”
最后一片花瓣落下，院中只余一地残红。
此刻赵玠姗姗来迟，刚巧听到赵珏大喊，急忙推门而入：“父皇！”
众人都跟着进来，想要上前痛哭流涕做样子的皇子刚迈出步子，就被赵玠拦下：“等等！”
众人都疑惑地看着赵玠，赵玠环视了一圈才对着赵珏开口：“皇兄，父皇待你不薄。”
赵珏抬着泪眼看向赵玠，不明白他的意思。
“皇兄，这皇位迟早是你的，你又何苦急着让父皇”赵玠十分痛心。
“你在说什么！”赵珏吼道，父皇刚刚驾崩，赵玠就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
赵玠叹了口气：“皇兄，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对父皇下毒。”
众人一听都是十分吃惊。
“赵玠！你在胡说什么！”赵珏十分生气，怎么会，他怎么可能对赵泊下毒？
“那你给父皇喂的是什么药？徐太医从里面查出了鹤顶红！我得知之后赶过来，没想到还是晚了”赵玠声音有些哽咽。
赵珏哪里知道什么鹤顶红：“什么？怎么会？我没有”
“皇兄，从头到尾，父皇都是你你在照料，吃饭喂药你都不假他人之手，我本以为你对父皇是拳拳孝心，没想到”赵玠看着赵珏，满脸的难以置信和痛心。
“你胡说！我没有下毒！”赵珏歇斯底里地吼着。
众人听完都大吃一惊，顿时议论纷纷：“我就说这他怎么这么好心，日日寸步不离地守着父皇。”
“就是就是，还不让我们靠近。”
“我平时那么敬重他，没想到他竟然做出这种事。”
赵玠对赵珏郑重地道：“皇兄，认罪吧。”
赵珏百口莫辩，发疯一样拿起花瓶砸向众人，“滚！你们都给我滚！”
殿内一时乱得不像样子。
赵玠看了一眼，无奈道：“来人，先将皇兄带下去。”
两个太监上来要扶赵珏出去，被赵珏一把挣开：“滚开！你们别碰我！”
赵玠朝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个太监手上暗暗使力，强行把赵珏带了出去了。
赵珏被关在了自己的寝宫，殿里的太监婢女也不敢来跟他多说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宫里要变天了。
赵珏这几日被关着，愣愣地坐在床上缩成一团。
他以前从未觉得这宫里水深火热，兄弟姐妹们一直以来都亲密无间，他在赵泊跟前也不用守那么多繁琐的规矩。
在宫里长大这十几年，除了需要读书学习之外，他一直觉得逍遥又快活。
可如今，赵泊突然离开了，一切也都变了。
从赵泊遇刺那日开始，所有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皇位，他没想到，几日前还跟自己嘻哈打闹的兄弟如今就对自己恶语相向。
他更想不到的是，自己一直护着的八弟，竟然站出来诬陷自己给父皇下毒。
赵泊究竟是死于病症，还是真的被下了毒？如果他真的被下了毒，那又是谁这么做的呢？会是赵玠吗？
他从小就不受宠爱，赵珏一直以为他性格胆小孤僻，对他一直颇有照料，赵玠又为什么给他泼脏水呢？难道也是因为皇位吗？赵珏百思不得其解。
过了几日，王发过来给赵珏送了吃的：“殿下，这是您最爱吃的枣泥酥，吃一些吧。”
赵珏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动，王发劝道：“殿下，太医院的人都查了一遍那日的药，药渣里没有毒，只有碗里有毒，又是殿下亲自喂的药，这老奴也相信殿下的为人，可铁证如山，殿下过几日，怕是就住不了皇宫了。”
赵珏抬眼看了一眼王发，淡淡地问道：“要让我住到大牢里去吗？”
王发支吾着，赵珏明白了，问道：“父皇的遗诏呢？颁了吗？”
王发更是半天不语，赵珏不错眼地看着他，王发十分为难，最后才道：“颁了，可皇上的遗诏上，说传位给八皇子。”
赵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原来如此，原来赵玠为的，也是这个狗屁皇位。
赵珏一直以为赵玠宠辱不惊，也不会为了皇位罔顾人伦，原来只是因为他藏得太深，无害的形象骗过了所有人。
赵珏苦笑一声，怎么有那么多的人为了这个位置机关算尽，真的值得吗？
赵珏最后走进牢房时，最后见了赵玠一次，赵玠叫他皇兄，赵珏冷笑一声，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恋地走进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