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在恰好的时间里
风轻轻吹拂，草叶沙沙作响，故事已经结束，徒留下听者思索。“确实是我们古月天狐的种族技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用出来”，“那是个挺有意思的故事，有机会了再告诉前辈吧”，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呢？
“我……我从来都不知道……菲菲哥他……”，咖喱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泪，“凭什么……他……他……那些人……他们凭什么……呜……”
“不，咖喱，其实是我错了。”，菲菲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了帐篷，安静地站在不远处不知道听了多久，“现在想起来，我倒是很感激他们，他们对我说过最多的话就是，想逞英雄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凡事先动动脑子。
“没有那样的力量，却总是自以为是地想要做点什么，那就是错的。”
“可你明明有啊，你第一次旁观就能临摹复刻出完全一模一样的阵法，哪怕很久没有练习也还是能够完美地运用种族技能，你甚至能够和铃丰一起直接掌控天雷掌控自然的力量——菲菲，你远比自己想象得要强大。”
“那些公主也——”
太怪了……平常根本没谁会叫我公主，最多称呼“殿下”，我咬了咬牙，无奈地打断了他的话，“……算了你还是叫前辈吧，再换称呼好不习惯啊。除了龙骑，我自认为在魔法领域大概也还算得上是你的前辈，你还是改回去吧。”
菲菲愣了愣，随即从善如流地改口：“那些前辈也可以做，并且比我做得要好得多，我那些自以为是的小戏法，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但是菲菲，你从来没有做错过任何事，你保护了那些孩子，让他们免于风波，这是事实是改变不了的。也许过去的你确实不够强大，但你有一颗强大想要守护的心，这就足够了！”
“没用的，蓝猫，太可笑了。”，相比于蓝猫的激动，狐狸平静得仿佛在讨论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一般，“爱不能发电，只有心是做不了什么的。我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我做不到，我保护不了任何东西，从来都是。
“也许在之前我还可以自欺欺人地想着还有铃丰，但现在连它也被我给害了。铃丰是一条好龙，它需要的是一个真正强大的龙骑手，而不是我这样一个废物。我配不上它，它也不需要我。”
“可是，你怎么就知道铃丰它不需要你呢？菲菲，现在是你先抛弃了它啊。”，我忍不住走上前，将掌心的手镯递向他，失去颜色的翠绿被灰暗包围缠绕，如同藤蔓束缚中挣扎垂死的枝桠。
“那时它回应了你的召唤，那就代表对你的认可，它承认你作为一个龙骑手，你是值得的啊。”
看到手镯，狐狸本能地伸出手想要去接，然而他刚抬起胳膊却又强迫自己放下，紧握的双拳尽力压抑着什么，“哈——值得？实话告诉前辈吧，第一次召唤的时候我想的根本不是什么保护，我只是想要有谁能来帮帮我，我在向铃丰求救！”
平静的假面终于被打破，他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音，如同一只受伤的兽呲出獠牙，“前辈你明白吗？！我就是一个只会喊救命的胆小鬼，根本不配成为龙骑队员！”
“但你没有屈服，菲菲，你没有对土狼低头，没有把铃丰献给他以求取活命。”，我直直地凝视着他的眼睛，那里清澈而迷茫，隐隐有着水光在闪耀，“那个时候你没有退缩，甚至根本没有想过要这样，从来没有。
“铃丰只是需要这一点，它看到了你的坚持，所以才回应了你的呼唤，它相信你。”
“可……可我辜负了它的信赖……我害了它……是我……”，伪装出的气势溃散，他的肩膀猛然垮了下去，低弱的声音仿佛喃喃自语。
“没有谁一开始就能做到完美，它选择相信你，那就代表了它愿意以时间和命运来等待你的成长；它愿意等，即使现在的你们同样没有什么强大的力量和倚仗。
“所以也请你，勇敢一次，好不好？哪怕是为了它的这份心意，也不要拒绝啊。”
“……为什么……”
我将手镯重新塞进他手中，“因为你是菲菲，它是铃丰，你们在恰好的时间里遇到了彼此。”
他握着那枚手镯，近乎徒劳地用力眨着眼，泪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到最后他终于无法自抑地蹲下身，捂住脸痛哭失声。
“我……我不知道……我控制不了……我……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不去……想那些……有好多人……他们一直在说……
“……我不知道……前辈……我不知道……”
“别怕，我们都在。”
营帐里，菲菲在大家的安慰下终于稍稍平复了些许，然而一旦平静，那些啼笑皆非的记忆便会极为清晰。最后他红着脸用被单蒙住头，如同埋首沙地的鸵鸟一般缩在帐篷的最角落里。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自然不会手欠地去逗弄他，而是聚在另一侧商讨起之后的行动。
“所以，原来是因为污染能量的干扰，菲菲哥才会那么……”，咖喱压低声音，同时不自觉地向角落里的那坨被单幽灵瞥了一眼。
“是啊，菲菲他绝，绝对勇敢。”，巴豆也瞪大了眼睛，语调有着显而易见的愤慨。
“焦虑无助、幻视幻听、自责自罪……这已经近乎是抑郁症的表现了，通过元素干扰与反复暗示就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当真是可怕。”，蓝猫摇摇头，也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我倒是觉得，菲菲所描述的幻听，比起结果更像是过程。”，淘气抱着胳膊，波澜不惊地看向蓝猫，“毕竟根据你的探查，他早就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执念了。但污染能量放大了他的负面情绪和心理阴影，同时营造一个暗示环境，因此压力过大之下才会彻底崩溃。”
“这个我同意，根据老板和我还有我弟弟的研究，暗元素和精神法术在一些情况下的相性极好，我们甚至还发了好几篇顶刊。”，九尾狐得意地扬起眉毛，随即又查觉不妥而迅速压下，“哦不对，偏题了——不过我猜独眼鹰他们大概率也是这么干的，将污染能量附带上精神暗示，这样哪怕系统冻结，也依旧能通过手镯的能量链接来影响菲菲。”
淘气点点头，“只要污染能量一刻没有彻底清除，菲菲就无法摆脱精神暗示的阴影，然而有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他和我们都很难全身心投入。”
“巧妙而恶毒，我们的对手远比我们想象得要强大。”，我轻轻呼出一口气，却依旧感到一阵郁结。
蓝猫握紧双拳，“就是因为强大，咱们才一定要消灭他们。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我相信菲菲一定能撑过去，好和铃丰继续升级。”
“嗯，我……我会努力，我想让大家和铃丰知道，你们的选择没有错。”，菲菲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脱掉了被单走过来，掩饰性地揉着还有些红肿的眼睛，“也……也许吧……”
“就是没有错！我们大家每个人，都值得现在的一切！”，咖喱一下子蹦起来，振奋地挥挥拳头。
“没错。”，蓝猫又露出他惯常的鼓励微笑，“菲菲，那我们继续吧？”
“……好。”
重返草原，心绪却早已大为不同，石柱在风中安静伫立，注视着每一个过往的瞬间。我和咖喱照例召唤出龙骑，做好了当电梯的准备。
淘气身手敏捷径直跃上背部，巴豆匆匆忙忙在脚爪上扶好坐稳，然而在这一片积极的氛围里，动作缓慢的菲菲便显得格外扎眼而醒目。眼看着狐狸磨磨蹭蹭半天还在挑选位置，蓝猫转身从紫晶云身上一跃而下，关切地看向他。
“菲菲？怎么了？”
“猫大哥……我……我觉得……我有点怕……”，菲菲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不由自主地越来越小，“那上面太……太高了……我……对不起……对不起……”，他近乎强迫一般喃喃重复着，胳膊也像是怕冷一样紧紧环抱，脆弱得仿佛又要陷入无止境的回忆和自我谴责之中。
蓝猫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像是要把他从回忆中用力拉出来，“没关系，菲菲，怕高这很正常嘛，咱们再想其他办法就是了。”
“其……其他办法……可以吗……我……我不能再给大家添麻烦了……”
“不不不，菲菲，话不能这么说。如果咱们真的能想办法长距离无伤精准定向诱导天雷，我回去了说不定还能跟姐姐们一起在《自然法术方法》上发篇文章，那期刊分还挺高的简直血赚。”，这白日梦做得挺香，我感觉自己已经拿到皇家圣羽学院的奖金了。
“有道理，第一手实验数据，可遇而不可求啊——能不能也带我一个？”，九尾狐也笑吟吟地接话。
雪域兴致勃勃地飞出来，“二作归你，致谢归菲菲，刊发奖金归我们，怎么不可以呢？”
话题已经彻底歪了，菲菲略带茫然地望着已经开始分配作者次序的我们几个，表情里是显而易见的“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怎么就成受试者了”。
淘气摇了摇头，“我倒是有个办法，还记得富兰克林的风筝实验吗？虽然真实性不论，但我们倒可以借他故事里的风筝线一用。”
“以绳索导电吗？这主意不错，既准确，又不用担心误伤。”，蓝猫猛一握拳，“来吧巴豆，快找找咱们的工具箱，好给铃丰扎个大风筝。”
巴豆的工具箱品类齐全，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一个朴素而坚固的三角风筝便扎制而成。结实的防火布构成了它的表面，碳钢金属杆作为骨架，纤细坚固的钢丝绳系于三角形的中心。即使没有什么精美的图案，但作为一只质量极佳的风筝，它的确是合格的。
“好了，线的这一头可以绑在铃丰身上，到时候风筝飞起来，就能直接引导雷电下行，进而净化污染了。”，淘气又检查了一遍那个素白的风筝，满意地拍了拍手。
雪域蹭到我身边，刚准备开溜却又想到了什么，“喔哦——不过等下，菲菲你应该不会怕打雷闪电吧？”
“啊……那些我不怕的……我只是……怕高怕黑……大概吧……”，被如此直白地询问，狐狸又不由自主地低垂了眼眸，轻声回答着。
“那就没事啦，加油哦。”，她鼓励地对他眨眨眼睛，随即转身跃回了灵魂空间。
蓝猫几步走了过来，带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菲菲，来召唤铃丰吧。”
“嗯，好……”，他再次抬起头望了我们一眼，如同要从中汲取力量一般，而后在屈膝蓄力下猛然跃起，“铃丰现身——”
青绿的光芒闪耀，失去颜色的三角龙终于出现在地面上，它僵硬地活动了两步，发出一声嘶哑而低弱的龙吟。
菲菲坐在驾驶位里，颤抖的手摩挲着灰暗的舱室，“铃丰……我的铃丰……对不起……我……我一定会治好你的……铃丰……坚持住……”，他的声音同样嘶哑，其中压抑着隐约的哭腔。
万事俱备，我和咖喱对视一眼，也一致地开启了召唤。一龙一鸟盘旋翱翔于天地之间，鸣叫声清越悠长。天气晴朗，但附近的湖泊是最好的水源，两股水龙卷分别从相对的湖中升起，直冲天空而去。
“逐流随波，叠浪千重，寒霜降——”
水流在空中撞击，破碎飘洒为云团蓬松；细小的冰晶和水滴在其中凝结，或聚集沉降，或化汽爬升，在碰撞和摩擦之中开始最初的电荷累积。
“紫晶云，向风空羽——”
应和着咖喱的呼唤，紫晶云振翅唳鸣，有青蓝的羽影从它的翅膀上飞落，那些影子在飘落中迅速变换形状，成为一只只遨游天际的生灵。最先是拖着长尾的喙嘴龙类，小巧的身影借着风力盘旋滑翔；然后是拥有着利爪的大型翼手龙，它们拍打膜翅，灵巧而骄傲地漂游在风里。
始祖鸟，孔子鸟，中华龙鸟……进化出羽毛的古生物逐渐主动掌控风的奥妙，展开的翅膀如同拥抱长空的步伐；而最后是无数的高等鸟类，它们的羽翼或宽阔或狭长，形状各异的尾翎在风中自由飘散成虹彩的颜色。
以天空的旨意，愿向风而行，进化树上一次次的蜕变终于泼洒开蓝与白的基调。它们翱翔翻飞，卷起长风与云霞，终于如愿以偿地徜徉在天幕之上。
空气中微粒的摩擦碰撞催化了正负电荷的分离，飞行生物席卷风浪加速对流，进一步促进了分子碰撞与电子聚集。电光开始在云团中闪动，鸟群背负起那只风筝，带着它飞向闪着电芒的云朵；编织线被逐渐提升拉直，白色的风筝与白色的云相融合，仿佛一条飘渺的天路。
水继续增加，风对流加速，云和空气近乎电的绝缘体，积累压抑的电荷达到一定程度便轰然释放。风筝的金属骨架是绝佳的导体，强大的电流顺着钢索一路下行，径直导向铃丰灰暗的身体。
【【检测到电能导入，系统激活中……】】
青白的电光闪耀，纠缠牵引着那些如油如泥一般的灰色移动聚集，最先是四蹄和尾巴，再到胸、腹、背；从末梢至中心，最后汇集到了头顶的双角之间。它的躯体在雷霆的清洁下重新变得闪亮，只余下一对龙角被浓郁的污染能量所包裹。
【【污染能量富集完毕，开始清除。】】
由于含水量增大，厚重的云团早已不复最初的洁白，而是略带乌沉的色彩。阳光只能照亮它的上部，却难以抵达下层。我和咖喱一个负责高空降水，一个负责低空对流，一时间合作得极为和谐。
“污染已经清除10了，这样看来只需要再多充一会儿电，铃丰就能康复了。”，淘气浏览着及帝的扫描结果，平稳的语调里带着一丝高昂。
“太好了！铃丰很快就可以恢复健康啦，紫晶云，我们加油！”
翼龙一声轻鸣，无数的飞行生物也紧随其后啼鸣声声，风在它们的羽翼下有了形状，加速的气流甚至将云团都吹得略微变了形。但水也不甘示弱，竭泽而渔显然不是长久之道，我早已停止对于湖水的汲取。雪晶的羽翅上翻卷出浪潮汹涌，挥洒的水滴欢快地落入云雾之中。
“谢谢……谢谢大家帮助我的铃丰……谢谢……”，菲菲紧紧握住操纵杆，指骨在用力下已经有着轻微的变形。
然而事情总是这样，姗姗来迟的敌人终于粉墨登场。几枚灰色的火弹以极快的速度划过，借着云层的遮掩狠狠地轰炸在那只结实的风筝上。防火布在持续的雷电导流之下早已不堪重负，随着几声沉闷的爆燃，它化作一枚火球，直直地向下方的草原坠了下去。
风筝坠落，其上的钢索也失去了力量，带着残余的电能砸向地面。电流消失，映衬着铃丰的身体也黯淡了些许。失去闪电的约束，那些灰泥一般的污染能量开始逐渐变得松散，眼看着隐约又有了向外蔓延的趋势。
“哈哈哈哈——想用雷雨云来治疗铃丰是吧，那得先问问我的超级机器人答不答应。”，一架闪亮的机器人从远处的山脚下急速奔来，土狼的声音从它的身体里传出，听上去莫名有着几分机械感，“除云弹，发射！”
弹药中的碘化银和金属微丝能够改变云的性质和大气电场，进而起到消除雷雨云的效果。不需要多余的沟通，咖喱便迅速控制着风羽形成的飞行生物们前往拦截。弹药在半空中爆炸，虽然并未干扰到云层，却也让那些能量生物损失大半。蓝猫他们也驾驶龙骑快步奔走过来，挡在铃丰身前直面那架来势汹汹的机器人。
不知是否被来敌勾起了那些属于欺凌者的黑暗回忆，菲菲一下子又恐慌了起来。他紧紧闭着眼睛抱着头，在座椅上瑟缩成一小团，嘴里不知在低声念叨些什么。与此同时，铃丰也发出了异常的示警。
【【外源电能不足，污染清除暂停，系统错误，能量泄漏中。】】
“可恶，这两个家伙当真是阴魂不散。”，蓝猫咬了咬牙，不由得又回头看了一眼发出警报的铃丰和惊惧不安的菲菲，“这条土狗有我和淘气巴豆来对付，咖喱，你们继续帮助救治铃丰。”
咖喱神情一肃，“明白，大家小心！”
“哼！我是土狼不是土狗，我们狼是有智慧的！”，土狼冷哼一声，机器人举起的前臂上闪过一抹冷光，“区区三条小龙就敢这么不自量力，好，那土狼爷爷今天就来陪你们玩玩。”，他说着，竟然也真就追着蓝猫几个远离了这片战场。
敌人暂时被引走，但事态依旧严峻，灰黑的污染能量缓缓蔓延，已经扩散到了铃丰的前胸。电芒随着污染释放，它的身体也随之越发黯淡下来。菲菲稍稍恢复了些精神，但却依旧萎靡，我和咖喱也十分默契地没有提起，只是互相思考着后续的方案。
“幸好雷云没事，但现在导线被破坏，咱们得想个新办法来引导天雷。”，雪晶一掠翅膀降低高度，顺势将有些松散的云团向中央聚拢了些许，我看向屏幕中的咖喱，试图集思广益寻找方法，“我也有考虑过雨水，然而风力也是干扰项，况且雨滴难以连贯，除非实在没有办法……”
咖喱微微皱起眉毛，“嗯……引导……闪电……”，她沉思数秒后却突然眼睛一亮兴奋地看向我，“桥梁……哈！月依姐姐，我想到啦！让我和紫晶云来架一座彩虹桥吧。”
她说着，同时手指翻飞敲出一串指令代码，“紫晶云，幻彩虹桥——”
阴沉的乌云下，一道拱形的七彩虹桥在草原上升起，而正下方便是铃丰。紫晶云落在拱桥之上，双翅浮动着七色光彩，它一声啼鸣，七彩中象征电能的紫色光柱从桥面而起，分别向着云层和铃丰延伸而去。
有了传导者，蓄积的电力得到释放，闪电顺着雷光的指引悍然向下，穿过彩虹桥径直冲向铃丰。能量的余波被虹桥捕获，化为隐约的防护网，贯穿天地之间。
“太妙了，咖喱，你真是个天才。”，这副景象完美而震撼，我由衷地鼓了鼓掌。
“嘿嘿嘿，都是月依姐姐启发了我。”，咖喱眯着眼笑了起来，眉梢里带着一丝骄傲，“不过，紫晶云每次只能施放一个技能，这雷云……”
“没关系，雷云由我来控制，你负责传导电能就好。”
“放心吧月依姐姐，我把彩虹桥和紫晶云的能量进行绑定，只要我们两个还能继续战斗，它就不会消失！”
“嗯……等等！这样会很危险吧！”，无知者无畏，我不由得皱起眉头，“咖喱，不能这样，一旦虹桥受到攻击，你也会受伤的。”
“可是已经设置好了，也改不了了嘛。”，咖喱冲我眨眨眼睛，俨然一副先斩后奏的模样，“这样我可以更好地掌握传输体系和铃丰的情况，同时也可以让紫晶云不再受技能维持距离的限制，简直是一举多得啦。”
“哎——你……你这……”，她娇憨得意的样子让我有些词穷，更何况她说得也是事实，已经设置完成的法术难以更改重置，这姑娘八成是早就算计好了。
“月依姐姐你就放心啦，不会有事的。”
“不是……你——哎……土狼不在这里，但还有一个独眼鹰，他可……”，说着说着我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是……那我们尽快，拖得越久就越不安全。”
咖喱转转眼睛，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我笑笑，她的行为也是好意，我无奈地摇摇头，随即一把推下操纵杆，“叠浪千重，寒霜降，风过重洋——”
实际上，我并不是很想使用“风过重洋”这个作弊般的技能，控风的前提是水元素的不均匀分布，这种做法能成一时但后续却有种竭泽而渔的味道，不过为了速度，现在也只能这么搞了。和咖喱不同，风并不是我的主控元素，如果放任技能自由维持，那么雷云将会被迅速耗尽吹散。风浪从雪晶的羽翼下生起，我咬咬牙，一头冲进了富含电荷的云团之中。
金属的龙骑是天然的导体，电芒在雪晶四周跳跃，即使并不会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驾驶者与龙的链接却依旧时不时传递些许异样感。尖端是雷电最为青睐的位置，我眼睁睁地看着雪晶的翅膀尖闪出一朵电火花，随之而来的便是羽翼上轻微的烧灼和刺痛。
啧……真刺激……
盘旋、俯冲、翻滚……我们以自身代替紫晶云所制造的飞行生物们，引导风力对流；雪晶身后逐渐出现一条洁白的云雾带，如同垂挂的披帛。正负电荷分别在云团上下富集，闪电肆意跃动，有着雷光之柱的引导，电流不再无序而短暂地爆发，却能持续输出，以维持铃丰的净化。
在我全身心投入控制雷云的时候，咖喱便自觉地承担起保护铃丰和警戒周围环境的职责。土狼的机器人似乎是全新的款式，面对三条龙骑的紧逼依旧游刃有余，它结合了暗元素的储能装备格外强大，在吸收攻击之后更是近乎将所有技能如数奉还。它们边跑边打，时而靠近时而远离，看上去格外令人揪心。
忧心忡忡的菲菲也同样在关注着这场胶着的战斗，他看看土狼又看看铃丰，突然发出疑惑的问句：“咖喱，前辈……能量……能量怎么突然变少了？”
的确，正如他所说，原本充盈的雷光如今却显得稀薄了许多，铃丰身体上的电弧也莫名清减不少；进度条一点点地爬动，却始终卡在50不上不下。蓄电的雷云危险至极，我百忙之中尚未来得及回复，咖喱却驾驶着紫晶云猛然飞起。
“独眼鹰！休想打扰铃丰！”，她语调愤懑，径直撞向那只借着云层掩护盗取电能的飞鹰。
“呵呵，小姑娘，这可由不得你。”，独眼鹰不紧不慢地收回金属导线，飞鹰机甲一偏翅膀迅速下沉避开了紫晶云的撞击，“如果我没猜错，你们的龙骑，每次只能释放一个技能吧？”
“你！你是怎么——”，然而她又迅速强自镇定下来，继续坚定地直面那架实力不弱的机甲，“一个又怎样，我是不会让你伤害铃丰的！”
“你的信息有点落后了，他们也许是，但我可不是。”，雪晶用力挥动翅膀飞出云层爬升上高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位老谋深算的对手。我暗暗做了个深呼吸，凰鸟皎洁的羽翼上已经泛起耀眼雪光。
“啊——小凤凰，又是你。”，即使被两条龙骑包围，独眼鹰也依旧不慌不忙，“刚刚才吸取了那么多电能，让我猜猜，如果把这些能量扔到你的云团里面，会发生什么呢？”
雷云本就是极其不稳定的存在，依靠虹桥的引导和水风的约束才勉强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一旦新的力量加入这个体系，那么毫无疑问，一朵蘑菇云大概会是最好的结果。我无意再与他对峙下去，雪晶一声啼鸣，双翅上的光芒愈发明亮。
“雷暴弹，去吧。”
他的动作比我更快，几枚银白的炮弹从飞鹰的羽翼下发射而出，径直冲向阴沉的云层。尚在蓄力中的技能即使有着龙魂的参与却也难以立刻更改，我急忙敲出一段指令紧急调整元素分配，在尽力释放下一个技能的同时做好了以身抵抗雷霆的打算。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与麻痹却并未来临，就在那一个瞬间，蓝白的翼龙闪身展翅挡在了我们身前。两枚蕴含大量电能的炮弹击中了它的双翼，雷电迅速释放，巨大的冲击力让它失去了平衡，直直地坠向地面。
“咖喱——逐流随波！”，鱼群洄游水流挟裹着剩余的两枚炮弹，阻挡爆炸的同时也在将它们改造转化成相似的雷云。心脏本能地加速搏动，我紧紧盯住地面上那个勉力站起蓝白的身影，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握住操纵杆。
“月……月依姐姐，我没事。”，紫晶云一拍翅膀重新凌空，咖喱挡在我和独眼鹰之间，曾经洁白的羽翼已经沾染上片片爆炸的烟尘，“你快去继续制作雷云，这里有我来对付。”
只是短暂失去维持，那片云团便已经稀薄了许多，雷电通路愈发暗淡，那些为非作歹的污染能量眼看着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趋势。一边是需要救治的铃丰，一边是已经受伤的咖喱，同样重要的抉择让我一时有些恍惚。
“你快去呀，别担心，我没事的！”，见我迟迟不肯转身，咖喱再次焦急地开口催促。紫晶云也应和着发出啼鸣，似在向我展示它的力量。
犹豫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好，我向她点点头，一把推下操纵杆，“好，你小心，别硬撑，还有我呢。”
“呵呵，当真是伙伴情深。”，独眼鹰看着我们互相推拒，手下也没闲着，几枚弹药重新填装进发射口，依旧瞄准了闪耀的雷电云，“那就让我再来给你们添一把火吧，雷暴弹，发射。”
事态紧急，我一开始便加大了能量输出，试图尽快完成对于铃丰的治疗。不稳定的云团不能受到任何干扰，我听到咖喱的轻喝。
“紫晶云，输出所有能量，彩虹桥防御网合围！”
带着光的速度，原本筒状的防御网顷刻间向上升起，将雷云和我还有桥下的铃丰尽数包裹在内。紧接着，它向中心合拢，铸成一个完完整整的圆柱形。
将能量与技能效果绑定，这意味着她将不再需要维持龙骑机体和能量回路的完整，所以她才会无所顾忌地以自身试图击落独眼鹰；而输出所有能量，那将意味着，她将毫无保留地承受所有伤害！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想错了什么，她也许并非所谓的无知者无畏，而是在一开始就做好了以身抗敌的打算，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甚至是自己和紫晶云的机体。她愿意倾尽所有，来保护自己的同伴，保护我们。
心思电转的瞬间，雷暴弹已经抵达，狂暴的电能顺着防御网的能量通路流转，又因为与紫晶云的绑定而瞬间冲击在了它的身体之上。翼龙一声哀鸣，金属的机体上布满了青紫的电光，而后再次无助地落向地面。
“咖喱！撤掉彩虹桥！你这么胡闹是在拼命！会有生命危险的！”
不仅是防御网，整个彩虹桥的能量都与紫晶云相连，传导通道的维持同样消耗着她们的体力。我下意识减弱了技能输出，强行克制着冲出防御网战斗的欲望。
“不……月依姐姐，我要保护铃丰，这是我的任务！我一定要完成！
“现在就是治疗最好的时机，再拖下去只会问题更大，不用担心我，你全力帮助铃丰！”，她用力推下操纵杆，紫晶云双爪蹬地摇晃着飞起，“独眼鹰，还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吧！”
“呵呵，小姑娘，放弃吧，你坚持不了多久的。”，独眼鹰悠哉地笑，漆黑的炮口转瞬间又被全新的弹药填满。
“勇敢的龙骑战士不会说放弃！紫晶云——我们冲！”
她这是在用生命为我们拖延时间，我咬着牙，用颤抖的手指按下了确认键，“雪晶，取消所有防御，能量输出最大，全速飞行！”
炮弹如雨点般发射，防御网剧烈震颤，仿佛下一秒就会破碎消失；然而其中的虹桥依旧岿然不动，如同风暴里沉默的山崖。所有的能量都被用来维持技能输出，电流贯穿雪晶全身，翅翼刺痛到近乎麻木。我咬住舌尖以保持清醒，口中隐隐有着血腥味升起。
许是越到最后便越困难，清除的进度似乎也慢了下来，灰黑泥团在电芒的压制下汇聚于铃丰角尖，却如同扎了根一般久久无法拔除。紫晶云的双翅已经严重受损，它跌在地面上哀鸣，许久也没能站起。弹药的伤害力被分担传递，即使刻意压抑，她的喉间却无可抑制地发出忍痛的□□。
菲菲坐在驾驶位里，满头的狐狸毛都蓬炸开来，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激愤，“咖喱，放弃吧……你的伤势已经很严重了，不能再战斗了……”，他的眼中闪着泪光，语气都在打颤。
紫晶云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咖喱的额角早已布满冷汗，她死死握住操纵杆，尾音里隐隐带着喘息，“菲菲哥，我们龙骑团，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所以……你也不要放弃，好不好……”
“淘气，白龙检测出了机器人的弱点，在它的腰部！”
“好，我们得想办法先把它困住！”
“猫大哥，司雷已经把吸能孢子种上去了。”
“有了，蓝猫你和巴豆吸引它的火力，咱们一起把它引到前面的河里，我来冻住它！”
“好——啸天九式，出击！”
“寒霜降——风过重洋！”
“紫晶云……我们继续！”
“水流导入，冰镜传奇——”
天雷的巨大噪声里，同伴们的呼唤近乎可有可无的背景音，所有的心神都被眼前的事项所占据，似乎只有这样就可以遗忘掉战斗的惨烈。在这一片彩虹桥之中，我是被保护着的那个，那么我所能做的，就是倾尽全力维持好雷云治疗铃丰；也只有这样，才会不辜负同伴们用生命争取来的时刻。
“大家……我不能再让大家为我而受伤了！”，在时间失去意义的恍惚里，我听到狐狸带着哭音的嘶吼，“铃丰！我要上去主动吸取电能！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清除污染，好和大家一起战斗！”
暗绿的三角龙动了起来，它开始奔跑，在一个跳跃后径直奔上了彩虹桥。接近五十米的高度早已足够让一个恐高者退却，但菲菲没有停下，铃丰在雷光中长啸，脊背间电芒跃动连接成展开的翅膀。它高高跃起，拍打翅翼直冲黑沉的雷云而去。
“天之雷霆，请予我以羽翼——天雷落羽！”
将自身的力量与龙骑完全连接，菲菲和他的龙骑一头冲进了浸满电荷的云团。在雷霆的审判之下，原本顽固的污染能量如同见到天敌一般，在挣扎蠕动几下后便湮灭消失于无形。
【【污染净化完成，系统调整完毕，能量积累中……】】
【【系统提示，请以天雷之力淬炼并强化龙角，完成白银升级。】】
这样的提示堪称惊喜，雪晶一掠翅膀飞出云层，交缠的风与水翻卷云团将浮空的铃丰完全包裹在内。我催动剩下的最后一点能量，释放出最后一个水元素技能。
“菲菲，继续升级——雨落无声！”
“好，铃丰——天雷九霄！”
向下坠落的瞬间，我看到青白的电光将天空点亮，乌沉的云层也被这光芒覆盖，一时间仿佛第二个骄阳。那两对一大一小的龙角有如不知疲倦一般，满负荷地吸收和释放着电能，它们的性状在这高强度的淬炼之中进化改变，即使再坚硬的屏障也将无所畏惧。
【【能量积累最大，龙角淬炼完成，系统调整完毕，白银阶段升级成功。】】
银白的光芒散射，云团已经稀薄得几近消弭，铃丰曾经铜绿的身体如今镀上了一层银光，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朦胧的光彩。它扇动背脊上的雷电之翼，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
彩虹桥的防御网在这冲击下轰然破碎，银绿色的龙骑在天空中奔跑，挟裹着长风与雷霆直直地冲向准备开溜的独眼鹰，一副誓必要将他扑于爪下的样子。炮弹与雷光撞击，发出巨大的爆炸声，独眼鹰躲闪不及被闪电球击中，拖着一道黑烟斜斜飞了出去。
那边的三位也终于战胜了土狼的超级机器人，那东西的腰部被及帝的冰魄斩几乎砍断，失去动力瘫痪在了河中。他们大声呼喊着我们的名字，急切而焦灼地奔走过来。
菲菲想要去追逐被打伤的独眼鹰，但又记起咖喱的伤势，还是急忙驾着铃丰飞落下来。雷霆羽翼随着技能的结束消失，他落在地上收回铃丰，随同我一起跑向失去意识的咖喱。
能量耗尽，紫晶云早已自动收回手镯，咖喱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安静得像是睡着了一般。然而与恬静安宁的面容相对，她裸漏在外的肌肤上布满了青紫的淤痕，人与龙的联结让伤害变得可视，我甚至有些不忍将她触碰扶起。
“咖喱……咖喱是为了我……才……”，菲菲颤抖着抬起手又放下，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蓝猫深深吸了口气，“咖喱……还有大家……都辛苦了。”
九尾狐也跑了过来，手无寸铁的她在战斗一开始便远远躲开，以免造成更大的损失，“大家辛苦了，铃丰成功升级，咱们还是先快点带咖喱回去休息治疗吧。”
“好，咱们走。”