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奇怪爱好
灶神节的时候，皇帝在宫中设宴，宫内歌舞升平，皇帝照例是坐在高位说些没意义的话。
大家看表演没心思，更没心思听他说话，一场宴吃得大家都不是很有兴致，毕竟很多人抱着的心思都是“明年来宫里，坐在主位上的人就不一定是他了”的想法。
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真要是旁人说，立储才是他眼下该做的第一要紧事。
可惜这皇帝陛下不愿意大权他落，属意的太子人选硬是捂得严严实实。
大家都知道他虽有四个儿子，说白了也不过是恪王和裕王之间选一个罢了，皇帝再不成体统也不至于拿祖宗百年基业去给小孩子玩。
大家与其说是看皇帝，不如说是在盼他公布太子人选。
柳则誉和纪奚行说是进宫参加筵席，但两个人都没怎么吃。
他们回王府之后倒是带着整个恪王府的所有人吃了顿晚膳。
纪冶川忙完自己的事情回来已经很晚了，但到底也是赶上了这顿晚膳。
纪冶川到底是纪奚行的父亲，柳则誉在他的面前要收敛不少，没表现得像平时一样黏糊。
恪王府一年之中难得有这样热闹的时候，柳则誉与大家一起玩得十分高兴。
席间他目光总是落到纪奚行身上，其中好几次都与纪冶川的目光对上了。
他们是一样的关心纪奚行。
府上新来的人的问道：“这还只是个小年，想必春节过完之后，王府会更热闹吧。”
“那是自然。”
桌上热闹，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没人注意到柳则誉偷偷牵了纪奚行的手，这样的日子里，纪奚行也不至于让他松开，便一直和他这么握着了。
纪奚行偷偷抬眼看纪冶川，看着纪冶川云淡风轻的样子才松了口气。
纪奚行自欺欺人的想：父亲应该是没看见。
恪王府的酒窖藏酒不少，柳则誉一点也不吝啬的拿出来跟大家分。
“大家都畅快喝。”
“有殿下这话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无需客气。”柳则誉笑着说，“恪王有钱诸位都知道。”
大家都笑了起来。
柳则誉自打先前缠着纪奚行一起睡的事情发生之后，就再也不敢碰酒了，他怕自己又做出缠着纪奚行的事情。
纪奚行原本也不是会碰酒的人，这场晚膳吃到最后滴酒未沾的居然只有他们两个。
这场晚膳一直吃到夜半，次日大家倒是准时到府上干活儿，柳则誉给大家都发了赏银，纪奚行本是帮着一起发银子的，发到最后的时候，他问了柳则誉句：“有没有我的？”
“小远想要，那还不是整个王府都是你的。”
纪奚行本没准备理他的敷衍话，谁知道柳则誉立刻给他拿了对耳坠出来。
柳则誉是早有准备。
柳则誉说：“我找人特意订的，这对不用穿耳洞也能带。”
光是看琉璃图案的复杂程度，纪奚行就能知道这副耳坠价值连城，何况琉璃玉是皇室专用，民间很少能够见到。
纪奚行接过耳坠看了看，又递给了柳则誉，他说：“殿下帮我戴上吧。”
见柳则誉眸中情绪翻涌，纪奚行有些好笑：“你真就这么想看？”
柳则誉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这么承认不算能放在台面上说的奇怪爱好也有些尴尬。
他只轻轻“嗯”了一声，只见纪奚行脸上笑容更深了些。
眉花眼笑，飘逸宁人。
纪奚行总是好看的。
柳则誉小心翼翼地给他带上耳坠，然后离了他两步的距离。
在阳光的照射下，琉璃闪出的光很好看，柳则誉称赞道：“美玉配美人，小远当真是绝代孤出的美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好意思，纪奚行问他说：“药玉什么时候也算是玉了？”
没等柳则誉回答，纪奚行继续道：“不过这琉璃好看倒是真好看。”
柳则誉意识到他的小远确实是不好意思了，也就没继续夸他的相貌。
柳则誉说：“药玉是皇帝会赐给状元的配饰，小远若是能考，必然也是要拿个状元头衔回来的，这药玉原是你应得、能得的。”
“宁拙也可以。”
柳则誉委屈道：“小远又取笑我了。”
“话可是你自己说过的，怎么我复述就成取笑了？”纪奚行笑着说，“我明明是欣赏殿下。”
“那宁拙谢过纪公子了。”
柳则誉说这话，让纪奚行恍惚之间有了回到了数月之前的感觉。
他开口叫了声：“宁拙。”
“小远。”
纪奚行说：“帮我看看诗吧。”
纪奚行说这话的时候不再像是把他当合作对象，而像是把他当作了朋友，当作了宁拙。
柳则誉自然也是意识到了，他兴奋道：“好啊。”
纪奚行自打用鱼乐的名字写诗往外递之后，对于他作品的评价就呈现得像两种极端，喜欢的人很喜欢，觉得他写什么样的风格都是好诗，不喜欢的人批评他什么都写，但是无一所长，只是沽名钓誉的泛泛之辈。
纪奚行并不怕批评，怕的是固步自封。
柳则誉与他去了藏书阁，他看作品认真，纪奚行则是认真地看着他。
他在等柳则誉开口评价。
“言之无文,行而不远。”
柳则誉评价起他作品的时候不会因为喜欢纪奚行就不去说作品中存在的缺点。
他问纪奚行：“小远最近的作品倒是贴合大众抛弃了文采，会不会有些舍本逐末了？”
“我明白。”纪奚行点头道：“只是大众对于鱼乐的评价褒贬不一，我想求个中庸。”
“小远。”柳则誉说，“我一开始以为自己只要用功读书，父皇就会多喜欢我些，我离太子之位就会近些，后来我才知道他怕我用功，更怕我成了民心所向的存在。”
“峣峣者易缺，皎皎者易污。”纪奚行说，“这不只是殿下该知道的，也是我该明白的，多谢殿下提点。”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鱼乐向来只有诗文出现，人却从来没出现过，大家便已经会生出很多讹传来，偏偏他还是个有能力的，自然也就会有嫉妒之人出现。
柳则誉想告诉他的无非就是要守住自己的理想，而不是总被外界的人和评价干扰想法。
“小远一点就通，是小远自己聪明，这就不必谢我了。”柳则誉说，“用鱼乐传递出去的作品是你不靠我、不靠其他任何人获得的最真实的评价，我知道你在乎，只是小远，这些作品能够得到什么样的评价不是最重要的事。”
“最重要的是我？”纪奚行说，“殿下是要同我说这个吗？”
“心照不宣。”
年底府内的事情都是纪奚行在忙，柳则誉就能分出更多的时间去应付朝廷上的事，也能有精力去规划自己的方向。
他手下并不是没有可用之人，只是眼下并不是让他们出现的合适时机。
不战则已，战则必胜。
柳则誉韬光养晦、故装纨绔多年，他只能成功。
离新年的日子越来越近，府里众人都开始掰着手指算放假的日子。
本朝律令定下的新年假期只有一个礼拜，但柳则誉多放大家五天，想留在府里的也可以留在府里一起过。
柳则誉给了大家足够的自由，也正是这样他才能把握的住府里众人的心。
月穷岁尽，这天下百姓就无一人会不重视除夕夜。
宫中的傩戏办得盛大，文武百官可以随意带家眷一起观赏。
许多人一年也就这个时候能看到皇帝一面，只是让大家意外的是，今年皇帝并没有露面。
关于他身体情况，民间猜测原本就不少，他这样更是证明了大家所言不虚———皇帝怕是没多少时候了。
“小远心情很好？”
纪奚行有些无奈：“难得进宫不用听训斥。”
“这倒确实是件好事。”柳则誉说，“父皇在我们面前还愿意出现，百官家眷他倒是要躲着了，大概是怕有关他身体情况的猜测传出去的更多。”
“陛下当了几十年皇帝了，自然想要维持住他天子的颜面。”
柳则誉眸中情绪翻涌，毕竟皇帝是他亲生父皇。
纪奚行虽然知道柳则誉就是眼下皇帝属意的太子人选，却也知这皇权战争之中，不会真的有参与了还能够全身而退之人。
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罢了，自损八百都算是运气好。
何况现今皇室还和其他历代的不一样，在皇帝驾崩之前，柳则誉都没机会真的让百姓知道他的能力。
他获得民心，就失去了太子之位，当今百姓知裕王一心为民，盘算着等他登基日子必是比当今天子在时日子好过些，却不知裕王知道做事，却忽略了帝王，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柳则誉知道自己想做的事情再多，现在能做的却只有等这一件而已。
等皇帝的身体熬到不得不放权之时，等裕王等不及暴露狼子野心，等太子之位落到自己的手中。
说是等，柳则誉暗中操作的事情绝对不少，他只是藏得好。
这皇权争夺之路，从柳则誉准备参与开始，就没有一日不在观察形式。
落子无悔，他不能走错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