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同下江南
正式动身前往扬州之前,皇帝召见了恪王,他说是提点提点恪王,大部分话却都是对着纪奚行这位没实权的寄禄官说的。
看这样子就知道皇帝就没想过柳则誉有用,他只是要柳则誉在百姓面前露个脸,让百姓认识认识恪王,皇帝也知道,真要是说有做事的人,那还得是纪奚行。
柳则誉在皇帝面前也还是那副散漫样子,倒是纪奚行听皇帝说那些废话听的认真。
皇帝透露出了个很重要的信息——扬州地界并不安分,怕是那位长史也大有问题。
若是查的出来,纪奚行自然当算头功,头不头功的纪奚行并不关心,他在意的是天下百姓。
无论是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心里都有天下百姓,这才是纪奚行。
扬州的富庶程度天下皆知,古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谁知道这位扬州长史在他任上得到了多少。
上次良辰特地送到王府的也不止她特意做的两幅耳坠,还附赠了几串璎珞,不用说也知道是特地为纪奚行挑的。
良辰倒是真的用心,选出来的都是好配好看的。
纪奚行原本身上就戴玉佩和耳坠了,这下多了璎珞圈之后,整个人更显贵气和身份,还有种雌雄莫辨的美,当着是好看极了。
旁人都不敢直盯着纪奚行看,生怕亵渎了他,唯一例外的是柳则誉。
柳则誉原本就很爱看他,这样之后比起原来更有甚,不过纪奚行并不在意,他向来是知道自己好看的,所以并不怕别人看。
纪奚行离京前,纪冶川给他塞了不少东西,他没跟纪奚行他们一起动身回江南,眼下他生意做得如日中天,自然不可能放下生意离开。
因为父亲对家乡的感情并不深,纪奚行受他的影响,饶是在江南生活了近二十年,心里倒也没什么太特别的感触在。
他不过是要帮着柳则誉做事才需要去扬州罢了,否则他也不见得会回江南了。
饶是过了春节有几天了,正月的天气还是冷的,京城到江南路远,但柳则誉是皇亲贵胄,又财大气粗,有天子圣旨在,他们这一路上走的还算舒坦,可即便这样,也有些人觉得舟车劳累,身体不是很能吃得消。
纪奚行的反应尤为明显,柳则誉见他不舒服,便放缓了行程安排,一切都以纪奚行为先,纪奚行原本让他不用这么麻烦,柳则誉说:“能够为恪王妃麻烦,是我的荣幸。”
“是我不注意身体。”纪奚行说,“这一下就耽误大家了。”
柳则誉当然不会怪他,却想到了他知道要来的时候心情并不算很好,想来他和纪冶川从江南来长安的路也不太好走,不少人赶着去京城都是为了参加科考,纪奚行连这样的资格都没有。
柳则誉顿时觉得心疼,但是他也知道他该心疼的人远远不止是纪奚行一个。
当今这天下有的只是表面太平,在天子手里,俓朝走的其实是条下坡路,百姓的日子并没皇帝想象的那么好,得亏有祖宗百年基业在,否则俓朝要走的怕是衰败之路。
纪奚行向来是喜欢去茶楼的人,他们行路休息的间隙,他也让柳则誉带自己去茶楼,不管是进闹市还是深巷,凡是有人的地方,他们就能听到有人议论恪王。
围绕的主要话题也就那几个,要么是皇储人选,要么是恪王和寄禄官的风月之事,只是有些传言的离谱程度,就连纪奚行这样内敛的都经常忍不住笑出来。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恪王常去青楼”和“恪王欲娶男妃”联系成了个四不像的故事的。
饶是带着帏帽,柳则誉都能猜到帏帽下纪奚行那张脸怕是因为笑已然通红了。
纪奚行到底是纪奚行,笑着笑着他便理清思路,生出了一计,卫齐骥什么人他们知道的信息有限,可这天下人都知道恪王什么德行。
他们知道的恪王是什么样的,就让他们看到什么样的恪王,以免恪王这个名头在会打草惊蛇。
见纪奚行敛了笑容,柳则誉就知道他必然是有想法了,从前他和纪奚行讨论案子的时候也是一样。
卷宗上的记录有时会出现漏洞或者犯案之人供词好笑时,纪奚行总是会笑。
但只要他抓住了有用的信息,他便会立刻整理自己的思绪,剩下有疑惑的地方第二天跟着大理寺卿一起审问,问出有用信息,他就可以把前因后果串联清楚。
这儿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纪奚行和柳则誉找小二去开了个厢房,只为了能有个私密空间说话。饶是这样的行为有些奇怪,小二也不会放着生意不做。
纪奚行跟柳则誉说的计划是,他们到扬州并不直接去见那位卫长史,而是向所有人都透露着恪王火急火燎的就要去青楼找姑娘。
柳则誉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复杂,纪奚行说:“殿下也知道,自己在百姓心里就是这样的形象。”
柳则誉面色晦暗:“可那些庸脂俗粉哪里比得上小远你这样天然去雕饰的好。”
“殿下这话就不对了。”纪奚行说,“就算是她们比不上我,那也都有各自的美。”
柳则誉顿时意识到是自己说错了话,纪奚行怕是要生气:“是我口不择言,抱歉,小远。”
柳则誉无心之失,纪奚行并不会去计较,毕竟柳则誉很明显是视天下为己任的人,他断不可能随意批判这些女子。
就算真有该批判的,那是社会风气,是当今天子。
“可是小远,我真的不喜欢那些看那些姑娘们。”柳则誉说,“说出来不怕你笑话。”
纪奚行顿时好奇:“什么?”
“我并未碰过倾凤阁姑娘这句话,去掉倾凤阁那三个字也是事实。”柳则誉换了口气道,“我并未进过一家青楼。”
这下纪奚行倒是真的意外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柳则誉清纯至此,还非要给自己安排个风月情场高手的形象。
毕竟皇子未娶妻便已经有庶出孩子的事情多了去了。
纪奚行没忍住笑他:“殿下这是缺什么就假装自己有什么?”
柳则誉不答话,显然他确实觉得这事不算很好启齿。
“小远,你别笑我了。”柳则誉说,“我……”
“你放心,你没有的经验我也没有。”
纪奚行是因为看出了他觉得丢人才坦荡说的,没想到柳则誉面上却出现了可以说得上兴奋的表情。
就算是没有亲身经历过,春画、欢喜佛这些纪奚行都是看过的,皇家有专人教导,柳则誉也不可能没看过。
他这样的情绪为何而生?
柳则誉人未至,便提前下了令旨,告诉卫齐骥在自己没到府上之前,他依旧可全权决定扬州发生的所有事。
恪王人没到,令旨先到,最积极的人就是青楼的老鸨们,有些姑娘虽然不知道恪王是不是真的如传闻所言必进青楼,但是她们知道自己此次可能要祗应皇子,还是个个紧张了起来。
少付出点代价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这种事情无人不想,她们都做了准备。
在路上的时候,柳则誉抱怨道:“小远,这么做我怕是得失去民心,往后也没难以获得认同。”
“《孟子》有言:‘得天下有道,得其民,得其民,斯得天下矣’。”纪奚行说,“我想和殿下说的却不是这个意思,我想告诉殿下的是,也可能是得天下者得民心。”
纪奚行话说的不错,能够被皇帝立为太子,那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后的天子。
凡是百姓,多多少少也都会被教育过要忠君爱国。
柳则誉不怕自己纨绔名声在外,自是因为他自信他日继承大统,他必然是有能力治理好国家的。
柳则誉笑了起来:“知我者,小远也。”
两人对视了一样,皆看到了对方眸中笑意。
柳则誉下江南就是为了暂代扬州牧一职,住的自然是是上任扬州牧的府邸。江南素来富饶,住在这府也不算委屈了柳则誉。
问题就是柳则誉不愿意去住啊,卫齐骥早就做好了接驾的准备,谁知道等到的是恪王令旨。
这样一来他倒是放心了一些,皇帝能让恪王离了京城来长安暂任扬州牧一职,柳则誉真的是个别人嘴里说的那样的纨绔吗?
卫齐骥并不是很信,上一次恪王去大理寺几日,可是不止摘了前任扬州牧官位,还有他项上人头。
恪王这样的角色不得不防,这京城活下来的皇子可只有四位。
恪王要真是溺情风月、天生反骨之徒,皇帝又怎可能让他来江南,而不是选那位更得民心的长子裕王。
卫齐骥这里琢磨的再多,也没耽误柳则誉玩的,江南的民风民俗和长安完全不同,柳则誉还是第一次来,看什么都觉得有意思。
旁人知道柳则誉没去给卫齐骥一个下马威,而是要去寻欢作乐,心里已经想着:他既入了江南,若是爱上了这里的风景人文,或是美人,说不定到时候也会认真做事了。
虽然这样的祈愿并不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