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脱缰
第二十章脱缰
这日苏昭正在院中练剑，突然收到西北的消息，萧原逐率领神策军公然抗旨，不仅开门迎敌，还一口气退敌千里，将战线往北推到了狼山北麓。
苏昭一时不知该作何评价，萧原逐叛国，可谓是死罪。可她却能与苏徳岱钦抗衡，苏昭又希望她能够继续统率神策军镇守西北。
但苏昭知道，赵泊不会允许，朝廷大臣也不会答应，他们不会允许神策军失控。任何人都知道神策军对大宋来说意味着什么。
神策军曾是大宋最锐利的剑，同时也最需要剑鞘来约束。
十八年前神策军在楚少松的统率侠达到鼎盛，也正是因为这把剑太过锋利，锋利到让赵泊忌惮，所以赵泊宁愿尘封这把剑，宁愿看着它生锈。
萧原逐这次抗旨，赵泊会很快采取动作，苏昭隐隐有些担心。
他不了解萧原逐，但他知道打仗有多么艰苦，也能想象到一个女人在军队立足有多么不容易。苏昭十分矛盾，叛国者应该被口诛笔伐，应该背千古骂名，可苏昭又觉得萧原逐做的没有错，她应该受万人景仰。
苏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两日后，赵泊果然坐不住了。
苏昭正打算出门，圣旨就到了。他迎了太监进来，恭敬地跪在地上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萧原逐抗旨不遵，蔑视皇威，有意损坏大宋与哈图友好关系，其心可诛。特封苏昭为护国将军，前去西北捉拿反贼。钦此。”
小太监尖细的嗓音未落，苏昭背后已阵阵发寒。
没想到朝廷给萧原逐安上了这样的罪名，如此一来，萧原逐就成了战争的始作俑者。
“苏将军？”
苏昭的思绪被一声尖细的嗓音拉了回来，忙道：“臣，接旨。”
“什么？萧原逐叛国了？”赵玠坐在案几前，眼神凶狠，丝毫没有在赵珏面前拘谨的模样。
他看着地上跪着的黑衣人，问道：“赵泊已经下令诛杀她了？”
“是，皇上封苏昭为护国将军，前去西北捉拿反贼。”黑衣人毕恭毕敬地道。
赵玠冷哼一声：“萧原逐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不过，我怎么会让神策军脱离掌控呢，它不光现在要附属于大宋，还要万世万代为我大宋卖命。大宋不是赵泊一个人的，以后，我也会用得着神策军。”赵玠阴恻恻地笑了。
黑衣人跪在地上一声不吭，像一团影子。
赵玠站在窗前看着不远处枯死的老树，眼里露出一抹狠厉：“告诉萧原逐，让她服从朝廷安排，只要她到了京都，我有的是办法保她不死。”
“可是殿下，萧原逐会甘心认罪吗？”黑衣人有些担忧。
“当年的旧案我已经有了眉目，既然是合作，那她也该拿出点诚意。”
赵玠说着又笑了起来：“告诉她，宇文瑜和陈香香在我手里。她既想翻旧案，又有这么多软肋，活该为我所用。”
“是，属下明白。”黑衣人低声应答，消失的悄无声息。
圣旨一下，苏昭即刻前往西北。
苏昭出发不到两日，苏徳岱钦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他坐在虎皮交椅上，听着斯钦巴日的汇报，一双眼睛里透出狼一般的凶光。
“萧原逐怎么可能伏诛，中原的王，未免太天真了。”
“萧原逐跟我僵持了八年，虽然我们都没赢过对方，可她也没输给我，她很厉害。”苏徳岱钦毫不吝啬夸赞，他对这个对手十分重视。
“王，这是大宋有意向我们求和，我们怎么办？”
“大宋的皇帝向我们求和，是不想再跟我们打持久战，可是懒惰的马才嫌路远。中原话里有一个词叫做一劳永逸，天真的大宋竟然信以为真。”苏徳岱钦说着这个生疏的词。
“大宋没有神策军，简直不值一提。我们答应大宋的求和，但同时，我们也不会放弃这块儿肥肉。”
“是。”
“捕擒雄狮在于智慧，套捕烈马要靠机智。盯紧神策军的动作，我们不能对萧原逐掉以轻心。”
斯钦巴日开口道：“王，那我们的计划开始吗？”
苏徳岱钦目光暗了暗：“告诉东瀛，可以行动了。”
“如果骏马脱缰，中原的王会动手射杀。但这还不够，我们得帮帮我们的老朋友。”苏徳岱钦看着帐内火盆里跳跃的火苗。
“这或许，是一次精彩的围猎。”苏徳岱钦笑了起来。
“去准备吧。”
斯钦巴日单手斜放在胸前，朝苏徳岱钦微微弯腰，朝他行了一礼，然后退了出去。
乌日娜从一旁走了进来，她腕上系着红绳，头上垂着头纱，用绿色的眼珠地盈盈瞧着苏徳岱钦。
苏徳岱钦看见她，笑意盈盈地朝她找找手：“过来。”
乌日娜赤着脚，身上的铃铛轻响，迈着步子柔柔地趴到他身上：“台吉。”
苏徳岱钦伸手搂住了她，嗅了嗅她身上的香气，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格根塔娜又在闹了？”
乌日娜眼里顿时盈满了水汽：“台吉，你不要怪她”
苏徳岱钦看她这个样子，无奈地起身：“走，带我去看看。”
乌日娜依偎在他怀里，一起来到了一个金顶帐篷外，还未靠近，就听见里面传来尖锐的叫声。苏徳岱钦皱了皱眉头，愤怒地掀帘进去了。
帐内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跪坐在地上，奶茶撒了一地，金壶滚在旁边，满地的狼藉。
女人看到苏徳岱钦进来，愤怒地抓起手边的金壶朝他砸了过去：“滚啊！”
苏徳岱钦躲开金壶，几步上前，一把握住那个女人的手腕，把她提了起来：“格根塔娜！你又在闹什么！安安静静地待在这里，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你还有什么不满？”
乌日娜安静地站在角落，绿色的眼珠里透着阴狠，抬眼看向格根塔娜，却没想到那双棕色的眼睛透过蓬乱的头发遥遥与她对视，她吓了一跳，慌乱地移开了眼睛。
格根塔娜依旧瞪着她，却对着苏徳岱钦开口：“最好的生活？让我看着你跟你的‘王后’恩爱？而我却连亲人都没有，这就是你说的最好的生活？”
苏徳岱钦甚至有点咬牙切齿：“我说过了，你父亲的死是个意外！我是为了哈图部能有更多的土地和牛羊，是为了整个族群！你为什么非要执迷不悟？”
格根塔娜冷笑一声，啐了一口：“不要以为我不知道，牺牲掉我的父亲，不过是为了你自己的利益！一切都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私心！你根本没给族人带来任何土地和牛羊，你根本无法与大宋抗衡，你甚至连一个女人都赢不了，你就是个懦夫！”
“啪！”格根塔娜话音未落，就被苏徳岱钦狠狠打了一巴掌，她倒在了地上，连站在角落的乌日娜也吓得缩了缩。
苏徳岱钦气得胸口起伏着，十分愤怒，对着侍卫说：“看好她，要是再闹就不准她见那日松。”说完愤怒地掀帘出去了，乌日娜连忙乖巧地跟上，在他身边低着头一声不敢吭。
格根塔娜呆呆地坐在地上，抬手捂住了被打得发麻的半边脸，眼里缓缓地滑下了一滴泪。
突然她看见了一旁站着的一个三尺的孩子，那孩子估计是早就站在了那里，看见刚才那一幕已经吓傻了，眼睛里蓄满了水，眼看就要哭出来，张着嘴口齿不清地喊着“额吉”。
格根塔娜胡乱擦了擦眼泪，拢了拢乱发，膝行过去抱住他：“额吉在这里，额吉在啊。”
格根塔娜死死地抱着那日松，生怕再失去这个唯一的亲人。
慢慢地那日松止住了哭，格根塔娜把他抱到床，轻轻拍着孩子的小被子，温柔地哼唱着歌谣。一点儿没有刚才的歇斯底里。
她的歌声婉转地像是巴林草原蜿蜒而过的小溪，一到四月就叮咚作响，那日松就听着那歌声进入了梦乡。
醒来时，格根塔娜已经不在旁边了，但他的床头，放着一束带着露水的格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