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红豆手串
看周毅的样子就知道,他也不是完全没听过那些传闻,毕竟从他的眼神中,纪奚行都能看出他的担忧。
他只是碍着自己的面子,才没好意思问罢了。
不过毕竟他和柳则誉也没长住的打算,纪奚行也不准备主动解释什么,有些事情真要自己主动开口解释了反而是麻烦。
这宅子纪奚行原本也并不常住,但总也来过几次,倒是勉强算得上熟悉,周毅给柳则誉的房间安排在了纪奚行的旁边,在长安住恪王府的时候他们便是住的最近的两间房,到了这里也还是一样。
用完点心之后,纪奚行便回了房,他还嘱咐柳则誉早些回房去歇息。
舟车劳顿,到底是辛苦的。
柳则誉并没去歇息,他在外面的长廊上抬头看月亮,纪奚行似乎是知道他不会去睡觉一样,一会儿之后,他带了张纸还有个小盒子出来。
“给你的。”纪奚行说,“当时看你挑东西专注时去买的。”
柳则誉神色一怔,纪奚行本来说是让他回房间看,柳则誉应了声准备转身,纪奚行又犹豫了。
“今晚月色如水,一起看月亮吧。”
柳则誉回了头,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坐下,他带笑看着坐在身边的纪奚行:“我的月亮就在我面前。”
纪奚行以看月亮为由,想要看的其实是柳则誉的反应。
饶是不明说,柳则誉也知道他的意思。
打开纸赫然是吴园次那句“宦薄才宁拙,天寒梦屡归。”
柳则誉拾起纸,觉得纪奚行写这句倒也算应景,宦海沉浮、天寒地冻,还是和纪奚行的现状有一点点像的。
可是这相思豆的意义,纪奚行不可能不知道,他把红豆手串送给自己究竟是何意?
他先夸了句:“小远,你这颜体写得漂亮。”
而后注视着纪奚行:“红豆词人,小远相思为谁?入你梦之人,又是谁?”
“殿下倒是知道的不少,可我只是为“宁拙”而写罢了,你不必多想。”纪奚行说,“你把盒子打开看看。”
柳则誉原本听到纪奚行话的时候是有些憋屈的,可纪奚行让他看东西,柳则誉不高兴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
他打开之后,看到的赫然是一串红豆手串,他用眼神询问着纪奚行:“给我的?”
纪奚行点了点头。
柳则誉拿出来看了半天:“小远帮我带上吧,我很喜欢。”
相思豆虽然寓意好,可确也不是什么适合进贡的东西,自然不会出现在恪王府,但民间还是有人因为它的寓意制作成了红豆手链在卖。
柳则誉说:“尺寸是正好的,小远对我当真上心。”
纪奚行说:“运气好罢了。”
见他说着别扭话,柳则誉只觉得他可爱,他故意逗他说:“我知道小远送我相思豆只是为了‘宁拙’,我不会多想的。”
红豆蕴含的感情太暧昧了,纪奚行附赠了这句诗就是怕柳则誉多想,可看着样子柳则誉还是想多了。
纪奚行补了一句:“我与先生,夙期已久,人间无此。”
柳则誉说:“但求小远云霄直上。”
姜夔诗里写的是“不学”,柳则誉在这和纪奚行说的却是但求,想要青云直上的人自然是纪奚行本人。
纪奚行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便抬头看了看月亮,等他低头的时候,便看到柳则誉还在看他。
一时间,纪奚行脑子里过了很多柳则誉同他说过的话,一时之间,他倒是不知是月色迷人,还是柳则誉迷人了。
到了扬州城后,纪奚行明显感觉自己要比在京城的时候依赖柳则誉很多,虽然说扬州他比柳则誉要熟,但和柳则誉在一起的时候,纪奚行才觉得这天下之大,天地之间,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了。
花前月下,两个人聊的却与风月无关,纪奚行心里记挂的是扬州城的百姓。
只是眼下还不是到任的时候,卫齐骥当了这么久的独揽大权之人,想瞒着的事情自然有办法瞒得住,怕是自己和柳则誉以真实身份出现,那些真正阴暗之事,就没一件能够查的出来了。
哪怕卫齐骥有所暴露,有谁知道底下还会不会有冤假错案,不用想也知道底下牵连甚广,这事情可就棘手了。
先前在大理寺,做任何事情都有天子兜着,天高皇帝远,这儿可不是京城,这扬州城现在是卫齐骥的天下。
纪奚行想到这件事情,便不由得皱眉。
柳则誉看到纪奚行的表情,立刻就猜到了他心里的想法,于是说道:“小远不必为此烦恼,我自有办法。”
纪奚行疑惑地望向他,只见柳则誉点头说:“有我在。”
说完之后,柳则誉忽然伸手拉住了纪奚行的袖子,他将纪奚行拥到了自己的怀里,然后又说了一句:“小远放心。”
纪奚行没有挣脱,只静静靠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自己。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仿佛柳则誉在他的世界里从未离开,他一直都在,甚至占据着每一个角落。
纪奚行清楚地意识到,他和柳则誉终究还是产生了和旁人不一样的情感。
这绝不算件好事。
可是他却控制不住地去接受这种情感,纪奚行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可是他却又控制不住地沉沦。
纪奚行忍不住懊恼,红豆手串,不该送他的,说不定也就不会在这胡思乱想了。
“小远?”柳则誉喊了他一声。
纪奚行回过神来,他看到柳则誉脸上带着些担忧。
“怎么了?”
柳则誉摇摇头:“没事,只是觉得你有些心不在焉,还是为了那卫齐骥担心?”
纪奚行并没否认,只是跟柳则誉说:“天气冷,你还是快进屋歇息吧。”
柳则誉却不肯走,只说:“你不是也没睡,我想再陪你呆会儿。”
纪奚行无奈,便也随他了,两人在院中慢慢散步。
纪奚行承认,让他心弦乱了的人是柳则誉,可是能够让他安心的人还是柳则誉。
两个人在外头散了一会儿步,纪奚行便回去休息了。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纪奚行已经不见了柳则誉的踪影。
纪奚行也懒得去问,自顾自洗漱完毕,便叫周毅将早膳端上来。
纪奚行依旧是客气:“周叔,麻烦您了。”
“少爷快尝尝。”
他夹起一块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地吃着,正如周毅所说,这扬州的早膳确实和京城的不同,味道要清淡些。
“味道确实不错。”纪奚行说道。
”宁少爷离开之前,特地跟我交代了您爱吃甜的。”周毅说,”我就叫厨子给您做了些。”
“真是太麻烦了。”纪奚行感动道,“我和宁拙这几日都得麻烦您照顾了。”
不只是周毅,到了这,柳则誉也依旧是把他放在心上的,纪奚行心中感慨万千。
真是不知道拿柳则誉怎么办好了。
周毅笑眯眯道:”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就怕您嫌弃我们家厨子做的东西不合口味呢。”
“哪能啊,这的菜比恪王府的还要和我胃口。”纪奚行说,“昨晚的点心我也很喜欢。”
“喜欢就好。”周毅说,“宁公子今日告诉我您爱吃甜食,厨子一定记得您口味,您之后可要多吃点儿!”
“嗯嗯,谢谢周叔了。”纪奚行笑着说。
“哎哟,瞧少爷说的这是哪儿的话。”周毅忙说,“您是贵客,这些都是应该的,您说这些话,就实在是见外了。”
话说到这份上,纪奚行也就不矫情了,他笑了笑:“那我以后可就不客气了。”
“那是自然的,少爷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找老奴,老奴一定竭尽全力。”周毅笑呵呵地说道,“少爷,您快用膳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纪奚行的吃相很斯文,也没吃多少他便觉得饱了,他对周毅说:“我吃好了。”
他猜到了周毅想要说什么,他说:“真的,周叔,我没必要骗您。”
“好嘞,少爷。”
周毅说完之后和纪奚行随意聊了会儿,他就离开了。
他离开之后,就只剩了纪奚行一个人。
见柳则誉还没回来,便独自去了后花园,他突然想看看这扬州的景色和长安到底有多少区别。
天气虽然没先前那么冷了,但这的景色植物就和恪王府差的远了。
柳则誉什么都喜欢特别的、数量少的,他这样的手笔到底不是寻常人有的。
饶是这样,柳则誉也没对这不如恪王府百分之一华丽的宅子有半句埋怨。
纪奚行心想,柳则誉这样的人,当真是能够配得上“君子”二字的。
纪奚行在后花园转悠了一圈,然后便往书房而去。
他刚推门进入,一抬眼就看见了坐在书桌旁的柳则誉,纪奚行一愣。
他没想到柳则誉竟然会在这儿等他。
“你怎么“纪奚行刚想问,柳则誉便笑着说:“我猜你会过来,于是就提前在这等你了。”
纪奚行笑了:“原来是这样,宁拙当真是了解我。”
“那是自然。”柳则誉说,“眼下小远还能找出谁比我更了解你?”
纪奚行闻言,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没反驳。
虽然柳则誉这话说的自信,但事实确也如此。
柳则誉自然是很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