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饭桌文化
7、饭桌文化
郝益波进青关职业中学，是以会计课老师的身份。同年进校的，还有教法律课的邢彪和教数学课的戴军锋。一行青年才俊一来就吸引住了小姑娘们的眼球，确实学校里的年青的单身女老师，也还是有那么多，甚至年长一点的女老师也在暗自给身边的好友留意着。
只有穆萧没那份闲心去观注他们，因为这学期学校让她班主任。对于一个性格偏内向，又有点社恐，综合能力又不高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份终极考核。从领清洁用品，到领着孩子们做公地清洁；从给孩子们分宿舍，定上下铺，到布置教室；从军训与教官交流，到与搞恶作剧的男生谈心……穆萧觉得无比怀念只当科任老师的日子。
“穆萧老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今天中午旅游班有个家长请吃饭，校长说把你们会计班的两个班主任也叫上，你准备一下，我们一会儿一起过去。”
穆萧转过身来，果然没有听错，是学生处的黄劲。一年过去了，他也沉稳了不少。当时他追的那个女孩，在进校不到两个月就离职了。一开始还有人在背后对穆萧有所指点，说是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穆萧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冤啊！不过随着黄劲展开新的追求，大家也就把目光移到焦点上去了，也没谁那么无聊再谈及平时安静沉墨的穆萧。
后来听说黄劲追求失败了，还沮丧了好一阵子。
但让穆萧不解的是，那个被追求的女孩离开之前找到了自己，她把很多参考书和自己整理的一些知识点全部给了穆萧，最后给了穆萧一个拥抱，低声说了一句：“你很好，记得要守住自己的初心和底线。”让穆萧着实吃了一惊，因为平时两人真的没有半点交流。同时，她心里也更加确定，在校园之内，不谈恋爱。
抬头看了黄劲一眼，穆萧想再确定一下：“我吗？”
“不是你吗？会计二班的班主任？”
“啊？！”穆萧咽了下口水，顿时紧张起来。
“啊什么啊，有饭吃还‘啊’？人家求还求不来呢！”
我没有求啊！老天！我不想吃这样的饭！我紧张与人交流！穆萧心里连连叫苦。
赶紧想想有没有救兵：当初一起进校又交情颇深的几个好友：
范敏，耿直仗义，平时没少给穆萧挡杯，可她是二年级铁路班班主任，貌似这个饭局跟她没关系；
老谭，大哥一样的存在，对穆萧的照顾是无微不至的，之前几个人在一起搭伙吃饭，没事总在办公室问：“木头，今天晚上吃什么？”因为穆萧想吃什么，他就会去张罗，还让大家都迁就着这小丫头，害得有段时间办公室的人还以为两人在同居呢！可这时候，估计他还在交接招生工作，肯定去不了；
晴晴，虽然有点马后炮，但凡事也会为穆萧思考，可她现在也是一年级计算机班班主任，跟穆萧一样，新官上任自顾不暇；
雪梅姐，二年级机修班班主任，今天好像请假回家给儿子过生日了
神啊，可以救救我吗……
饭局在镇上一个比较好一点的餐厅。
校长跟家长畅所欲言，谈到学校的发展，谈到孩子们毕业后的去向，谈到教学上师资越来越专业。有些相关的板块，校长会让相关的人来谈，比如黄劲，就能对学生的日常管理滔滔不绝。
席间觥筹交错，不时有老师站起来敬酒，每一次穆萧都握紧了酒杯，心想：下一个，下一个我一定是站起来。可是直到饭局快结束的时候，她还是坐在那里拘束地握着杯子，手心里全是汗。
期间黄劲用胳膊肘碰了她好几次，有一次还低声跟在她耳边说：“你怎么回事，起来敬领导一杯啊！或者跟人家家长碰一杯嘛，端什么架子？”
穆萧心里快哭了，妈的，窦娥都没我冤，我哪里端架子了，我就是不会这饭桌文化啊？！
最后，还是校长站起来，礼节性地对着穆萧点点头，说“还是我来敬咱们的小穆老师一杯吧，新当班主任，辛苦了！”
呵，让领导来跟下属敬酒，自己真是绝了。与校长碰杯的瞬间，穆萧第一次知道，以前写作文的时候说的那句“恨不得有个地缝可以钻进去”，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好在校长没有继续为难她，转过头跟家长介绍说：“穆萧老师是我们学校英语教学的骨干，教学是一流的。”
家长立马站起身来，非常敬重地敬了穆萧一杯酒。穆萧的心里的感受，真的是用语言所无法形容的。
落座时撇到了黄劲的目光，那里面满是不屑与轻视，如果眼神会说话的话，穆萧觉得此时黄劲眼里分明在说：“真是扶不上墙的阿斗。”
晚上，穆萧把被子捂住头，一个人哭得死去活来。谁不想自己在为人处事上得心应手？谁不想在饭桌上款款而谈？谁不想在领导给机会的时候，给领导长脸？可那不是谁想就能办到的呀！哭着哭着，总算睡着了。
最后让穆萧终于接纳自己，是在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穆萧想起老爸常说的一句话：物各有主，人各有心。百样雀儿还百样音呢！哪能都一样！
也是，估计老爸在这方面也不擅长！穆萧觉得在背地里偷笑父亲不太光明，但是这一笑，她突然发现自己原来不那么孤单，至少在自己的劣势，自己的短板，还是有同路人的。
但是没有人能忽视自己的缺点，或者说是缺陷，尤其是穆萧这样通透的人。所以，不论在教学上得了多少奖，赛课比下去多少同事，自卑，像是一颗种子，在穆萧心里深深扎下了根。即便现在谈起，穆萧仍是觉得非常地难为情。
“老子当时是不在那儿，老子要是在，我揍扁了他！”秦云峰边说边挽起袖子，一只脚踩在了座位上。穆萧就知道：某人的英雄病又犯了。
“你揍谁啊？”
“难道……不是那个叫……黄劲的？”
“不是！”
“啊？”秦云峰眉峰紧皱，摸摸后脑勺，“不是吗？那你讲那么多？”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说这么多，我想过去的我是多么差劲的一个人啊！”穆萧无语，自己的声音里有些哽咽，“以前我虽然知道自己很差劲，但是我不想跟人承认。但是现在我承认了，我想跟那个我告别。”
秦云峰整个人像被点了穴一样定在了那里，“不是，这没什么！”终于缓过来，他温和又坐在了穆萧对面，“你上课很棒不就得了嘛，每个人的长处都不一样，哪能样样都好，你以为你是神仙姐姐？”说着他还像跳舞一样挥摆了两下手臂，对着过道边上的小妹妹一挑眉，把小朋友逗得咯咯笑，也把对面的穆萧逗笑了。
“所以，那个人是……”
“郝益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