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希望孟婆的汤是甜甜的
人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李芷浑浑噩噩飘飘荡荡的,跟着家人和男朋友已经两年多了。
这两年,傅瑶带着李芷的家人四处游玩。
还给她家人买了一个大别墅,直接接到了自己住的某市中心,也不用她们在辛苦,反而还有佣人在照顾着她们。
姥爷的哮喘也有知名医院请来的医师专门跟着照料,从没出国过的家人,这两年已经领略了许多国家的风土人情。
弟弟也已经出国深造,举止投足间有着上位者风范。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总要好好的活下去。
但是李芷总会看到夜深人静时,大脑突然放空时的家人,总是会念着自己的名字落下泪来。
男朋友身边也出现了一个十分优秀的女孩子,她也是长着一张圆圆的脸,笑起来和李芷有七分相似。
男朋友一直和她说,他不想谈恋爱,他有女朋友。
那个圆脸小姑娘就笑着说,你怎么能确定,我不是你老婆派来遇见你的呢。
李芷知道,男朋友终会被打动的,他爱自己,可是他也有自己的家人,自己的人生。
傅瑶是个好姑娘,她将所有最好的能给她家人的她都给了。
她会甜甜的喊李芷的家人妈妈、爸爸,也会嗔怒的凶姥爷,声音甜腻腻的:“姥爷,你又不喝营养品了。”
这熟悉的语气,总是让姥爷眼眶湿润,然后哑着嗓音道:“喝喝喝,芷儿让喝我还能不喝嘛。”
傅瑶也不气也不纠正,就甜甜的笑着,待姥爷喝了之后,又将大价钱买的进口的水果塞进姥爷嘴里。
李芷想,她离开前,算是做了个好事儿。
家人如此这般的生活,是她们一家人从来没想过的,富人的生活,她们也算是体会到了。
一家人再也不用辛苦的忙忙碌碌,这样挺好。
真的挺好。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总会忘记伤痛。
……
“醒了醒了!娘,三姐!二姐醒啦!”江河激动的喊着娘和三姐。
花花慢慢的睁开眼,眼泪瞬间流下,前尘往事,居然只是尽在一梦间。
过去的李杏花也好,前世的李芷也好,都已经香消玉殒了。
现在的花花是后世李芷的灵魂,她只能在这个皮囊里,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这是她的新生。
痛打爹的那个心态,可能是过去的李杏花心中残留的情感,即使那么恨自己的爹爹,却也没想杀了他,而只是打他一顿,就已经消气。
这一觉睡得太长了,长的花花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梦中还是现实中。
看着眼前娘激动的落泪,弟弟妹妹跟大夫的嘴巴一张一合,她却只觉得耳中嗡鸣,如淅淅沥沥的雨落,一个字也不曾入耳。
她只觉得好累。
只想一觉睡过去。
再也不管这尘世纷纷扰扰,只想静静的睡着,不用工作,不用愁苦吃喝。
只需要睡着,就…
“哎呦!”
花花的眼睛刚闭上,就被一阵尖锐的刺痛疼醒,疼的她哎呦出声。
她刚出声,就听见有人喊着:“好了好了,花丫头回魂了!”
花花抬起自己被针扎的冒血的中指,看着拿针扎她的不知何时到来的石婆子,默默的将中指朝向她。
石婆子一愣,感觉不对,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花花一阵无语,叫魂哪有扎人手指头的,她们那叫魂都是拿着衣服到院子里喊“某某回家了”。
这是叫回来的魂吗?
这尼玛是被疼醒的人!
娘再次一把扑上炕,将她按在那熟悉的波涛汹涌里,就开始嗷嗷的哭。
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窒息感。
她就奇怪,为啥人家柔弱的女孩子都是“嘤嘤婴”的哭,她娘是“嗷嗷嗷”的哭呢。
像骡子的叫声。
她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把,好歹是她的娘了,怎么还能这么形容自己的娘亲。
挣扎着喘了口气,哑着声音道:“有水吗?”
梨花忙倒上温水,花花一口气喝了大半碗,才觉得火烧火燎的喉咙好了些。
见娘一直哭,又哄道:“娘,我没事儿,就是睡得累了些。”
梨花在一旁端着碗啜泣,闻言道:“二姐,你这一觉都睡了两天多了!”
花花一愣,又反应过来,那也是才两天,她这梦里浑浑噩噩都不知过了多少年。
突然想起被自己踹到地里的爹,哑着嗓子问:“爹呢?可曾归家?”
听到二姐醒来还问那个爹,顿时又心疼又生气的道:“别提他!他不知那日被谁打了跌进地里,找不到人,就四处讹人。见谁都要跟人讹出钱来才罢休,不给他就要拉着人报官,非说是人打的他。现在我和弟弟都不敢出门,就怕别人见到我们找我们来要钱!”
花花一阵无语,这种人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脸皮他不要,亲情他不要,爱情更是不用说,你说他只追求自己快乐吧,她还知道给好东西给李寡妇。
你说他对李寡妇是真爱吧,他却也不给人一文。
果真应了那句老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娘久违的没有反驳梨花的话,可能对这个爹是真的失望透顶了。
弟弟已经将石婆子送了出去,家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送的东西,只给石婆子两个红薯,算是没白走一趟。
这两个红薯也是家中最后的口粮了。
上次的三十文没买上鸡蛋,买了些红薯与土豆,这才撑着过了这么些天。现如今,家里是真的断粮了。
弟弟一脸愁苦的进门,花花不由得笑,几岁的年纪啊,小脸上就有这么复杂的表情了。
“怎么了江河,谁欺负你了吗?”花花笑着道。
江河欲言又止,二姐刚醒过来怎么能让她还操心呢。
见江河不说话,梨花气的小力气拍了拍他的背,道:“二姐问你话呢,哑巴啦。”
“啧,你这丫头,怎的性格那么急。”花花嗔道。
江河思前想后,不告诉二姐也没有办法了,大哥不在家,上次的月钱已经提前支了,娘是一点也拿不出来,也想不出好的办法。
当下咬牙道:“二姐,咱家断粮了。”
闻言花花一愣,她不过就睡了两日,怎的就断粮了?
又恍然想起,爹将家中粮食都搬走了,中间几日是里正借的小半袋粮食,又加上这两日,可不是要断粮了。
好在之前自己还偷摸存了些钱,先去祖父家买些粗粮与红薯来,对付几天是够得。
她笑着道:“别担心,上次大哥还剩了五十文在我这里,最近事多,我倒是忘记了。回头去祖父那里买些陈粮来,不至于饿死咱一家人。”
李氏也不哭了,一个劲儿的叹气,怪自己绣荷包太慢,还有一个没绣完,交不了工。
看着花花醒来也就是身子稍微有些虚弱,就坐在一边拿起荷包就绣了起来,想着早点绣完早点领工钱。
知道不会彻底断粮,一家人心里倒是有了些底子。
花花躺在炕上休息,娘坐着绣荷包,弟弟和妹妹出门给鸡割草,鸡可能吃的比较好,个头大,看着就快要能下蛋了一样。
还要送一些草去祖父家喂猪,过年才可以分到猪肉。
下午的时候,花花趁娘不注意,将藏起来的钱取出了五十文藏在了柜子里。
等弟弟妹妹回来,娘也在绣花的时候,又光明正大的从柜子的衣服夹层里掏出了五十文钱。
交到妹妹手中说道:“去祖父家换,祖父要是不收钱,你就给祖父说,你要去别人家换。拿了粮食别人问你怎么来的,就说祖父给的,知道了吗?”
梨花点点头,拿着钱领着弟弟出了门。
兄妹二人回来的时候,拎了大概两斤粗粮两斤粗面,还有一些瓜果蔬菜,两个小人几乎是一路挪着回来的,累的气喘吁吁。
就如花花所想,路上有人见了,偶有人问粮食哪里来的,梨花都笑着答:“我家断粮了,祖父看不下去给的呢。”
路人多数啧啧啧的摇头走了,就算分家了,也是打着骨头连着筋的,哪能就真放下不管呢。
又和旁边的人一同吐槽着李家旺真不是东西,就可着一家子老小都不管,就自己天天瞎混。
给好好的一个家折腾的都成了什么样子了。
花花是不知晓这些的,就算知晓她又能怎么样呢,想到之前的杏花藏起来的红绳和木簪,她顺着脑海中的记忆回了二叔家找到了塞在墙角的小布包。
布包里面静静的躺着两段宽条的红绳,绳身上有许多磨损,颜色也有些变得浅淡,仿佛回忆中的岁月一般,掉了色彩。
明明对这段绳子毫无感觉,却也觉得心中一阵沉闷。
木簪没有保存好,已经被虫蛀了。
花花找到的时候已经有了许多的木屑,轻轻拿出来,木屑就已经顺着风飞了老远。
将红绳与坏掉的木簪放在一起,她耳边仿佛又听到了少年带着涩意的一句:“赠君尔簪,花可知意?”
以前的花花不知,只觉得心中羞涩饱满,小鹿乱撞,觉得少年的音容仿佛都耀眼的难以观望。
现在的花花虽懂,但是也无法回应这份青雉又纯粹的感情。
就像小小少年多日亲手雕刻打磨的这番心意,终究没躲开被虫蛀了的命运,那满腔喜爱的人,也消失在了这片世间,徒留一个空有外表的她。
看着手中褪色的红绳与坏掉的木簪,花花心中升起一股心酸与难过。
为逝去的花花,也为少年那不曾严明的心意,更为不知少年心意的那个懵懂少女。
造化弄人,命运弄人。
命运若不捉弄人,为何会让她到了这里,占了花花的身子,经历着她即将经历的一切。
穿越,向来不是对现世人的宠爱。
若真的宠爱,天只会让你好好活着,让你好好生活在土生土长的地方。
而不是到了这完全陌生的地界,占了别人的身子,从头开始的适应与接触,碰到乱七八糟形形色色的人。
更不会让你断了前世的情爱,重新学会爱另外的人。
哪有那么多的随遇而安,不过是命运逼人成长。除了安稳的活下去,还有什么办法?
没有回去的办法,没有死去的勇气,只能随波逐流的活着。
无论是在前世,还是今生。
将手中的红绳与木簪埋进土里,仿佛埋掉了李杏花十二岁的一生。
可是可怜的杏花,这一生也就收到了这两样礼物。
一生中幸福的时光,却都是那个小小少年赋予的温暖。
不管后世李芷披着花花的皮囊过得如何,那都不是李杏花了,她已经带着一身的伤痛与破碎不堪的疼痛的记忆,死在了自己亲爹的一脚下。
花花踩了踩埋好的土,心里默默道:“我没什么本事,更没什么外挂与金手指,我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让我代替你。我也不会替你去爱你的未婚夫,我顶多会帮你照顾好你的家人,尽我所能。”
“希望……孟婆的汤是甜甜的,甜到让你忘了这尘世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